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开门的声音，贺兰念抬头，撞上程回的视线。
好像有一周没有再见过他，贺兰念以为他早就离开了这里，现下再次看见他，贺兰念意外的怔愣了下。
默默把脚收回，站直身子，贺兰念犹豫着要不要打招呼。
因为之前的事情，再碰到程回，她多少有点尴尬。
程回不知道在想什么，眉头紧锁的盯着她，也不说话，看起来有点烦躁。
想了想，贺兰念还是打了招呼，她向他微微点了下头。
程回没有任何表示，他收回视线，抬脚从她身边掠过，向走廊尽头走去。
空气中残存一抹凌冽幽冷的香水味，混着芬芳的红酒和淡淡烟草味，不难闻。
贺兰念扭头。
程回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没了那股凌冽的气息，走廊再次变得沉闷起来，浓重的烟酒味卷土重来，贺兰念揉了下太阳穴，头脑隐隐发涨。
她向服务生询问了卫生间的位置，打算去洗把脸清醒一下。
服务生指了指刚才程回消失的方向。
其实刚才程回的刻意忽视，反倒让贺兰念轻松不少。
比起程回之前的状态，这个把她当陌生人的程回，看起来好相处多了，甚至不用相处。
没犹豫多久，贺兰念向卫生间走去。
拐过墙角，贺兰念一眼看见程回倚着墙，站在卫生间门口抽烟，看见她，也只是淡淡向下滑了视线，又重新盯着虚空某处。
烟雾在他眼前徐徐上升。
他侧脸弧度极优越，精致的像工艺品。
平静的走到盥洗池前，贺兰念打开水龙头洗脸。
清凉的水滑过脸颊，她昏沉的脑袋终于清醒了些。
程回盯着虚空的视线慢慢落在贺兰念身上。
他看着她双手拍脸颊时溅起的水花，看着水珠滑过她白皙的脸，看着她唇瓣因为沾水变得水润艳红......
少顷，他走到盥洗池另一边，把烟捻灭丢掉，开始慢条斯理的洗手。
洗脸的时候，贺兰念习惯把思绪放空，这会儿，她洗好脸抬起头，见身边突然多了个人，惊吓一瞬。
很快恢复平静，贺兰念找擦手的纸巾。
纸巾在靠近程回那边的墙上。
走到程回身后，贺兰念正准备抽纸巾，身前的程回突然动了下，她赶紧往后退了一步。
也就这时，她动作慢一步，眼睁睁看着程回抬手开始抽纸巾。
一张，两张，三张......
直到抽筒里的纸巾全部抽完，他最后揪了下，没再抽出纸，这才作罢。
修长的手指把厚厚一沓纸团成一团，随着一个抛物线，“啪嗒”一声，落在垃圾桶里。
贺兰念：“.........”
她长睫毛上沾了小水珠，灯光下，浅色的眸子显得越发晶莹剔透，又纯又欲，几乎震惊且匪夷所思的看着他。
程回垂眸看着她，不说话，也不动。
贺兰念：“？”
他像是终于看懂她脸上的疑惑，朝一旁抬了抬下巴，“让让？”
“.........”
又往后退了退，贺兰念看着他走出卫生间，几乎啼笑皆非。
幼不幼稚啊。
但奇迹的，因为程回幼稚的针对，贺兰念沉闷的心情竟轻快不少。
而这抹轻快，持续到她再次站到包厢门口。
对面包厢门大开着，一群年轻男女玩得正嗨，贺兰念有点羡慕的看了一眼。
辍学后，她身边几乎没有了同龄人，上次参加聚会，还是她三年前上大一的时候。
收回目光，贺兰念推开包厢的门。
对面，唱完歌的李申瞥见门没关，喊了声，“这哪个没素质的，不知道关门？！”
他走过去关门，看见贺兰念进门的背影，他疑惑咦了一声，认出贺兰念。
而随着贺兰念推开那扇门，包厢里几个老男人正手脚不老实的对着身边女人上下其手，乌烟瘴气，看着挺乱的。
李申拧了下眉，想到什么，他扭身看坐在单人沙发上的程回。
程回显然也看见了，脸黑得没人敢上前搭话。
对面的门关上，李申走到程回身边坐下，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急得抓耳挠腮。
他啧了声，问程回：“要不过去看看？”
程回看他一眼，神色极淡，“看什么？”
“......”
