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医院内手术室门前的红灯已经亮起。
“患者生命垂危,准备抢救。”
惠妈被匆匆忙忙的推进手术室抢救,透明的氧气面罩表面隐约泛着一点雾气,脸部颜色呈现一种青灰的色泽,像一张浸透了水的纸张,透露出易碎的气息。
在手术室的无影灯下,银色的医疗器具仿佛沉默的医生,在光线中跳动着。
咔嚓——
手术刀被搁置在桌面上,解剖完咒灵的家入硝子捏了捏指关节,看向窗外。
“已经这么晚了啊。”
漆黑的夜幕上,只剩下了零星的晨星在陪伴她,她将口罩摘下来,自言自语的说,“明天还有夜蛾的课,今晚就在医务室睡吧。”
在天元结界的庇护下,高专几乎成为了不可被攻破的堡垒。一切在结界之内的生命都无法离开天元大人的观测。
但同时,这里也是家入硝子的牢笼。
不过,这世间的意外总是不可预测的,就像家入硝子没想到居然有人能在不惊动天元结界的情况下来高专绑架她一样。
“别说话。”拇指按着家入硝子的颈动脉,伏黑甚尔压低了声音,森然的说,“我只是想请你去帮我救一个人而已。”
家入硝子非常识趣的举起双手放弃抵抗,疲惫的眼睑处透出一股青黑,“高专结界有我的咒力登记,你一旦带我离开结界范围,结界就会响起警报的。”
绑架犯是从后按住家入硝子的,导致家入硝子根本看不清绑架者的脸,但是却能清晰的感受到他异常发达的肌肉。
这么近的距离,硝子丝毫不怀疑,但凡她有一点反抗的心思,身后之人就会将他敲晕。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伏黑甚尔说。
家入硝子迟来的感受到了咒灵的气息……而且是等级比较低的咒灵。
他在干什么?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把咒灵偷渡进来的,但是在天元结界内放咒灵和宣告天下有人溜进来了有什么区别?
果不其然,结界亮起了警报。
“这不是你要操心的事。”伏黑甚尔说,“你只要救人就好。”
他来绑架反转术式前,特地回了一次禅院家,就是为了拿一件特级咒具。
伏黑甚尔从丑宝的身体里抽出那件咒具——【特级咒具-锚定的引航者】
【锚定的引航者:在指定地点留下锚点,在24小时之内可以进行锚定引航,制造出一个通往锚点的通道。该能力一个星期内只能使用一次。】
样貌为书本的特级咒具在空中迅速张开,书页从书脊中脱落,在空中翻飞游动,最终组成了一扇书页门。
医院内的氛围有些压抑,医生已经出来下过一次病危通知书了。
不知为何,伏黑惠来到医院后,反而对赫利斯特有些出乎意料的依赖,贴着赫利斯特掉眼泪。
虽然是小孩子,但是伏黑惠哭起来却是几乎没有声音的。只是嫩白的脸皱在一起,眼眶红红的,泪水从透亮的绿眼睛中流出来。
——他已经意识到妈妈很危险了。
种子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使他无意间对赫利斯特充满了信任,抓着赫利斯特的胳膊一遍遍和他确认。
“妈妈……会没事的对吧?”
“赫利斯特先生。”孔时雨给惠妈交完费之后回来,从赫利斯特这里接走了伏黑惠,干笑道:“小孩我来照顾就行。”
医院是非常特殊的地点,人类的欲望在生死面前显得异常的突出。
赫利斯特不喜欢这里,能精准感应人类情绪的能力让他呆在医院仿佛被泡进了人类的负面情绪中。
他沿着楼梯往下走,墙上是一排排医院看病的有关注意事项。这家医院的图腾是十字架中张开一只眼睛。
行走在楼梯上,仿佛被墙上的一只只眼睛凝视着,观察着,而这个阶梯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一般无限的蔓延着。
流动的阴影随着灯光的闪烁逐渐包围整个走廊,四周的墙面仿佛膨胀一般向中心挤压。
闪动的灯光终于完全熄灭了。
四周陷入黑暗之中,自异动开始之初到现在,赫利斯特至始至终都维持着淡漠的神情,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在昏暗的光线中,墙上的眼睛显得越来越逼真,在异动之中栩栩如生起来,瞳孔乱转。
麻烦的人类……恶心的欲望,
赫利斯特动了动手指,在墙面的眼睛上一模而过,乱转的瞳孔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危险,僵硬的停住了。
压缩的墙面,扭曲的空间,昏暗的光线,一切仿佛被打碎的镜面一般轰然倒塌,在层叠的幻境之下,是一个临时张开的‘帐’。
“‘特级咒胎-虚假的视线’做成的咒具。”帐之中的人似乎已经恭候多时,夸张的对着赫利斯特弯腰行李,笑容拉伸到嘴角,黑色的眼睛像是两粒黑点,“当然,这种程度的咒灵肯定是无法对您造成伤害的。”
他的侧脖颈纹了一只栩栩如生的眼睛,远远看去仿佛是自然生长在他身上的一样。
“这个世界是虚假的,人类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神灵因此降下神罚,人类理应被自己的欲望吞灭!”
