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越野结束第二天，周砚带着焦婉来农场找贺兰念，贺兰念带他们参观葡萄园。
贺兰念家葡萄园里都是赤霞珠，这种葡萄晚熟，附近其他品种的葡萄园里已经有采摘的人。
周砚指了指那些采摘的人，好奇问道：“他们都是附近村民吗？”
“有些是，有些不是。”贺兰念道，“每年这个时候，会有很多外地人过来摘葡萄。”
焦婉忘了戴遮阳帽，举着防晒衣遮住头，头顶的大太阳和脚下坑坑洼洼的土路让她烦躁不已，她没好气指了指外面一大片空地，问道：“那些地怎么回事？怎么没人种？”
贺兰念停下脚步，看了眼那些空地，说：“本来有人种的。”
焦婉闻言哼了声，“那怎么空了？有地还不种，怪不得穷。”
一旁周砚蹙了蹙眉，“焦婉，你如果觉得无聊，可以去阴凉的地方等我们。”
“我走了你好单独跟她在一起？”焦婉翻了个白眼，“我才不！”
没有在意焦婉的话，贺兰念道：“因为种的话会赔钱。”
焦婉一脚踢开崴她脚的土块，不耐烦追问：“为什么？”
贺兰念原本没打算解释，见她想知道，便道：“普通葡萄一亩大约产五六百斤，如果能卖五块钱一公斤，能勉强维持生计，但这两年只能卖到两三块一公斤，赚不到钱，电费管理费肥料人工，很多成本却在增加。”
“之前葡萄酒厂多的时候还能卖给酒厂，但经济不好，酒厂要不压缩规模要不破产倒闭，都不再收农户的葡萄。”她说得轻淡，却无端让人觉得沉重，“很多葡萄卖不出去只能扔掉，地渐渐没人种，就撂荒了。”
贺兰念站在田埂间，目光落在远处大片大片的空地上。
“十几年前这里其实都是戈壁，风沙很大，环境挺恶劣的。后来来了一波人，开始植株造林开荒种地，发现这里环境气候最适合种葡萄，慢慢就都种起了葡萄。”
“前几年，你们能看到的地方都是葡萄园。”贺兰念手指了一个方向，“那里是三号井，原本是八百亩，只是现在只剩下七十二亩了。”
巨大的数量差距让焦婉皱了皱眉，她看了眼贺兰念静立的身影。
那道身影明明很单薄，却有种无声的力量，像是什么都压不跨。
焦婉目光复又落在贺兰念清冷又秾丽的脸上，心中不由生出妒意，偏贺兰念似从未意识到她的美......平日焦婉最讨厌这种清高挂。
但当她接触到贺兰念目光，那双冷淡眸光里无与伦比的包容，让她心惊。
一个陌生的想法突然出现在焦婉脑海，贺兰念这样的人，会陷入情爱吗？
焦婉觉得她不会。起码，那个人不会是周砚。
“念念——”
一个村民见到贺兰念，从葡萄园跑来找她。
贺兰念停下脚步，“张叔。有事吗？”
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老人不好意思看贺兰念，嗫嚅说道：“听你李叔说你找到了买家，你看，眼看着葡萄都下来了，你那个买家什么时候过来把葡萄收走？你也知道葡萄放不住就坏了，”他叹了口气，喃喃，“现在也没人来收了。”
贺兰念哑然。
他们说的买家是杨总。
大概看出贺兰念的为难，他主动转移了话题，看着周砚和焦婉问道：“这两位是你朋友？哪里来的？中午一块去家里吃饭吧。”
贺兰念解释说是同学，聊了两句，他又匆匆回葡萄园摘葡萄了。
“所以，你才拼命直播卖葡萄？”焦婉撇开视线没看贺兰念，说完又嗤道，“你家葡萄没熟，不会是帮他们卖的吧？”
贺兰念看着焦婉，蓦然笑了下，“你不会是想骂我一句伟大吧？”
焦婉：“.........”
“笑什么笑，以为自己笑得好看？”
丢下一句话，焦婉扯下头顶的防晒衣气冲冲往前走了。
“抱歉，她被家里人宠坏了，说的话你别在意。”周砚看了眼焦婉的背影。
“还好，”贺兰念也接着往前走，“我觉得她还挺真实的。”
周砚抬脚的动作顿了下。
“你也看到了，我们现在确实急需要把葡萄卖出去。”贺兰念回头看周砚，“所以我很珍惜这次机会，也很感激你。”
周砚回神，走到贺兰念身边，说：“我也希望能帮到你。”
参观完葡萄园，录了像，刚好赶上午饭时间，贺兰念便带周砚和焦婉回农场吃饭。
周砚和焦婉没有来过农场，惜儿带着他们参观。
中间挂着小手工和干果的红房子，菜园里各式各样的瓜果蔬菜，大片青绿草地上被木栏围起来的牛羊马......院子里还有一棵很大的枣树，枣树上的绿叶被风吹得窸窣响动，树影婆娑落在下面的长方形木桌上。
贺兰念把做好的饭菜端到长木桌上，喊了他们一声。
饭桌上，周砚大部分时间都在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
倒是焦婉，一直在跟惜儿说话，惜儿一口一个姐姐，叫得焦婉脾气都收敛了不少。
吃到一半，张叔过来喊他们过去吃饭，见人已经吃上，他把贺兰念喊到一边，犹犹豫豫开口。
“念念，你知道有企业来收购的事吧？”
贺兰念的心一紧，“......知道。”
张叔为难道：“我知道你不想我们把地卖出去，但是再这样下去，我们恐怕是坚持不下去了。”
贺兰念蹙眉，“可是张叔，您种了这么多年——”
张叔长叹一声打断贺兰念，“是啊，种了这么多年。——想当年，我跟你爸你李叔他们刚来这里的时候，满是戈壁沙子啊，我们打井浇地种树，一点一点把荒地变成了现在的葡萄园......”
