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冬去春来,三月份的一场春雨更是给上京带了春色。

    城外的牡丹早就争先恐后的开很艳,自然少不了才子佳人们踏青赏花,饮酒作诗。

    一早儿梁上的燕子就叽叽喳喳的叫着春意。

    钟穆词还没有收拾好姨母身边的婢女就来说让她去踏青。

    “铺子中还有些许事儿呢,现在去踏哪门子的青。”钟穆词麻利的挽好一个简单的发髻,随手簪了个簪子便要出去。

    见她要走新月眼疾手快的拦住:“二三月份的牡丹正是好看,这次可是平昌侯家的大娘子设宴,很多公子哥儿啊姐儿都会去的,娘子今儿就别去什么铺子了,出去散散心也好。”

    “彩春,还在门外杵着干嘛?快拉上你家娘子在一起去。”

    “好嘞!”门口的彩春早就想着出去逛了。

    看着架势钟穆词估摸着姨母没少和她们交代便知今日不好推脱,便让彩春去给铺子中的小二交代一番才放心离去。

    钟穆词在京中经营砚台铺子。

    上京繁华,女子做生意也是常有的事儿,不过像钟穆词这样能把自家的生意做出名堂的还真的不多。

    她自幼便学习砚雕,父亲归乡后自己便一人在京城打理砚台的铺子,凭借着一手栩栩如生的砚雕在京城很是有名,不论贵家子弟还是各种娘子都会来定制砚台。

    *

    城外的一处庄子中早就挂上彩旗。

    骑马射箭一阵阵欢呼声接连四起。

    木质的栅栏门前停着许多马车,光看上面的装饰就知道非富即贵。

    而钟穆词一身素衣窄裙倒是显得朴素不少,这是她去铺子的装扮,自然不会有太多的点缀。

    “穆词啊!你可总算来啦!”

    钟穆词跌了一路,还没站稳脚跟姨母向自己招手,身后还跟着一个妇人,看模样估摸着是那个功勋人家的大娘子。

    “姨母。”钟穆词走近简单作揖。

    “哎呦,怎么也没好好梳妆一番?”

    “要不是奴婢拦着恐怕钟娘子还会把砚雕匣子拿过来呢?”一旁的新月打趣着。

    “纪大娘子,你这外甥女不用怎么梳妆都那么亭亭玉立,你还怕找不到好儿郎吗?”

    听到这番夸赞,纪大娘子止不住的笑声,钟穆词浅浅一笑问道:“姨母,不知你身边这位是?”

    “哎呦,瞧我都忘了说了,这是成安伯府中的张大娘子。”

    “问张大娘子安。”

    “好好好礼就免了。”张大娘子上前扶起,还不忘仔细瞧钟穆词的模样。

    钟穆词母亲离京之时曾告知姨母给自己物色个好人家。

    张大娘子可是京城中出了名的会做媒,上京不知多少对儿新人是她在中间牵的线。

    可钟穆词并不把这件事儿放在心上,女子嫁为人妇后,少不了孝敬公婆,打理夫家,必然会荒废自己的砚铺,好不容易站稳脚跟她可不忍心割舍。

    因而跟着姨母见了一些人后她便去四处逛逛。

    庄子内处处都是一番热闹,帘纬下女子品茶抚琴,男子作词吟诗,除此之外的投壶蹴鞠,欢呼声不断。

    钟穆词除了砚雕以外其他都不太精,便没有上前凑这种热闹,只见花丛中千姿百态的牡丹,懊恼没有带纸笔记下着模样,要是刻在砚台定会买上好价钱。

    可惜花儿还没赏够,对面就直冲冲的撞过来一个人,吓得钟穆词连忙后退。

    抬头便发现前面站着一个男子,穿着很讲究身上却沾染着酒气。

    儿郎们少不了喝酒作诗,只是钟穆词没想到青天白日便这样的冲到女眷面前,看来这上京的公子哥倒是少不了的风流。

    “你是谁家的公子,怎就这样莽撞的撞了过来。”彩春连忙上前挡在面前。

    “想必这位就是钟家砚铺的钟娘子吧。”那男子一脸色相向前作揖。

    钟穆词点头回了个笑便打算离开,知这人却直愣愣的拦在面前不让她离去。

    “公子这是何意?”钟穆词收起笑容来,声音也冷了几分。

    “娘子不记得我了吗?我可经常光顾娘子的生意。”

    钟穆词认真回道:“铺子中每天来来往往些许人,记不清是常用的事儿。”

    那人听过停顿一会儿,便满脸堆笑介绍道:

    “那娘子今日可要好好记,我可是户部员外郎府中的二公子。”

    这个名讳钟穆词想不知都难,上京中谁不知户部员外郎府中的二公子是个不学好的,整日混在烟花柳巷之地。

    “原来是任二公子,记下了。”钟穆词不愿和这种人多费口舌,便从他身边绕过去打算离开。

    可谁知任二公子直接拽住了她的胳膊,钟穆词连忙甩开,急切道:“你这是作甚?”

    任二公子本来就有些醉酒,钟穆词力气虽不大也让他一不留神便栽到花丛中摔了个跟头。

    两人闹出不小得动静,惹来些许目光。

    匆忙跑来的小厮见是自家主子便连忙扶起。

    这人起来后一甩衣袖,指她骂道:

    “不知天高地厚的下贱商女,我一朝廷官员有意与你交好,你这副打扮模样算是我抬举你,你不领情就罢竟还把我推倒!”

