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慧莲仿佛没看到女儿不情愿的眼神,义正言辞道,
“生姜,你以后不能再这样排斥你宋哥哥了。”
你宋哥哥…
哥哥…
从前赵慧莲只称呼其“小宋”,现在换了新称呼,大有让人反胃的作用。
当然,这主要是让姜小乔反胃。
捡起掉落的鸡皮疙瘩,扁嘴道:
“凭什么?”
赵慧莲斗志昂扬地抬手,
“因为我和你爸爸还有你宋伯父宋伯母已经一致决定了,从今天起开始撮合你和宋洋。”
“以你们俩在一起为始发点,结婚生孩子为最终目的,发展一场长期并且持续的革命奋斗!”
姜小乔张大了下巴。
*
“妈,你没搞错吧?!”
隔了好久,还没缓过神。
对面那个人可是宋洋诶!
她从小拿拖鞋追着打,用小刀划烂他的作业本,往他水杯里倒盐粒,让她看不顺眼二十几年的人!
两人之间连友情都没有,现在居然要发展爱情?
这简直比嫦娥爱上猪八戒还要离谱…
姜小乔忍住抽动的嘴角,想制止老妈这个荒唐的想法,被赵慧莲一句话驳回:
“你没得选择,他们今天早上的飞机从米国回来,现在应该已经快到A市了。”
对面的少女没有回应,只是变得气呼呼。
软糯的脸颊由白至红,配上两抹因血流涌动而染上的粉色,像极了一颗——
愤怒的水蜜桃?
多少年的母女,赵慧莲还是很了解女儿,不慌不忙地给她顺毛。
“生姜,你不要这么抗拒宋洋,其实他是个很好的孩子。”
宋父跟姜爸从前是战友,后来又互为同事,打从两个孩子出生前,两个家庭便已经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宋洋出生后,宋家一家人搬到了姜小乔家对面,自此便彻底结缘了。
赵慧莲是看着宋洋长大的,这孩子聪慧,学习成绩好,话不多,为人稳重,而且——
长得还特别帅。
一张脸好像妖孽似的。
若不是这次相亲有宋家的意思在,她都不好意思开口往那方面想。
自家女儿从小就调皮捣蛋,学习成绩以及体育运动等处处不如宋洋便罢了,还因为心理不平衡总是欺负他。
想到小时候的宋洋常常鼻青脸肿的回家,还坚强地说自己是摔的,赵慧莲便有些心虚。
得亏人家不跟她们计较,不然她哪儿有那个脸做他的岳母?
姜小乔感受到母亲的注视,从中觉察出一丝被嫌弃的味道。
赵慧莲清了清嗓子:“你也二十出头,该恋爱了。”
“找谁都行,就是不能找他。”
姜小乔仍旧态度坚决。
“你非要跟妈妈唱反调吗?”
气死了。
整天就知道跟她玩杠上开花!
姜小乔认真起来:
“妈,我跟宋洋从小打到大的,我连他身上有几块疤,在哪里,都知道。
而且——小时候我还对他那个啥……尿过尿呢…”
姜宋两家不是一开始就住楼房,而是后来家境殷实后双双搬走的。
最初,故事都发生在大院里。
宋洋比姜小乔大两岁,姜小乔刚满月时,宋爸领着宋洋去吃满月酒。
一窝人聚在婴儿前面,抢着要看她的模样,小宋洋那时候够不到,所以只能握住妹妹的脚心,轻轻逗弄她。
他记得妈妈说的话,要对妹妹温柔一些。
“卖豆腐,转豆渣呀~”
学着大人教的歌谣,摆弄着她幼嫩的双脚,希望逗她开心。
没想到小婴儿好似被弄痒了,抬脚一蹬,像水枪般“滋”了他一脸。
宋洋“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命运从那时候开始不好过。
姜小乔三岁的时候,就已经是个小霸王的模样,常常站在院子里的老母鸡面前“指点江山”。
母鸡是不会说不的,撒下一把米,任凭说什么,只管拼了命磕头。
霸道姜总很是满意。
张狂之间,瞥见有人视若无睹地从前面略过,姜总立刻撅起嘴巴。
小宋洋抱着书停下脚步,回头疑惑看着粉嫩的妹妹:
“有何贵干?”
啥?
说的什么鸟语?
威风再大,奈何没文化。
压根不知道他嘴巴里乌七八糟地说的是什么东西!
姜总内心飞过一排乌鸦。
为了形象,她又迟迟不开口,装作很冷酷的模样。
小宋洋看着她,沉默地叹了口气,抱着书离开了。
妹妹可能还小,不会开口说话。
下次有空再教她好了,今天还要去小爷爷家还书,没有时间。
小姜总觉得他故意忽视自己,立刻竖了眉毛。
从此以后,她便天天跟宋洋对着干。
战役打响,伴随着鸡飞狗跳的动静,一直延续到了高中时代。
宋洋的成绩从小都好,排名一直是全校前三。
学校老师一致认为他是可塑之才,便推荐他到市里的寄宿制分校去读,希望他将来能考出个状元,为学校争光。
宋洋去了,加之高中学业繁重,自此便很少与姜小乔联络。
高中毕业时,宋洋曾趁着暑假回来了一趟,还特意到姜家找她。
几年没见,他还记挂着那个喜欢对他呲牙咧嘴的妹妹。
姜母很抱歉地告诉宋洋:
姜小乔和同学一起旅行去了,短期内都不会回家。
宋洋瞥见角落里轻轻晃动的连衣裙摆,没有拆穿她的谎言。
最终还是沉默地攥紧了手里写着扣扣号码的纸条,轻轻“嗯”了一声便离开了。
“为什么呢?”