他张开双臂,脸上的笑容夸张到诡异,目光虔诚而狂热,语气里是掩盖不住的兴奋,“唯有我们,唯有咒术师。我们是被神宽恕的神选者。那些人类,那些普通人,不过都是被抛弃的老鼠罢了!”
“唯有咒术师,才是真正的人类。”
他自顾自的给自己鼓掌,笑容灿烂,“请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浅山恒,是真目教会的祭司之一。”
“让我们为神的降临进行盛大的狂欢吧!”
赫利斯特终于提起了一点兴趣,饶有兴致的问,“你们的神?”
他来这个世界这么久,可从未感应到这里有神灵存在。当然,真正的神也不会这么轻易的被找到。
“伟大的神!”浅山恒说,“人类的贪婪是一切灾难的源泉,如此丑恶,如此肮脏。祂降下了名为咒灵的神罚,以清除所有的肮脏。”
“若非那些咒术师,非术师早应该被清扫干净!明明唯有得到神明宽恕的人,才能拥有咒力,才能拥有窥见真实的目光。”
“咒术总监会不过是一群叛主的懦夫罢了。”他期待的说,“但你不是,我感觉到了,你和我们一样。讨厌那群肮脏的老鼠,我们都是为了完成神罚而存在的。”
赫利斯特:?
他茫然中带着点无语,奇怪的说,“我和你们是一伙儿的?”
“当然!”浅山恒肯定的说,“我感受到了,你对那些非术师的厌恶。”
因为医院的负面情绪太多……
赫里斯特:“你似乎误会了什么……”
“当然,我知道。”浅山恒说,“对还未感受过我主光辉的人来说,让您相信是很困难的。”
他似乎完全不打算听赫利斯特说话,往前大跨一步,几乎贴在赫利斯特面前,无机质的瞳孔照不出赫利斯特的脸,“就在不久之后,我们有一场盛大的宴会。”
“到那时,神明会在宴会上亲临!”
浅山恒弯腰鞠躬,在指缝里夹着一张名片递给赫利斯特,笑盈盈的说,“我们欢迎任何热爱我主的人来到宴会。”
名片上,暗红色的眼睛图腾睁开着,竖瞳里爬满了不知含义的文字。
似乎和这家医院的标志有些相似之处。
感觉这个眼睛的标志让人不太舒服,伏黑惠盯着墙上的眼睛,又看了看手术中的牌子,有些奇怪的想。
伏黑妈妈的手术还在继续,伏黑甚尔把家入硝子绑来了,孔时雨忙着和伏黑甚尔交涉和家入硝子搞好关系。
一时间,居然没有人管伏黑惠。
他在手术室的走廊上呆呆的站了一会儿,难过的想,“妈妈怎么还不出来,大哥哥去哪里了?”
一只低级的蝇头从楼下颤颤巍巍的飘出来,正好飞到伏黑惠面前。
“啊——”
伏黑惠被这只长着人脸的昆虫咒灵吓了一大跳,身体往后仰,跌坐在地上。
同层的其他人往这边看了一眼,见到是一个小孩子,顿时见怪不怪的收回了目光。
只有一个带着眼镜少年似乎察觉了什么,久久地看着伏黑惠。
没有人帮自己,伏黑惠自己站起来,躲开蝇头,往其他地方走。
但是这种类似苍蝇的咒灵,仿佛也继承了苍蝇那种赶都赶不走特性,追着伏黑惠粘。
可是伏黑惠又不想离妈妈太远,只好在手术室门口和咒灵纠缠。终于,被蝇头逼烦了的伏黑惠身上泛起了咒力的光泽。
“走开啊!”伏黑惠下意识的做出了手影,对着蝇头说。
玉犬从影子离冲出来,一口咬碎了蝇头,在嘴巴里嚼嚼嚼吃掉了。
伏黑惠:?
三岁小孩的咒力根本不可能支撑咒灵长期存在,没等玉犬吃完咒灵,摇着尾巴和主人撒娇,它就猝不及防的被送回影子里了。
玉犬(委屈.JPG):QAQ,主人!我想要主人
茫然的惠惠看着现在已经空无一物的走廊,还有些没回过神来。正在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了一个清冽的少年声。
“您能看见咒灵对吗?”那位带着眼镜的少年蹲下来和伏黑惠说话,有些羞涩的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真目教会的教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