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 宜交易
奉海市某大型购物中心,楚阳搂着个人从商场里走出来,两人有说有笑,举止亲密。
蓝白配色的新中式上衣,料子绣工极好,秀发纱裙随身悠然晃动,肤若白雪,媚眼如丝,仅侧颜就可预见此人何等仙姿。
楚妈妈远处打量着未来儿媳,嘴角控制不住向上扬起,楚爸在旁边客观评价:“这女子也太高了点,快赶上楚阳了。”
“你个老古董,这叫福气,人高半截志长百里,儿子眼光好着呢!”
楚妈妈踩着高跟鞋,身姿矫健冲向楚阳,楚爸爸拎包在后面叮嘱:“慢些,人又不会跑,你急什么,小心崴到脚!”
楚妈妈可顾不了那么多,儿媳妇可得叫她好好瞧瞧。
“楚阳!”
楚妈妈风风火火走过来,一巴掌拍在楚阳屁股上,“回来也不知道说,这位是,哎呦!”
本想转到正面一睹儿媳妇芳容,奈何高跟鞋不听使唤,楚妈妈一脚踩空栽倒下去,幸好阿酒眼疾手快将人捞起。
“谢谢,你就是楚阳旅游认识那个吧?”
楚妈妈扶着阿酒的手臂站稳,抓着手没有放开,没给楚阳和阿酒留气口继续说道:“楚阳和我们提起你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带回来了,也没来得及准备,这镯子新买的,你别嫌弃......”
她抓着阿酒的手,顺势把手腕上的嵌玉金镯往阿酒手腕上褪,心里琢磨,这孩子手腕较寻常女孩粗些,碰巧今天买的开口镯,这不巧了嘛!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阿酒一点没跟楚妈妈见外,盯着手腕上价格昂贵的金镯子,脆生生喊了句妈,再看向楚爸,“爸爸好。”
听出阿酒是个男的,楚妈妈手上动作一顿,当即要将镯子撸回来,阿酒空闲那只手快速向内一推,金镯子顺利套进手腕和玉镯碰撞发出悦耳声响,“谢谢妈。”
楚阳妈妈,楚轻颜女士,年轻时候也是搅乱风雨的人物,半点不比楚爸和楚阳逊色,最大的特点就是受不得激。
拿不回镯子,她即刻单手叉腰,高跟鞋用力后撤半步,鞋跟磕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将在场三个男人震得一愣。
只见她右手指向阿酒,朱唇轻启,就要上演豪门女将“智退”男狐狸精的精彩戏码,“你这个......唔,唔!”
楚阳深知亲妈的火爆脾气,当下立断一手拦腰将其抱住,一手捂住亲妈的烈焰红唇,“妈,他不是故意的,回头我把镯子给你送回去。”
给楚爸使了个眼色,抱着楚轻颜朝自家车走去,司机极有眼色地将车开近,车门提前打开。
楚爸虽不高兴,但毕竟在外面不好发作,只好跟上楚阳的脚步。
落在后面的阿酒不乐意,这镯子代表的意思在场几人都清楚,给了就是给了,楚阳要还回去是什么意思。
他快步越过几人,拦在车前,先有礼貌地鞠躬,然后开始声音清亮地向楚阳父母自我介绍:
“楚爸楚妈好,我是楚阳的未婚夫阿酒,二十五岁,毕业于奥克里斯汀普鲁顿大学,曾经做过老板,房车存款俱全,现居河海城,主业保洁,副业涉及金融投资、科技制造、生物研究、酒店餐饮、自然开发等多个领域......”
阿酒将他光鲜亮丽的履历复述完,深吸一口气,“总之,我和楚阳是门当户对,天造地设,请祝福我们!”
他再次真诚鞠躬,然后如杉柏般直立在三人面前,等待回复。
楚阳惊愕之余松开妈妈,非常捧场地为阿酒鼓掌,眼神迷恋,与旁边面若冰霜的二老,车上呆若木鸡的司机形成鲜明对比,周围空间割裂得堪比华容道。
被邪门的冷空气几番呼哧后,楚爸堪堪清醒,维持长辈应有的沉稳,率先打破尴尬局面,“阿酒同志好,虽然你的人生很精彩,但毕竟是个男人,你们不会长久的。”
阿酒不为所动,保持着对长者该有的尊重:“那不怕,我也可以不是。”
......
又是一阵鸦雀无声,饶是楚阳也被阿酒屡次口出狂言震惊到,他恍惚觉得自己被吓得惊悸了。
楚爸到底是见过世面的,竭力把僵硬的面部肌肉挤出亲和表情,“你是好孩子,但楚阳不是个长性的。他提起过前任吗?当时沸反盈天的,结果一年就分手了,那孩子气得离家出走,现在还没找到。”
阿酒有种压中题目的感觉,平静揭露对楚家二老略显沉重的真相:“我知道,楚弥弥就是我。”
“什么!”站在后面的楚轻颜犹如斗牛看见舞动的红布般扒拉开楚爸,冲上前来,边端量阿酒,边盘诘道:“就是你把我儿子迷得五迷三道,分手了还茶不思饭不想,睁眼买醉,闭眼抹泪,魂牵梦绕!!”
阿酒目光掠过楚阳:你离了我就这德行?
楚阳眼神躲闪:楚轻颜女士喜欢用夸张手法。
阿酒友好地看向楚轻颜,“是我,妈妈,楚阳把我赶走又找回来了。”
好看嘴甜就可以叫我妈吗!
哼!楚轻颜女士扬起她高傲的下巴,挑衅地仰视阿酒:“楚阳领过女朋友回家过年的,吃了我家子孙饺子的!不要以为你很独特。”
阿酒半屈膝,让身体和楚轻颜女士保持在同样高度,模样乖巧地说:“那也是我呀妈妈。”
!!!
