窗外阳光浓烈，三面落地窗盛了满室阳光，贺兰念猝然顿住脚步，全身冰冷。
她僵硬的站在那，强装镇定。
四目相对，谁都没有说话。
贺兰念心里恐慌不已，防止再刺激程回，她踌躇许久问：“你还有事吗？”
回应贺兰念的只有令人不安的沉默，沉默。
偌大的房间只有微风吹动窗帘的簌簌声。
程回眼中翻涌着黑沉的情绪，良久，他向前走了一步。
一直紧张盯着程回的贺兰念下意识往后退了退，腿磕到茶几上，微微刺痛。
不知道是不是贺兰念后退的动作惊醒了程回，他顿住脚步，眼中阴郁疯狂的情绪慢慢沉下去。
“为什么这么讨厌我？”程回问。
讨厌他吗？贺兰念其实不讨厌他。
她只是下意识觉得，他是危险的。
贺兰念说不出为什么，大约是直觉，而人类天生带有规避危险的天性。
“我不讨厌你。”贺兰念实话实说。
程回漆黑的眸动了下，像是不期然上天终于给他降了点惊喜。
“你害怕我？”程回再问。
现下这个情况，是怕的。
贺兰念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有一瞬间，程回眼中闪过痛苦，他好像还想问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问。
“我不收现金，你要是想还钱，拿着钱请我吃饭。”程回道。
“......这样没有意义。”贺兰念叹息。
程回一字一顿，“我觉得有意义。”
沉默片刻，“抱歉。”贺兰念态度坚决提出离开，“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
“......”
程回的眸灰败下去，他似终于心灰意冷，滑开视线，错身打开门。
走出房间，贺兰念停下脚步。
她原本以为只是露一下脸不会有什么，但从苏馥的忙碌里，她看出事情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像是后果很严重的样子。
门内，程回低低垂着眼睫，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不在焉。
“对不起，因为我的关系给你造成了困扰。”思索再三，贺兰念还是道了歉。
程回抬眼看她。
他的眼睛总是幽深复杂，贺兰念什么都看不出来。
贺兰念走后，程回沉默的站在门口，直到手机再次响起。
他关门走进客厅，看到打来的人，脸愈加阴沉。
程回点了接听。
一接通，对方便劈头盖脸怒斥：“程回，我再跟你说一遍，如果你再做出这种出格的事，关于那件事，你什么都别想知道！”
“什么出格的事？”程回讥讽，“怎么？我这张脸这么金贵？不能露出来？”
他突然加重了语气，怒意飙升，“还是我永远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对方完全没有在意程回的怒意，态度傲慢：“私生子？你是说你的弟弟妹妹们？”接着他近乎施舍说出，“你跟他们可不一样。”
程回眼中黑沉的情绪再次翻涌，带着毁灭的彻底疯狂，他声音冰冷，“有什么不一样？不过都是你养的工具。一生下来就要承受你的罪恶！”
对方不为所动：“工具就要有工具的自觉。”
程回冷笑了一声，“你心虚什么？还是坏事做尽，害怕别人扒出来点什么？”
“放肆！”对方仿佛被戳中要害，终于动怒，“程回，你以为你能跟我抗衡吗？别天真了！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全是我给的？我养条狗还知道讨吃的时候低头呢！你有什么资格跟我傲？”
大概是气极，程回反倒冷静了下来，他最后说了句，“我现在的一切，不是你给的。”
挂断了电话。
丢掉手机，程回走到落地窗前。
不远处，贺兰念在打电话，似乎是有什么惊喜的事，她脸上出现笑意，在阳光下，几乎灼眼。
有人找到贺兰念，说可以买他们的葡萄。
“您是说您有饮料加工厂，采购葡萄做果汁吗？”
把葡萄做成果汁，这确实是一个新思路。贺兰念惊觉，一直以来，他们固有的销售途径太过狭隘了。
对方说过几天会来葡萄园看看，如果符合他们的要求，他们可以签长期订单。
贺兰念自然是惊喜的。
挂了电话，她离开酒店，没有回头。
接下来几天，贺兰念依旧忙着直播。
同时，因为上次视频的影响，她的作品被更多的人看到，网上已经有好几家采购商找来谈合作，除了红酒厂商，还有商超经营者，果饮厂家等。