“我也舍不得卖。实在是没办法了，耗不住哇。”他布满皱纹的脸上不掩沧桑，“现在卖了，还能落点钱。趁着身子还干得动，出去外面找个零活，总得留个养老钱。”
至此，贺兰念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张叔走之前，贺兰念拦住他。
“张叔，过段时间再卖吧。”
事情没有做成之前，贺兰念极少给承诺，她害怕希望落空后的失望，但眼下她说：“我在联系其他买家，可能过几天就有人来收购了。”
张叔走后，贺兰念站了会儿，回到餐桌。
周砚看出贺兰念的心不在焉，开口：“我刚才已经把葡萄园的视频发给了我爸，你再给我一份葡萄园的资料吧，我一块发过去。”
贺兰念看向他。
她眼睛里有微薄的希冀，像琉璃般易碎，晶莹，让人心动。
对上贺兰念的眼睛，周砚怔了下。
“我看你们确实挺着急的，如果能成，也好早点把葡萄收走，免得烂在地里。要是不能成，你也好有时间找下家。”周砚温声说。
沉默片刻，贺兰念道：“谢谢。”
周砚用筷子夹住一块红烧肉，晃了两下，玩笑道：“吃人嘴短，为了这顿饭，我也会尽量帮忙的。”
一句玩笑打破了些许低沉的氛围，贺兰念却没能笑出来。
*
又过两天，贺兰念收到周砚的消息，说他爸对葡萄挺满意的，希望贺兰念能来北京一趟，见面谈一下具体事宜。
贺兰念稍微松了一口气。
手机震动，周砚又发来一条消息。
周砚：【我已经回北京了，你什么时候过来，到时候我去接你。】
葡萄不等人，贺兰念当即查了一下航班，她计算了一下时间和费用，订了晚上九点多最便宜的航班，虽然凌晨才能到，但也不耽误明天见面。
时间太晚，贺兰念不想麻烦周砚，没跟他说航班时间，只跟他约了明天早上十点的见面。
一旁惜儿听到贺兰念要去北京，一脸希冀问：“念念，我可以去吗？”
贺兰念有点犹豫，一来，她没有时间带惜儿玩。二来，她也不放心把惜儿自己留在酒店。
“我很快就会回来，你这两天跟李爷爷和李奶奶住好不好？”贺兰念蹲下来捏了捏惜儿的小脸，“等下次有时间，我再专门带你过去玩。”
揪了揪贺兰念的衣角，惜儿不死心道：“那惜儿不打扰念念，我去找陈哥哥和李哥哥玩，可以吗？”
“......”贺兰念摇头，“哥哥们也很忙，你会打扰他们的。”
惜儿终于泄气的抱住贺兰念的脖子，“好吧~”
贺兰念愧疚的把她搂紧了些。
趁贺兰念收拾行李的间隙，惜儿走到屋外，她没有程回的电话，但她有李申的电话！
翻到李申号码，惜儿用儿童手表打了过去。
电话接通，李申有些讶异的声音响起，“惜儿？你给我打电话？发生什么事了？”
惜儿把事情跟李申讲述了一遍，最后问：“李哥哥，你在忙吗？我可以去找你玩吗？”
李申羞赧。
忙？如果每天混迹夜店算忙的话，那他确实挺忙的。
李申维持自己形象，道：“哥哥最近刚好不忙，你什么时候过来，我去接——，我让你程哥哥去接你们。”
贺兰念收拾了两套换洗的衣服，一转身，见惜儿盘着腿坐在行李箱里，一脸开心。
“念念，李哥哥说他不忙，他让我去找他玩~~”
贺兰念：“......”
贺兰念把农场钥匙给羊明煦，又专门装了些不同品种的葡萄，由李叔开车，把她和惜儿送到了机场。
办完值机，贺兰念接到祝飞的消息，说是沙漠越野赛的视频剪好发平台了，跟她说一声。
那天的视频贺兰念当晚剪好就发了，便说知道了，未在意。
登机的时候有粉丝认出贺兰念，对方忽然激动道：“念念！你果然认识那个帅哥对吧！！”
贺兰念：“？”
见贺兰念没明白，女粉丝急了，她从手机上翻出一个视频，怼到贺兰念眼前，“你自己看！”
贺兰念顺势看去，屏幕上是祝飞用旅游局账号刚发的内容。
视频里，无人机在上面飞，她坐在副驾，旁边正是程回！
而且不止这一个镜头，他们一起救人的画面，她的运动相机无意扫到程回侧脸的画面......
“铮”地一声，贺兰念脑海的弦炸开。
她自己视频里是把程回剪干净了的。那天拍完后把原视频给祝飞，她想当然以为祝飞知道程回不想出镜，就没特别说。
贺兰念下意识想打开手机联系祝飞，让他把视频重发。
这时，一名空姐走到女粉丝身边，让她回到自己座位，并说飞机要起飞了，让她关闭手机或者调成飞行模式，以免影响飞机起飞。
贺兰念的手机还没来得及打开：“......”
上次程回只是在视频里露了半张脸，他就让人全网删视频，这次出现这么多次，大概会对他造成很大的困扰吧。
贺兰念懊恼捧头，她应该特意跟祝飞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