楚轻颜气得在心里自掐人中。
我准备的钱饺子让他给吃啦?让我儿抓心挠肝的男狐狸精吃我家发财小鱼了?就这个抢我镯子的,那年在我家楼上睡哒?!
楚·闭月羞花女强人已经被接连恶迅重击得无力搅弄风云,女王权杖上的宝石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碎裂。
历经商场沉浮的楚爸再次尝试扭转乾坤,他将矛头转向隐身吃瓜的楚阳:“你那半死不活的洋相还要再来一次吗?我和你妈在意的也不是男女,是希望你......”
“管他男还是女,就他了。”
楚爸说话被打断,气得直咬后槽牙,瞪了眼不争气的逆子,率先上车,“算了,回家再说。”
“儿子你也回家呗,妈妈现在好难过。”
楚轻颜拉着楚阳的手不肯松开,不孝子楚阳忤逆母上意愿,绝情地将她扶上车,“你们先回去冷静,我明天再回。”
“好吧。”车门关上,楚轻颜又按下车窗,“明天一定回来,妈妈很想你的。”
“当然。”
阿酒过来挤在楚阳身侧,“妈妈我可以去吗?我想吃饺子。”
“哼,没门!”楚轻颜没了刚才的气势,孩子气地按下关窗按钮,“老武快开车!”
豪门豪车带着它的高傲开走了,留下不被看好的小情侣在车尾气里凌乱。
楚家三口,以及阿酒这个后来姓楚的,无人因为白天的事情失眠,车到山前必有路,吃饱喝足继续斗,四个人铆足劲头养精神,准备迎接即将爆发的矛盾。
其中以楚轻颜为代表,阿酒为后备队的激进组最为兴奋,大有磨刀霍霍向猪羊之势。
楚爸,楚寒山老板则属保守派,主张沉稳,睡前在颅内温习孙子兵法,计划智斗妖魔,很可惜整晚做的都是舌战群儒的梦。
楚阳睡得不太满意,为了摆脱男狐狸精的标签,阿酒恨不得把被子裹成真空,他手指头都伸不进去。
上午十点,阿酒身着苍苍色旗袍与楚阳挽着,仿若新婚情侣那般踏进楚家别墅。
宽敞的客厅因为四人入座,显得空间憋闷,好像有人多呼吸一次,空气就稀薄得令其他人窒息过去。
阿酒准备的登门礼被刻意堆放在不碍事的区域,因为繁多显得十分碍眼。
抛去那座金光闪闪的锦鲤戏莲金雕,两颗冒绿光的翡翠白菜,以及足以上拍卖的人参和大师紫砂壶套组,就单看那堆名贵的烟酒糖茶四件套,也能懂其中之意。
楚轻颜:一块金疙瘩和两颗大白菜就想把儿子骗走?当我楚家和他们老楚家没人了是吧?
楚阳正襟危坐,余光却瞥视阿酒,咬牙低声问:“这就是你蒙在被子里半宿做的攻略?”
阿酒面向前方,稳坐如钟,眼珠得意瞟向楚阳,抛出隐晦的得意神色:“很周全吧!”
楚阳咬紧牙根:周全!你老公我快碎了......
他发誓,如果可以重来,绝不会让后面那辆车进楚家大门,这套女婿上门的流程下来,二老掀桌子撵人迟早的事。
“咳!”楚寒山故意咳嗽清嗓,将对面嘀咕的两人目光吸引过来,“阿酒你的心意我和楚阳妈妈心领了,但初次见面,不便收如此贵礼。”
阿酒从腿侧礼袋搬出两个精美礼盒,放到茶几上,“爸爸,听楚阳说您爱下棋,这套金丝楠木象棋请务必收下。”
他又将另外的首饰盒推向楚轻颜:“妈妈这套珠宝首饰特意为您挑的呢,收下吧,求求啦!”
楚轻颜:不会撒娇就不要撒,男狐狸装什么小猫咪。她随意拨弄两下项链上的宝石,冷脸说道:“放那吧,也不是很喜欢。”
此刻并不是谈判的好时机,就餐时间未到,四个人喝茶的喝茶,吃水果的吃水果,沉默得很融洽。
果盘还剩最后一块水果,不等有人叉子落下,家里阿姨飞快撤走果盘,放上新的点心盒,并适时提醒入座就餐。
楚寒山没有坐主位,而是选了楚轻颜旁边的位置,“动筷吧,都饿了。”
四个姓楚的像是两对拼桌的陌生情侣,各自幸福,互不干扰。偶尔对上视线也会主动避让,保持着同桌吃饭该有的礼貌。
楚阳打开两瓶阿酒带来的“梨花二两白”,将四只杯子斟满,四人共同举杯庆祝这该死的和谐。
三杯酒下肚,楚阳讲起他小时候的一些趣事,阿酒听得投入,剩下两位时不时出言更正某些楚阳记错的点。
像是过年和不熟悉的亲戚聚会那样,总需要一些童年糗事将大家拉进同一个氛围里,此刻楚阳就是那个话题人物......
楚轻颜喝美了,抛却新仇旧恨,回忆往昔,情绪上头的她端着杯子坐到楚阳身边,感慨岁月不留人,转眼儿子已经独当一面。
性情中人楚轻颜女士喝醉酒,拉着阿酒说了很多身为人母的期待,包括但不限于曾经对未来儿媳的展望,对儿子成家立业的憧憬,和对子孙满堂的幻想。
阿酒一杯接一杯喝着楚轻颜递来的酒,却迟迟没有等来她的“但是......”
楚阳敬了楚寒山一次又一次,仍旧没有得到父亲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