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天心日记

    2023年8月15日

    天很热,焐着热。据说会下雨,天公就这么让整个c城人们陪他玩蓄势游戏,眼见的都在抹着脸边的汗珠抬头看阴恻恻的天,说着还不下。

    今天炜炜和小雀没有来,没人再提起一周前的冲突。昨天在玫那处学毕,回家就在通宵赶作业,不出所料睡迟。现在学着老油条一身懒骨,反正岩龄比我还迟;倘若我来得迟被她逮个正着,她只会笑嘻嘻问候不舍骂我。

    好笑的是早上快递员将三个小包裹递给我,我见面单上姓郭,不知是那位山系穿搭型男还是我们南美卷爆炸头sparrow小姐,给岩龄看了,她念到“弹簧吓人玩具节日用惊喜礼物惊喜开箱礼物”,知道又是些酒吧活络气氛小杂碎玩意儿,从没见过她颦蹙着眉一脸嫌弃表情摆的那么明显过。

    午餐吃了培根香蕉,还有岩龄自己酿的酒。

    她在冰柜里神神秘秘笑着探身翻找,我当是什么淘气恶作剧,拿出手心那么长一尊小玻璃瓶,标签标注了原料和日期。“这是我自己搭配的,用罗勒和番茄酿的酒,特别香,你一定要尝尝。”随即倒一小杯shot让我试试。罗勒香气香得尖锐,整体酸甜调,让人忘不掉的酒液。我想知道这款特调有没有起名,暗自想想只留了一指节宽的标签,应当是没有名字了,有些遗憾。

    午餐前我们见一辆保姆车跟着一队安保的指挥比划慢慢挤进窄窄的师敬湾巷,不久下来一位油头粉面的男孩子,茭白一样的葱指从左边微微遮着脸,那个娇柔,我都想去扶抻着点。周围倒也没什么人在围观,他好笑得像块开屏展翅的猪油煎糕。

    岩龄问我识不识得他;我从推拉木合窗望出去,那张脸每三年就会在电视上微博上活一次,流水线精致模子脸,像谁又不像谁,像娱乐圈重生闹鬼故人诈尸。于是极慢极慢摇头,念叨着“我也不懂啊”。岩龄看着我,哈哈大笑。他们去杨嗲甜酒拍探店视频,倒是扰得平常食客不得安生,前后交待“不要吵不要挤,正常吃东西”,换我在这火炉天好不容易像喝一碗冰甜酒被这么妨碍,我才要发火。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吗...”岩龄呆呆望着对街。

    “我真是老了....”我呆呆望着对街。

    两人大笑作一团。

    岩龄的贝果制作食谱{每4个的量,原味}:

    1.2克酵母倒入150克水中搅拌均匀,接着倒入100克面粉,另外150克面粉备用;

    2.厨师机搅拌成面糊状,封保鲜膜,室温发酵3小时左右(按室温自行调整),发酵好的面粉会冒泡泡、质地浓稠,搅拌会出现少许阻力,可以闻到有酒香;

    3.发酵好的面粉里倒入3克盐和剩下150克面粉,搅拌成面絮,揉成面团,直至无干粉即可,接着封保鲜膜,冰箱冷藏20分钟;

    4.冰箱取出,揉成光滑面团,揉出厚膜(可以一直摔打面团,摔成光滑的面,直接团成圆)

    5.分成100克一个的面团,分好的剂子盖上潮湿的口布松解17分钟

    6.擀成厚薄一致的长方状,另一面反过来,从上往下卷起,每卷一次捏紧接口,卷好收尾处捏紧;

    7.细的那头折进扇形里,接口处一点点捏紧,把底部有接口的地方同样捏紧

    8.放入烤箱发酵30分钟,放一杯温热水保证湿度;

    9.1500克水加50克糖,煮至冒小泡。一直最小火,贝果放入,正反面各煮20至30秒

    10.煮好的贝果放入烤箱,185度30分钟

    不知自己家的柏翠40L烤箱能不能复刻,虽比不上岩龄的商用大烤箱。

    2023年8月17日

    收到了顶好的超级喜报。明玉打来电话声音有些抖,我不由得立即想到那些“制服”们来的场景,以为关门了余威犹在。关于咖啡店营业店里为什么可以摆放哥顿杜松子酒,识不得莫林石榴糖浆就要说这也是酒瓶子,卖软饮的店与酒吧不同,除去执照和挂牌还需要“排污许可证”、演出备案等等,以及关于店名深意与宗教瓜葛,我仿佛头一回类似见大秦的“验传”和出家人“度牒”这样式的拷问。

    一阵没来由的悚栗。我忙问还好不好。

    明玉似泣还喜,说不是的,是想告诉你隔了大半年了,我们换址、联系木材厂打了柜台书立和家具、各种奶缸制冰机咖啡机瓶瓶罐罐搬了地方,已经重整预备开业了。换了名字,叫朝雾。生如朝雾。Live as a vapor.我们都会好的。

