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To 天心

    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正在离开上海虹桥机场的的士上了。上海安福路最近办面包市集,出走面包、nlevels、怪兽计划、陨石啦很多老熟人也去。园区分ABCDE区,我申到了A2摊位。

    倒是还能见到专卖司康的、带馅软欧的、乡村法包的、普雷结的。喔对了slippers拖斜他们也会去,准备的是恰巴塔和黄米大鼓哈哈哈。我对我的贝果还是很有信心的。

    主要是接下来一礼拜可能要麻烦你,不去玫那上课时可以帮忙看店吗(周二店休)?或者你们一周三次课哪次在下午的,就上午开始帮忙营业到13:00也好。有问题打电话给小八或kimi。

    贝果都冷藏在二楼冷藏室了,连同五款奶酪我也准备了充足的量,客人有需求直接打包现烤就好。

    近来长沙升温,实在太闷热了就少出门噢,别把自己累着。饭还是吃得少记得买我上次给你推的女性蛋白质粉和多维矿物质维生素片,不然皮肤指甲状态会变差的。

    画完画在扩香石上滴几滴上次那瓶鼠尾草精油,可以放松精神舒缓愉悦。

    做什么事尽力就好,不要太逼自己。客少你就自己在吧台那写写画画看书吧。

    希望我们的周边快快印好,这次活动是来不及推出售卖啦。

    会给你带礼物的!想念你。

    岩龄字

    天心第三遍看完信。字迹柔中有骨,说不出地令人心安,一格一格被梅枝撑舒开来。天心把信纸按原次序叠折回去,封回米色光面信封中。塞进折叠活页本卡好卡扣。

    一星期。

    “她写的什么?”玫撂下画刷,抽两张湿巾揩手。

    “她去上海一星期,参加面包市集活动,我没事的时候来Sarah’s帮忙看店。”

    玫原先拿食指在摩挲红茶杯杯柄(天心留意过玫很喜欢这套黑曜石色的“女巫”系列咖啡杯,也很喜欢这个手部动作),听到此呛了一口,“她让你揉贝果?你已经出师了吗?这么迅速?”

    “没,岩龄提前把一周的量扔在二楼冰箱了,我复烤一下就好。”

    天心是在遗憾早上应该去附近花艺店看看更新店里绿植才对。前不久收藏的帖子讲“合适摆在咖啡店桌面吧台的绿植”,龙鳞春羽、天门冬、霸王蕨、绿铃草这些都好,鲜花的话感觉桔梗、珍珠梅、苍兰都可以。

    到店那会她看完信,便开始拿口布擦玻璃杯高脚杯和那些中古盘,进来一个常客妹妹。

    柠檬果茶,不加糖,冰块铺底,350毫升容量的直型玻璃杯,白绿条纹的吸管,推过去。

    “今天这么早?想点什么呀。”

    “导师出门啦,师兄带头跑路去找女朋友,我们也按捺不住。暑假还一天到晚泡实验室,就想念店里的贝果了。烤素贝就好。蓝莓的。”

    “诶?我以为你还是高中生!”留着妹妹头,黑色粗框镜,无妆,眉毛稀淡,唇色有些发紫,旧橘粉色印赫本黑白头像的T恤,宽松灰色运动裤,标准踏实勤勉乖学生模版。天心拿出面包锯刀对付冻得梆硬、来不及解冻、板砖样的蓝莓贝果。

    “我研二咯。念量子物理。”

    天心神伤,同是物理竞赛出身,怎么我念一个交通被折磨的半死,无趣冗长,人家念纯理科还有勇气读研。真真纯热爱吧。咚一声,刀刃终于压到底,猛磕了一下砧板。

    “对了,”天心摘下□□手套,拿酒精喷壶在锯刀上按几下开始擦拭,“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呀。”

    “我单名琪,姓徐。”

    多士炉弹出对半剖好的贝果。取镊子,摆上骨瓷餐盘。一次性手套包。

    “琪,”餐盘推过对面,麦香蓝莓香盈满整个室内,“小心烫。原来是学姐啊。我一直以为你在后面x郡念中学呢。”

    琪环视一圈暖黄灯光漫溢的室内,“岩龄姐在二楼吗?”