    本打算离开的钟穆词听到这话理论道:“朝廷官员也没见你做过一件为百姓安居乐业之事整日在烟花柳巷之地来往,青天白日便饮酒作乐,哪里来的脸皮来讽刺我的身份!”

    “果然没教养的东西!”任二公子满脸怒气直接挥起手来。

    钟穆词还没躲闪就感受到耳后一阵风。

    一把折扇打在对面人的手腕上。

    “亏你是个七尺男儿,竟欺负一女子,倒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个朝廷官员,不知是在哪里授的官啊?”

    一道冷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钟穆词转身望见一个红袍男子朝着自己走来。

    见他眉宇间不缺英气,而目光好似暖玉,耳边的红色绒花更是让他多了几分不一样的俊美。

    两人目光落在一处钟穆词垂眸错开,不由攥紧手中团扇。

    “你又是谁!”任二公子恼羞成怒,要不是身边笑死了拦着都打算冲了过去。

    “在下江砚池。”

    明明是回答别人,他的目光却停留在钟穆词的身上,嘴角慢慢扬起弧度。

    “江砚池是谁?”任二公子问道。

    “哎呦,连当今新科状元都不知,可见不想是个正经读书人。”

    人群中议论纷纷,这人脸上挂不上面子。

    “你们等着。”

    说完便逃了似的离开。

    见这人走了,众人便都散开,钟穆词捡起地上的扇子。

    “多谢公子解围。”

    江砚池双手接过,眸光流动的丹凤眼微微眯起好似春风拂面,嗓音柔和道:

    “娘子无事吧?”

    “并无大碍。”

    “那就好。”听到回答,江砚池好似松口气,这样的举动倒让钟穆词有些困惑。

    “鄙人姓江,名砚池。”江砚池弯腰作揖,又介绍一遍自己。

    “方才已记下江公子的才名。”钟穆词点头回礼。

    “不知娘子贵姓。”

    “免贵姓钟,钟穆词。”

    “原来是钟娘子,早就见过娘子砚台精美绝伦,今日一见果然是出自妙人之手。”

    面对江砚池的夸赞,钟穆词莞尔一笑,“公子缪赞。”

    “娘子谦虚,今日丛中牡丹甚至鲜艳,娘子素雅装扮宛如画中人,倒是发髻上少了一抹春色。”说着江砚池便把耳边的红色绒花摘下递予她眼前,“娘子若不嫌弃,不如收下这抹春色。”

    京中男子带花是常有之事。

    可男子赠与女子绒花,多数是出于爱意,一时让钟穆词不知接不接。

    见她犹豫,江砚池语气略微失望。

    “钟娘子是不喜花吗?也对,本就不是值钱玩意儿,若是看不上也就罢了。”

    “江公子说的是哪里话,既是公子一番心意,我收下便是。”钟穆词听到这话便接了过来。

    江砚池本黯淡的眼神瞬间亮了,好似含着一潭春水,“娘子真的不记得我?”

    “公子这话何意?”

    “没什么。”江砚池抿嘴笑道,不曾想会听到这样的回答。

    “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扰公子了。”

    话毕,钟穆词便转身离开,经历了这种事儿也无心赏花,没有等到用饭她便从庄子中离开。

    姨母听说此事晚上来了一趟,钟穆词便随便搪塞了两句,彩春刚想说状元郎出手相救的事儿钟穆词便使了个眼色,彩春只好作罢。

    对方是尊贵之人,钟穆词估摸着两人之后不会再有什么交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提也罢。

    可终究让她没想到她与江砚池会那么快再见。

    次日清晨,钟穆词刚坐下彩春便到帘下便道:

    “娘子,我打听了一下昨日救你的状元郎可是将门出身,家中父兄皆是将军。”

    “将门出身?那他为何——”钟穆词话说一半便抬头在铺子中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与昨日的明媚红袍不同,白色衣袍的衣物让江砚池周身仿佛自带仙气一般。

    彩春也望了过去,立即拽着她衣袖道,“娘子,这不就是状元郎吗?今日怎么来铺子里了。”

    她两眼一转,笑着打趣:“莫不是瞧上娘子你了吧?”

    “别瞎说。”钟穆词捏了一下她的脸颊,“去后院沏壶茶。”

    江砚池一进店小二就迎了过来,不过他的目光早已被帘下的人吸引。

    钟穆词还没许配人家,不便整日以面示人,便就在铺子中用薄纱围了一片地方。

    而这样一层朦胧的薄纱便多了几分雾里看花的朦胧美。

    别有一番美韵。

    “公子,公子!”

    “啊?”

    小二叫了两声江砚池才回过神问:“帘下是钟娘子吧?”

    “正是我家掌柜。”小二瞧他他脸生,想必是初次来被自家的掌柜吸引,便道:“公子是买砚台还是要定做砚雕?要是定做可以和我们家掌柜说。”

    帘下的钟穆词早就听见了动静,抬头道:“原来是江公子啊。”

    “来看钟娘子昨日已经记下我了。”

    “昨日恩情自然会记下。”

    江砚池低头轻笑。

    “这原也是我记下娘子的缘由。”

    帘外的话让钟穆词怔了一下,便恢复笑容,从容的回答:“江公子真是好记性,那日江公子高中榜眼,不过是遥遥一眼匆匆相望,竟没想到江公子会记那么久。”

    “窗下美景的确让人难忘。”江砚林说着往前走,在帘外望着钟穆词,微微皱眉,声音轻了不少的道:“可我指的是娘子的恩情,娘子当真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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