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夫人听了,眉头紧锁着叹了口气,“孩子,你放心,老身定不会看着你被你家那父亲嫁去王家的。”
宋知椿心里动容,又福了一礼,道:“多谢老夫人,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恐家父不让老夫人插手。”
到这,裴老夫人紧锁的眉头微微上扬,和蔼地开口道:“你心里,可是有了主意?”
宋知椿突然感到有些难以启齿,安静几秒,良久迟疑道:“是,回老夫人,老夫人上回提起的那桩婚约,知椿思来想去,同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若是要论起先后来,倒是我母亲为我定下的婚事要更早一些。”
侯夫人看过来,温和平静地问起:“话是这么说,那你可是打心底里愿意嫁进我们家来的?于女子而言,婚事可是一等一的大事。”
她又接而道:“我说这些,也不是为着别的,就是怕,嫁给我们家逾哥儿委屈了你,就像当年,委屈了沈家妹妹一般。”
听她这么一说,裴老夫人倒是不高兴了起来,睨了她一眼,“你瞧瞧,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纵是逾哥儿再放浪形骸,还能越了你我去不成,有你和老身在府里护着她,还能受了什么欺负不成,今个儿,我就相中了这孩子,日后无论是谁,哪怕是逾哥儿,但凡要与我这孙媳作对的,都是要对我不满。”
“是,老夫人说的是。”侯夫人只得讪然一笑,又转而对宋知椿道:“那这婚事便这么说好了,改日我就带着人上宋府去提亲。”
宋知椿心里一阵不知名的情绪蔓延开来,她顿了顿,又开口谢道:“多谢老夫人,大夫人,只是,还请越快越好,家父说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便已将庚帖给了出去。”
侯夫人这下子倒也不藏了,开怀笑道:“那感情好,明个儿我就带着下人上你家府上提亲去,要知道这份聘礼,我可早就备好了,只是我那儿子,心不在此。”
“大夫人说的是,老夫人和大夫人早就看开了,就是生怕世子爷会带个男子上门来要嫁要娶的,其他的,都认了。”李嬷嬷也在一旁说笑道。
即是如此,那世子爷会配合吗?
宋知椿犹豫道:“裴世子他会答应这门婚事吗?”
裴老夫人呵了一声,“要他答应做甚,真要等他同意,怕是要等下辈子也难.”
侯夫人也在一旁附和道:“知椿就放心嫁过来,他若是待你不好,我们就只将你当亲生的女儿般养着就是,也好让你离了你父亲那虎狼窝。”
“你幼弟,到时候也由我们侯府出面接来,我倒不信,他宋远柏还能有那个胆子和我们定安侯府唱反调。”
这恰也是宋知椿心中所想,如今由裴老夫人提出来,倒是再好不过,她是着实感谢裴老夫人和大夫人的。
“是,多谢老夫人,大夫人思虑周全。”
只是要对不起那声名远扬的裴世子了。
毕竟,这门婚事,于她而言,是权宜之计,脱困之举。
但于那裴世子而言,反倒是他的枷锁了。
不过,她会尽力些,早些将这锁给解开来。
“如此,倒也是解了我和老夫人心头一大患。”侯夫人笑了笑,又拉着宋知椿安心坐下。
又道:“赵妈妈,你将那桌上的雨前龙井拿来,给知椿品品。”
大夫人身边伺候的赵妈妈得了吩咐,应道:“是,夫人。”
随后,去那桌上捧了茶盏下来,递给端坐在一侧的宋知椿。
“尝尝,这是我煮的,是老夫人平日里最是喜欢的。”大夫人招呼道。
裴老夫人道:“是是是,就你这般得了巧似的。”
“那是当然,能得老夫人的赏识,可还不是儿媳的荣幸。”
宋知椿双手接过茶盏,端正坐着捧起,宽袖掩着,浅抿了一口,细细品味后才小心放下,道:“果然是老夫人喜欢的,大夫人煮的茶,极好。”
几人又一同闲话了几句,宋知椿便被顺其自然地留着在福安堂用了午膳,等到老夫人饭后要午歇了,才同侯夫人一同离开,顺便向着侯夫人请离。
等侯夫人应下了,宋知椿就带着白梨离开了定安侯府,上了府外不远处自个儿租的马车。
出了定安侯府,白梨才松了口气,没那么紧张了,在一旁低声问自家姑娘,“姑娘当真要嫁给那崔小姐口中的纨绔世子爷吗?”
宋知椿浅笑一声,仿若如释重负般道:“女子嫁人,嫁的从来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家宅,你就说,今日裴老夫人和侯夫人待我好不好吧?”
“婢子斗胆直言,若是他们日后变了心呢,夫婿又是世子爷那般的人,姑娘又该如何自处?”