李申手指疯狂敲沙发，“你——”
他摸不准程回的心思，害怕自己哪句话刺激到他，思虑颇多，你了半天把自己憋的不行。
最后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直接道：“你就跟我说，你是不是喜欢人家？”
程回拿起桌上酒杯喝了一口，没搭理他。
“你不说我也看出来了！”
李申化身恨儿不开窍讨不到媳妇的八婆，开始念叨，“就你，你平时跟女的说过话吗？你让谁靠近过？”
“也就她，恨不得要贴上去了！”李申丝毫没自觉自己话说得多糙，“要我说，你要是真喜欢，你就去追，别搞得像个怨妇似的。”
程回瞪他一眼。
李申闭嘴。
一会儿又憋不住：“追人这事呢，你不懂可以问问我啊，我知无不言——”
“谁说我要追她？”程回突然道。
“啊？”李申反应过来，一脸“佩服”，“你搞虐恋情深啊？？”
程回骂了他一句，“虐你大爷。”
李申接得极快：“我大爷就是你啊。”
在程回冰凉的目光中，李申起身，“小的这就给大爷您把门打开。”
程回没阻止李申。
李申都被程回的态度逗笑了，他走过去把门打开。
程回坐的位置刚好能看到门口情况。
*
又坐了半小时，贺兰念以家里有小孩要照顾为由，提出离开。
杨总拦住她，“刚来一个小时就要走，贺小姐这是瞧不起杨某？”
这种把正常事情跟面子和瞧不瞧得起挂钩的话很难应付，人也难对付，贺兰念也无意应对。
她把话题转到正常合作上，道：“杨总有意合作的话，我会尽量给您优惠。”
“合作，当然要合作，但合作也不是一天就能谈成的，总得多了解几次才能下决定嘛。”杨总从沙发上站起来。
“今天来玩，不说合作的事。”他从桌上拿起一瓶酒走到贺兰念身边，“贺小姐想走也可以，按照规矩，迟到早退的人得喝酒。”
他作势抓贺兰念的手，就要强行把酒瓶塞到她手里。
贺兰念神色冷了冷，后退两步躲开，又在杨总发作之前，避开那双手，单手拎住酒瓶口。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贺兰念拎着那瓶酒，重新放到了桌子上。
朝杨总点了下头，贺兰念表现的很温和，甚至不让人觉得冒犯，她再次提出告别。
“我就不浪费杨总的酒了，希望您玩得开心。”
说完，走出包厢。
杨总脸色阴森的看了眼吱呀关住的门。
不过是辍学的太妹，他倒要看看，没有他的订单，她能清高到什么时候？
他等着贺兰念过来求他。
一转身，贺兰念的脸就迅速冷了下来，她站在包厢门口，思考着如果没有杨总的订单，眼下靠她自己还能撑多久。
片刻，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不到迫不得已，她不能放弃跟杨总合作。
抬眼看见对面的包厢门还开着，贺兰念下意识看了眼，隐隐约约看到一张冷白的脸，在流光溢彩的灯光中，好像往她这边看了一眼。
包厢里灯光昏暗，贺兰念一扫而过，抬脚离开。
走出酒吧，贺兰念给惜儿打去电话。
羊明煦带她去了沙漠里的月亮湖，大概没想到贺兰念这么快出来，他们刚去没多久，贺兰念让他们玩好再回来。
贺兰念站在酒吧门口，风不急不躁，带着凉意，吹着很舒服，站了会儿，她找了个藤椅坐下。
头顶天空是深蓝色的，漫天星辰发出微弱却恒久的光，贺兰念仰头看了许久，纷杂的思绪，被压得沉甸甸的情绪，慢慢随着斗转星移散去，重新变得平静。
身后传来脚步声，十几秒后，再次响起椅子拖动的声音，有人坐了下来。
贺兰念没有回头看。
这已经是她这一段时间以来少见的休闲时光。
大约半个多小时后，羊明煦带着惜儿回来。
惜儿一眼看到坐在贺兰念身后的人，兴奋喊道：“大哥哥！”
贺兰念惊了下，回头，对上程回不躲不避的眼睛，深邃得像星辰夜空。
惜儿掠过贺兰念跑到程回身边。
她一把抱住程回，开心得不行。
程回僵住。
费解，不可思议，还有几乎对孩子这种生物生理性的排斥出现在程回眼中。
而且很快，程回就发现惜儿玩了一身沙子，全蹭在了他身上。
程回：“......”
没等程回嫌弃，一旁回过神来的贺兰念见状把惜儿拉开。
惜儿毫无察觉，她控诉程回没有找她玩，“大哥哥明明答应了惜儿，却没有去找惜儿。”
也不等程回回应，她紧接着问：“对了，大哥哥姓什么呀？”
“......”程回看了眼低头不知道想什么的贺兰念，没有隐瞒，“程回。”
惜儿：“陈哥哥！”
程回：“......”
“你的拼音——”他顿了下，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到嘴边的名字，于是把原本的陈述句改成问句，“谁教的？”
“念念教的。”
程回一点都不意外，真是一脉相承的程陈不分。
惜儿自言自语，“这样我就有两个哥哥，一个陈哥哥，一个羊哥哥。”
程回眸光微沉，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羊明煦，他视线在羊明煦惜儿和贺兰念身上逡巡了一圈。
羊明煦见程回看他，笑嘻嘻抬手打了声招呼，仿佛没看到程回眼中的冷意。
贺兰念起身，示意惜儿要走了。
惜儿恋恋不舍的看着程回，满眼期待问：“那哥哥会来找我玩吗？”
程回沉默。
看出程回的为难，贺兰念正想转个话题把惜儿带走，听见他说。
“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