赵慧莲惋惜地盯着宋洋离开的背影,问的却是藏起来的姜小乔。
姜小乔从角落里走出来,撇了撇嘴,脸上张扬着少女的倔强:
“他现在成绩那么好,又拿了市里的状元,班里同学天天拿我跟他比较,说我成绩烂,一点学霸气息都没沾到——”
几秒的停顿。
再度开口,眼里满满的委屈:“到时候他成绩要是变差,你们全部人还得赖我。”
才不跟他玩。
讨厌他。
*
宋洋后来再没联系过姜小乔。
听说他去了F市的顶尖大学攻读西医内科,读书期间获奖无数。
两年后,姜小乔高中毕业。
发奋努力的三年,总算让她如愿以偿报了帝都大学,选择了中医临床。
她想明白了要好好学习,却从来没主动联系宋洋。
现在再提起,姜小乔只能回忆起初中的夏天,那个脸上白白净净,性格沉默寡言,被她胁迫着叫“姜总威武”的少年。
还有那年他来找她的那个暑假。
里面藏着她最不想被提起的灰暗青春。
那些因为对方过于优秀而饱受议论与嘲弄,让她流了无数眼泪,自卑到极点的高中时代。
心里摇了摇头。
不喜欢“乖乖男孩”。
更不喜欢宋洋。
…
“唉…”
赵慧莲轻轻的一声叹息散落,好像细细的雨点,敲在姜小乔的脑袋上。
“妈妈不放心啊…”
“把你交给别人,妈妈一点都不放心…”
“……”
“妈妈当了二十多年家庭主妇,但也不是与世隔绝。”
她也能从手机上,看到许多花季少女被渣男陷害的新闻。
从一开始的不甚注意,再到女儿的身子逐渐抽条,出落得亭亭玉立,明媚可爱。
一个不留神,
已经…
到了待嫁的年纪。
她也会害怕。
即便那些事情发生的概率极其渺小。
“妈,你有点杞人忧天了。”
好歹她也是个大学生,基础分便能力还是有的,哪儿那么容易被渣男陷害?
赵慧莲抹了把眼泪,
“可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宝贝女儿。”
“我没法不担心。”她又补了一句。
“行了,妈。”
姜小乔声音闷闷的。
“我试试看吧。”
*
一整个下午,厨房里都传来赵慧莲愉悦的歌声。
姜小乔划拉着拖鞋去冰箱里拿苹果,路过听到了“曼妙”的歌喉。
眉毛一跳。
她有理由怀疑她妈刚刚是在故意装可怜。
目的就是让她心甘情愿地和宋洋发展爱情。
推开厨房的门走到水池边,洗干净苹果,漫不经心地咬了一口。
“今晚有什么好吃的?”
说着便往灶台方向瞥去。
清蒸鲫鱼,葱烧白菜,牛肉萝卜汤,素什锦…
她瘪了嘴,
“怎么都这么清淡?”
她的辣炒海鲜呢?她的肥肠呢?她的水煮肉片呢?
赵慧莲的脸上扬起得意,
“妈妈特地跟你宋伯父打听的,这可都是小宋爱吃的菜!”
“我不想吃清蒸!”
姜小乔愤愤控诉。
拜托,这才刚开始。
凭什么吃饭都要顺着他的胃口,不应该女士优先吗?
“小宋都好几年没回国了,一回来肯定会想念家里的味道,当然要做点他爱吃的。”
“你天天都能吃到妈妈做的美味饭菜,少吃一顿也没事。”
赵慧莲说着推脱她,
“厨房重地,闲人免进。”
又让姜小乔回房把睡衣换掉,稍微打扮一下自己。
“你宋伯父刚刚打电话过来,半小时后到。”
赵慧莲行动一向风风火火的。
心心念念的辣菜吃不到,姜小乔对宋洋的愤恨又多了几分。
“老爸什么时候回来?”
姜父经营的中医馆平时傍晚六点半关门,今天宋伯父一家回来,他应该会早点打烊才对。
果然,赵慧莲挥着锅铲大声道:
“刚刚打电话问了,说收拾一下就回来了,应该比你伯父一家早到!”
隔了不到五分钟,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赵慧莲催促着姜小乔去开门:
“生姜!应该是你爸回来了,可能没带钥匙!”
姜小乔听话地从房间出来,身上仍穿着没来得及换的小熊睡衣。
兴冲冲过去开门。
“爸——”
姜小乔准备冲上去来个熊抱,却在门打开的那一瞬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