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厅,上百人,一个播放手术视频的巨大屏幕。
[大家都可以看到,位于右肺上叶后段,质地像石头,边部不规则,颜色更白,表面血管增生明显,典型的肿瘤特征,且可能侵犯了脏层胸膜。]
视频里的医生用手触摸并指出。
[相信各位优秀同行心里都对这例情况有了基本的治疗构想和判断,不过,比各种奢侈的药物或是魔植还要奇幻且具有极高效率,有种能力可以尽可能减少人力物力的损耗,还给患者健康的身体。]
说罢,医生的手重新触摸肿瘤的位置,他出人意料地掐了上去——没有造成伤口,没有出血,只剩下仿佛从未存在病痛的肺部,他张开手,手里握着的是已经剥离而出的肿瘤块和污秽的连带物。
[这个世界永远这么奇妙,对吧?]
视频切换。
[这是埃荔博格凝血草,止血功效大过常规药物几十倍,草糊可以及时阻断动脉出血,增加伤者生还可能,给医生更多急救时间,是市面最昂贵稀缺的止血魔植之一,而大家也都知道,最好的埃荔博格凝血草养殖地由黎明医药垄断,难以普及至医疗一线,但…]
一个大腿动脉紧急出血的急救现场,医生正把嘴里嚼碎的草糊快速涂抹在按压的地方,血不再喷涌,医生依旧死死捂着,他额头冒汗,过了几秒,在会议室所有人的目光下,画面里的两只手松开,是血管已经恢复的场景。
“操。”她旁边的同行骂了一句。“搞什么,混了生长剂的凝血草也没有加速再生血管的效果。”
“这世界上总有天资异禀的人,而信息时代让我们得以窥见极其高效的医疗形式。”会议的主讲人继续播放着视频。“大家稍安勿躁,请继续观看。”
一只四肢被固定的活鼠,露着有意刨开的肚皮,肠肉清晰可见。两只手出现在镜头里,它转了一圈证明两只手的普通,随后人为将老鼠的肚子捏上。
老鼠起初激烈地叫,过了几秒,声音平息了下去。
手指松开,老鼠的肚子已经恢复如初,只剩下残留的血迹。
[朋友们,解释这项技能太过复杂,但或许可能,大家对念能力是否有所耳闻?]
“这就是泰兰尼基金会致力于培养各位,在医学领域继续深耕的特殊技能。”
会议主讲人在一众人的错愕与议论中言之凿凿。
“我已泰兰尼基金会现任理事长的身份以及泰兰尼小姐建立基金会的初心做担保,如果将念能力与当代医疗结合,将会进一步推动医疗事业的进程,也会让我们广大医疗学子少走很多弯路。”
25岁的元一眯着眼睛,她忍无可忍,附着着许多人的目光,她从前排起身离开。
“狗屁。”原泰兰尼派系的人站起来指着主讲人骂道。“泰兰尼的初衷是让你们投机取巧吗?”
“我对您投机取巧的定义有些疑问。”主讲人惺惺作态的声音回荡在整个会议厅。“泰兰尼女士和我们建立基金会的初衷是…”
……
灼热的手术灯下,元一透过显微镜操作着手术镊子,正在整理针的朝向。他们需要重建肋间动脉,几个助手都已准备就绪。
多年自律所积累的本事足够扎实,缝线细比胎毛,血管渗着血,她的针法干净快速,手稳得像精密运行的机器,血管被精密地对接,过程中连呼吸都感受不到。
今天她做了四台手术,从中午到晚上八点,效率正常。
她以赶报告为由拒绝了晚上同事的聚餐,如往常一般得到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称赞。不参加酒席除了没必要确实也有正当理由——“开锁师傅”不愧她潜意识对他起的外号,提出真正意义地去看看她家门锁,信誓旦旦说他肯定能看出个“入室”经过。
“我这可是童叟无欺的。有家回不去太不成样子了。”他昨天晚上赖在她旁边显摆,他撑着头,被子盖在腰上,身形像狗血电视剧里才会有的壮硕人鱼,而她像个逝者,双手交叉放在腹部,安详平躺,假装无视了他雀跃快活上下拍打的鱼尾。
太不争气了,她又来月经了,卫生巾又是他买的。
昨天挑逗成那个氛围,什么都不发生太不合适了吧?刚回到床上准备激战,她惊觉一种足以警惕的热意,她大感不妙,手腿并用,一把神力将莫老五像个箱子一样撂翻在一旁,她跳下床,严谨地伸手摸了一下…
莫老五起初还试图为这场“情景重现”表现出一种医生般的严肃态度,怀疑她会不会是非正常出血,在她表明确实该来了后,逐渐笑得前仰后合。
他笑得很有过程,起初,只是“噗嗤”一下没忍住,随后,他捂着脸控制身体抖动,最后索性大笑出来。她就站在那儿看他笑,他一边说着抱歉一边继续笑,扶着墙笑,笑得石破天惊,嗓门堪比阔声喇叭。元一无奈掩面,她当然能感觉到他在笑什么,这事儿代入成他忽然再起不能,她也要笑,只不过没他这么没皮没脸罢了。
“我去给你买卫生巾。”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不了。”元一不耐烦。
“我去给你买我去给你买。”他又像个毯子一样盖她身上笑,要把她压趴下了。最后,带着对巧合的感慨,带着对她窘迫的喜爱,甚至还带着点对自己本事的赞许,莫老五如上次一样下去给她买来了卫生巾救急,不同的是多买了止疼药和红糖,还有一片暖宝宝,上面印着卡通小熊。
元一看了一眼没说什么,换好卫生巾出来,他带着欠打的快活笑容把已经冲好的常温水和药递给她。
吃完这些,她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与手段,贴上暖宝宝安详地躺回床上,而莫老五也死皮赖脸赖回了她旁边。
“你家我可以帮你去看看。”他说。
“看什么。”
“怎么回事呗。”他说。“有家回不去太不像话了。”
元一闭着眼睛点点头当应付。
“你月经是不是不稳定?”他的声音依旧很精神。
元一不耐烦地扭去另一边。“我要睡了,不要再说话了。”
她感觉背后的人看着她的背影也躺了下去,从床的抖动程度来看依旧很雀跃。
“明天晚上你不忙的话帮我看看。”元一说。
背后的人伸手摸了摸她头发,到脖颈不清不重地揉捏着。
挺舒服的,她快要睡着了。
“欸,你明天几点起?”
忽然,他又问。
“……”
元一假装没听到。
熟悉地坠痛姗姗来迟,些许卑鄙。像是精湛的埋线,在情欲高涨时竟毫无察觉。她心底涌出一股忽然而至的烦躁,她坐起来打掉他的手,让他不要再说话或做什么动作,不然对不起明天做手术的病人。她冷着脸,目露寒光,头发散在旁边,像下一秒就要咬断他脖子。莫老五见状收起嬉皮笑脸,严肃地朝她敬了个水手礼。
“遵命,好梦船长。”
元一露出觉得他无可救药的表情,没好气地躺了回去。
怎么跟她同事的小男孩一样。她想。
“我再说最后一句。”他抬起头,声音轰轰的。
“我觉得这个小熊很可爱。”
他的头放了回去。
“……”
元一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