    索多玛的旧常客群仿佛鹅塘炸进去颗鱼雷,嘎嘎哇哇一片,要地址定位的、发红包的、直接冲回来补充值的、刷烟花庆贺的,喜气得很。明玉会为这喜乐哭的,我赌她一定会流泪。

    那时我坐在购物中心1楼的星巴克窗边赶玫的透视作业,索性拿上烟盒推门而出,我的一无所有的肩包不需防盗、费心料理。里间在搞什么少儿模特大赛c城巡回站,音响震天动地般炸耳,迪斯科灯球把碎银洒在一层至五层的电动手扶梯上。首位出场的童模戴钛银全护目镜,一身赛博感机械风穿搭,随鼓点走T台,不像猫步,像幼虎学猎或扑蝶。她妈妈在小小的舞台下招手,边举着手机边招手。

    回到位子上我才慢慢发送“太好了”。也只会说太好了。苦尽甘来太好了。见过明玉的苦,朝雾的福来,我们都觉得太好了。

    8月18日

    约了杨,我俩出门无目的漫走。我笑说,得亏是手术早结束了这么久,肠子里止血的钛夹没有颠簸掉的风险。

    杨吹着桥洞底下习习夜风说好舒服。我们踩着酥酥的脆落叶不讲话。

    两个人要费心尽力找话题,你的首音追着我的尾音,话赶话密密匝匝,恨不能两张嘴叠在一起讲,巴不得讲完能见对方夸张地“天哪!”或禁不住大笑,才是不熟稔。

    因为沉默下来就遭殃,很凝滞很急切要冲出茧,像旧时你候车到站、已听见汽笛声可还不见丈夫那节车厢,我等你讲些什么,你知道我在时刻打量你,用我的余光我的耳朵我的侧脸无一不在偷偷摸摸打量你,暗暗敦促你“怎么还不开口”。

    你也急着让我说点什么打破越来越憋闷、越来越不安充满威胁感的气流。尴尬。

    倘若是我和杨,可以敞亮舒服地无言踩树叶一直走下去,直到东方蒙蒙亮。各自不说话的时间像只是四片嘴唇累了睡着了,彼此不猜、不让、不打量、懒得客气;因为看得透透的,我们只是吹风,安静愉悦地等秋天给炎夏吹吹走。

    或许只是我的歪理,能分享长久沉默的是金子友谊。

    从芙蓉广场下二号线,我们约就这样走到五一大道解放西去,绕了三回一模一样的地下通道,闯了不知几个逆行道和人行红灯,终于有我眼熟的标牌。穿过古浏阳门,走近定王台书市,贴好快递面单的推车正由几个光膀汉子装货卸货。

    见新华书店还亮着馆灯,侧门写着营业至二十点三十分、请从西门入,一抬腕已经零七,心血来潮匆匆拉了杨从西门扑进,唐突直入问字帖在哪区。

    没有田英章,拣了本周培纳的宋词,带红袖章的巡逻员拍拍掌,催促说要关门了。

    杨扯扯我看桌上看一半睡着的拾荒爷爷。我点点头,扫一眼封皮,《孑孓》,在书架上找到了试读本。

    “我教育我喂养的每一条狗:散步的时候要得体、从容、舒缓且不以治病为目的”

    “在城市等待乡愁、在田野等待钢铁,是愚蠢的,是以赛亚·柏林体系的浪漫”

    巡逻员最后一次催促声响起,两个戴眼镜的小男孩同我们一齐从三楼冲下楼梯、穿越科大讯飞和小天才电话手表的柜台。我拉起杨的手,她的手肉感而因冷气发冰发凉,右手抓住《孑孓》和宋词字帖抵达收银台。

    杨问我干嘛又想起来练字帖?不是小学初中课后作业吗?

    我老实答,“感觉字还是丑。”

    杨浮夸叹气佯装要揍我,我笑着迎上去,果然只是轻轻摸一摸脸。她叹我追逼自己太过分,一次性端那么高一摞瓷盘子走钢丝,你要知道下场是什么。

    有的人不满意自己髭须疏密、有的人厌恶自己眼型是丹凤或是圆杏、腰围是六十公分上下还是七十公分上下、唇纹颈纹法令纹早衰征兆是否明显、发质是否柔顺、香水味会不会让同一节客梯的人反感、手型是修长节节分明还是如五根石钵捣槌、腿型是酒杯腿还是筷子腿。

    于我,是顾虑的全部的全部总和,再加上最好是优雅流利的外语、自然可亲的气场、良好的逻辑学与美学基础、对宗教的敬畏、对烘焙园艺植物刺绣酿造乐理等等等等都齐备,我才配活着。

    才配活着。我有强烈的自我厌恶和自毁倾向,不止倾向,是意图、倾向、过往经验与未来充分的继续下去的可能性。

    这些无穷的自厌和可能性构成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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