“若是待我好的人变心了,便离他远远地就是,譬如,宋远柏。”宋知椿低垂着头,看不出神色。
“白梨总归是跟着姑娘的,姑娘在哪,我便去哪。”白梨看见宋知椿低头似是黯然神伤,连忙岔开话题,“还有春夏秋冬她们,我们都是要跟着姑娘一辈子的。”
宋知椿不由得笑了下,抬起头露出整整齐齐两个小梨涡来:“那你们可要好好记着,若是落下了一个,我可要让你们好看,”
“自然,我们可是要和姑娘一起将那垂春坊做大做强的。”
“自然是要的。”
语罢,马车一路行驶,忽而,路旁却传来一阵喧哗的吵闹声。
白梨提帘问了车夫,才知已然到了康平巷的口子上了。
因着路被堵得死死的,又不知前方是个什么情形,马车也只得停在此处。
白梨小心移到前面,将帘幔打开来。
外头喧闹,一宅门紧闭,丫鬟小厮们拦在道上,邻里几个看门的仆妇靠在外头看热闹,却没闲言碎语,倒是不比往常。
路上不同寻常的是,丫鬟小厮们簇拥着一个穿藏蓝色水纹棉袄,满头珠翠的中年女子,最惹人注目的是头上那只牡丹洒金步摇。
见了这,白梨小声开口道:“姑娘,那是国舅夫人,据说头上那只牡丹洒金的步摇,是前几年皇后娘娘在宫宴上赏的,国舅夫人平时宝贵的不得了,只有一品官员夫人的宴请才会舍得拿出来。”
宋知椿轻笑一声,道:“如今,也确实是个重要的场合。”
白梨唤车夫象征性喊了一嗓子,“前边的,挡着道了。”
有个离得近些的家丁听着了,于是看过来,趾高气扬地开口道:“当朝国舅夫人也要给你们这小门小户让道不成?要是当真让了,也不知你们是不是有那个命受着。”
车夫讪讪一笑,“不敢劳烦,我们在这等着便是。”
“算你们识相。”
如此一来,宋知椿便心安理得地同白梨窝在车里看戏。
一大嗓门的老仆在门外大声喊道:“里头的□□,还不把门给打开,还要我们夫人请你不是?”
“有胆子在外头偷摸着做外室,倒不敢出门来见人了。”
“刚好几个邻里在外头,都来好好见见,你们这巷子里,可是藏得深了,还住了个自奔为人外室的□□。”
国舅夫人似是等不及了,一只手举起摘下那支牡丹洒金步摇,翘着兰花指,指着那几个小厮道了句:“你们几个,去把那门给我撞开,我倒要见见,是什么妖艳贱货,勾得大将军在外头就把她安置了。”
“是,夫人。”
那本就嚣张的一众家丁领了命,就更是放肆了,直接一伙人往前向着宅门冲去。
不消一会儿,那里头的门栓就被撞断了,宅门大敞开来,显出宅子里头的情形来。
里头一位约摸着三十出头的小妇人,穿的正是京城里近来时兴的软烟罗料子制成的,图案也恰好是彩绣的牡丹纹,身段妖娆,眉梢带钩,就那么弱柳扶风似的站在那,一只手倚着一旁的婢女。
国舅夫人见了她这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道:“你便是大将军养在这的女子。”
“夫人,我便是大将军的心上人秦香。”那小妇人轻笑一声,转而又打量起站在宅门外气得脸发青的国舅夫人,良久才道,“我原先还疑惑着大将军这般尊贵的人物怎么还心仪于我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民女,如今见着了夫人,才知原是大将军的府上,被个年老珠黄的母大虫给占了。”
还没等国舅夫人发作,一旁的老仆就先叫骂了句:“小贱蹄子,一个外室也敢挑衅起我们夫人来了。”
“嬷嬷可要当心些说话,要知道,国舅爷心里头的人,是我不是她,再过个几日,指不定,你们口中的夫人,就成了国舅府里的下堂妻,而我嘛,自会记着你们的好,毕竟大将军心里的人,可是我。”
“笑话。”国舅夫人冷喝一声,“一个贱人而已,就敢在这青天白日的做起了大梦来。”
秦香转而看见了国舅夫人手里的那只牡丹洒金步摇,又一脸可惜地开口道:“步摇是上好的,只是上头的牡丹怕是不衬夫人,夫人这个年纪,早该穿戴些和这年纪相配些的纹样才是。”
国舅夫人怒极反笑,抬手向着左右的小厮家丁们招了招,道:“你倒是提醒了我,这牡丹步摇原是皇后娘娘赏于我的,皇后娘娘说过,这上京城中,唯有皇后娘娘与我,可配穿戴衣着牡丹纹样,你一个外室,如今衣着牡丹纹样,是为对皇后娘娘的大不敬。”
说罢,她身后的丫鬟拿出一把椅子来,她慢悠悠地坐下,而后朱唇轻启:“冒犯皇后娘娘,你们几个,给我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