    “没,她去上海出差,这周我是代理店长咯。”

    琪嘴里贝果外壳酥裂的咔克咔克声让天心想起广东台风天后她下楼倒垃圾,路上密密匝匝的大小蜗牛,一不小心一脚踩上,蜗的背壳碎裂,也是这种声音。想念亚热带的气旋暴雨,她也想念DooDoo。

    回过神来,对上玫的视线,等待回答的视线。

    天心“啊?”一句暴露自己刚刚神游天外。

    “我说,店里忙不过来的时候喊kimi她们过去搭把手,她们偶尔挺闲的。”

    “来看这个,你的作业,”玫终于把红茶饮尽,“你选的这个笔刷本身颗粒感很强,也粗,勾线的时候调整一下最大最小尺寸,拉大压感,会比较好一点。”

    天心点点头,拉过来一张滑轮椅继续紧盯屏幕,玫复又开口,“这里,就我圈出来的这一块,透视有问题,你看得出来不?整体选色很协调,但是主次不够分明,主体是这个茅屋和木栈桥,景深没有拉开。”

    玫摘下眼镜,“慢慢来,你已经做得很棒了,marvellous。对你有信心。这幅画回去改好传给我,今天的课就到这里了,好好休息一下,放松手腕。”

    天心搭上二号线,决心不那么快回家。直转三号线,天心预备回鼓山中路走一圈。休学以来有种阔别依旧故地重游的讽刺感。

    夜晚的黄路灯显得暧昧。

    天心路遇无人旧书摊和要给她做羊肉汤面的老板。袁吉虎田园烧鸡店门口穿jk制服的女孩后背掉下来的暖宝宝。拎足球袋的穿羽绒马甲的侏儒。一辆黑色丰田,车窗贴大号骷髅贴纸。拐进乐尔乐量贩超市想吹吹空调,没想到被买化妆镜尖叫二女子狠狠吓一大跳。

    十足案发现场味的一处草场加铁栏。后湖园区外像被逼摆摊的卖酒卷毛靓仔。小食车在准备物品的阿姨,一扎花生油,烧烤架。对话针锋相对的情侣该抛私语效果像敲架子鼓。

    直到累了,去无可去,直到夜幕让她不再感到安全而是可怖,直到寂静丛中仿佛阴谋四伏,她才慢腾腾往地铁站走去。有一种绝望感包裹着天心。不知缘何,一切看起来足够顺心遂意,她安慰自己只是该吃药了,这一切都是血清素的游戏,都没什么的,会过去的。

    手指和足底开始火烧一样地发麻刺痛,像细细密密的火红蚁啃食。天心想糟糕,急性焦虑发作又要来了。因为这个多少回不敢出门抱着被子抖作一只瑟瑟发抖的雀。她恨自己糟糕的植物神经系统、可怕的应激反应与随时会爆炸的危险信号雷达,随时飚高的心率、不稳的呼吸。

    这些时候她什么也做不了。像溺水,被水包裹住时什么也做不了,除非被捞上岸。

    很多年以来天心翻遍了论坛帖子、社交媒体以及专业论著,怎么止住惊恐障碍,无非塑料袋子捂住口鼻、木片压舌棍按压舌根刺激副交感神经系统。无他。

    但不是每个场合都允许她握着木棍在舌根底下搅来搅去。日子还是一样一天天折磨着不知如何好转。

    天心蹲了十分钟,右手僵直成可怖的爪状,掰不开,也按不了手机求救。

    呼吸。慢慢呼吸。呼气。吸气。

    直到稍微能站立,天心跌跌撞撞下了地铁台阶,只想回到安全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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