至于程回，贺兰念没有再见过他，她偶尔想起那三天的相遇，像是一场幻觉。
这天下午，那位果汁厂的老板来到葡萄园，男人姓杨，大约四十多岁，顶着啤酒肚，说话很圆滑，贺兰念带着他参观了葡萄园，但他一直没有明确合作意向。
男人视线在贺兰念脸上游移，“没想到贺小姐看起来比视频里还漂亮，听说贺小姐才21岁，像你这么年龄，应该还在上学吧？”
贺兰念无意谈论私事，只道：“没上学了。”
她微笑着转了话题，“杨总的加工厂都有什么品种的饮料？”
听到贺兰念不再上学，杨总落在她身上的视线越发大胆。
“除了各种类型的果汁，功能饮料，果醋，还有青梅酒等果酒。每年也都会收购不少葡萄。”
又说销售方面，“我们有很多经销商，也跟不少大品牌合作，商超也有，基本做出来多少卖掉多少，销售不成问题。”
他说的每一点都直击贺兰念现下困境，但贺兰念始终很冷静，她先顺势夸了一句，随后道：“杨总的工厂在附近吗？方便的话，我想过去看看。”
“这个当然没问题，离这儿也就不到一百公里，到时候我派人来接你。”他热络道。
“谢谢杨总好意，不过不麻烦您了，我可以自己开车过去。”贺兰念把话题转到合作上，“您如果觉得葡萄没问题，大约能订多少的量。”
“这个先不急，等你去看了工厂，我这边也让人先做市场调查，制定出一份详细的计划。”他拍了拍贺兰念的肩膀，似长辈道，“年轻人做生意，不要太着急，着急就容易吃亏。不调研清楚，不清楚消费者喜欢什么，那不是抓瞎嘛。”
贺兰念笑了笑，不动声色躲开男人的手。
又转了一圈，杨总坐车离开。
又过了两天，一个自称杨总助理的人联系贺兰念，让她去厂里参观。
当天下去，贺兰念开车到了加工厂，从外面看，工厂规模挺大的。
没多久，一个带着眼镜的年轻男人从里面出来，来人正是杨总的助理，叫刘辉，由他带着贺兰念参观。
正如杨总所言，他们做了很多种饮料，而且，不管是设备还是技术，都算是当地先进水平。
刘辉给了贺兰念一份工厂的资料，又大致将厂里的情况说了一遍。
只是当贺兰念谈起合作时，刘辉只说让她找杨总谈。
参观完已近黄昏，临走时，刘辉喊住贺兰念，“刚杨总来电话，让您去星空酒吧的六号包厢找他。”
听到地址，贺兰念下意识蹙了蹙眉。
她没有多少谈生意的经验，只是酒吧谈生意，听着总是不太正经。
但贺兰念还是决定过去，她不想错过任何机会。
听说贺兰念要去酒吧，惜儿也想去附近玩，跟惜儿玩积木的闻言羊明煦问道：“你自己去？”
贺兰念点头。
羊明煦之前在那家酒吧兼职过，他清楚里面什么情况，想了想道：“酒吧那种地方你一个女生去不安全，我带着惜儿跟你一起去吧，我们在附近玩，你有事打我电话。”
想到那位杨总的眼神，贺兰念没有拒绝羊明煦，“那麻烦你了。”
“没事。”羊明煦道，“里面我有熟人，我跟他说一声，到时候让他照顾一下你。”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的走进那个包厢，贺兰念还是感觉到了不适。
包厢里男男女女大约有十几个，每个男人身边都坐着两三个年轻女孩，唱歌喝酒说话，很吵。
看到推门进来的贺兰念，包厢里安静了一瞬。
坐在沙发中间的杨总看着贺兰念清丽不俗的脸，他推开身边的女人走到贺兰念身边，向众人介绍：“这位就是贺兰念贺小姐，人家可是百万粉丝的网红！前几天还上热搜呢！”
这种特意加上头衔的介绍让贺兰念皱了皱眉。
这个间隙，她突然想起了程回，上热搜，其实完全是因为程回。
包厢里很快有人附和，“哟老杨，你这回面子大了！这么大一个美女网红都让你请来了。”
杨总站在贺兰念身边，似也觉得倍有面子，他大笑了声，“以后我跟贺小姐还有不少合作，大家多关照。”
包厢里顿时响起戏谑的调侃声，贺兰念越发不舒服。
并未表现出什么，从始至终贺兰念都温和的微笑应对，但杨总还是不说合作的事，只一个劲的让贺兰念喝酒。
因为种葡萄，以前贺兰念父亲每年都会酿酒，贺兰念其实年纪很小就喝各种果酒了，后来酒量也越来越好。她不担心自己会喝醉，只是，她怎么会看不出杨总另有目的。
越来越疲于应对，贺兰念寻了个借口，走出包厢。
贺兰念一时不知道去哪儿，她将后背倚在墙上，低低垂着头盯着脚尖，有些颓丧的叹了口气。
好难啊......
从对面包厢走出来的程回，看到的就是这样的贺兰念，瞬间，他所有动作僵住。
第一眼，程回以为她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