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楚阳父母是临行前一天,楚家二老邀请阿酒到家中做客,是十分豪华的晚餐,甚至启用很讲究的中式餐厅。
桌上菜品名目繁多,水陆俱备,囊括奉海各式名菜,其中掺杂两盘平平无奇的小炒,像是在满汉全席里放进去一盘家常炒蛋,简朴得突兀。
席间楚阳父母聊起公司版图,主动提及在河海城开拓业务的计划,阿酒作为河海城的“本土”人士,适时给出一些合理建议。
楚轻颜心情大好主动与阿酒聊起珠宝藏品,微醺之下竟有了几分相知恨晚的意味,她邀请阿酒过段时间回奉海参加珠宝拍卖会。
小酌后的楚轻颜女士不再囿于成见,在心里对阿酒做出客观评判,对其综合表现给予了公平的分数。
酒酣耳热之际,楚阳将话题引入到婚恋上面来。
一般情况下,楚寒山和楚轻颜对于他的情感问题会选用“无为而治”的理念,但阿酒属于极端情况,已经到了必要时需采用紧急备案的地步。
楚阳很难判断这场拉锯战的结果,但他求胜心切,顾不得许多。纵有沟壑万千,他也要毫不犹豫跨过去,捞起珍贵的阿酒。
鼓舞士气的第一步,是将阿酒正式划入楚家队列里,日后无论如何都要让楚家认下阿酒,楚弥弥将是楚家公开承认的“次子”。
楚寒山和楚轻颜是极其称手的“工具人”,用好了可解万难,当然使用不当也可能致使他失去晋级资格。
楚阳心里谋划着,再回到聊天氛围中,楚轻颜已经在轻声叹气了。
她问及阿酒家中长辈,得知阿酒举目无亲。
再问成长经历,发现阿酒早些年颠沛流离,命途多舛。
了解阿酒极简版的悲痛过往后,楚轻颜女士的母性光辉在庄重典雅的餐厅里无限放大,而后集中照耀在阿酒身上,难以忽视且久久不能散去。
年过半百,看尽世间冷暖的楚寒山也不自觉端起杯子喝闷酒。
楚阳面色如常,其实内里也是揪心的,即便阿酒的故事已经在二次删减后简略到平淡无奇,甚至可以狠心地说只是命苦而已。
楚轻颜转动餐桌,将藏在珍馐里那两碟小菜转到阿酒面前,忧伤,怜悯地说:“楚阳说这是你最爱吃的,多吃点,受苦了。”
金土豆般大小的泪珠,“哐当,哐当”砸在楚轻颜的心上,这辈子第一次为男人“流泪”,竟是儿子领回来的小妖精,难受又拧巴。
餐桌上凄怆的气氛蔓延,连当事人阿酒都为自己“惋伤”起来。他不禁心中嗤笑如此精彩绝伦的讲演,如果不举杯伤悼过去的自己真是可惜了。
大抵是出于仁道的关怀,酒足饭饱后阿酒得到明确的留宿许可。
丰富充盈的假期迎来尾声,阿酒和楚阳将要飞回河海城,出乎意料的,楚寒山和楚轻颜执意跟到机场送别。
“儿子你可要常回来看妈妈。”楚轻颜扯着楚阳的登机箱不肯松手。
“知道了妈,早点回去吧,听话。”楚阳哄孩子似的把楚轻颜交给楚寒山。
“爸,我们走了,注意身体。”
“知道,进去吧,别误机。”楚寒山揽着假哭的楚轻颜,挥手叫楚阳快走,免得杵在这平白叫楚轻颜伤心。
“爸爸,妈妈再见。”阿酒这些日子习惯了装孝顺,叫爸妈比楚阳还顺口。
楚寒山看着阿酒欲言又止,最后叹口气,冷着脸带楚轻颜回家了。
飞机起飞前楚阳手机收到短信,是楚寒山发来的:下次再回来,记得陪爸爸下棋。
楚阳心里松口气,立刻回复:一定!紧接着又发送一条:谢谢爸。
楚寒山没有再回楚阳消息。
阿酒没想到能在飞机上遇见“熟人”。
“嗨,楚哥好久不见。”楚晗扒在隔板上和楚阳搭话。
阿酒拿起杂志将楚晗的手打落:“你倒是舍得。”
楚晗也不生气,乐呵呵地,“您上次给得多呀!”
......他还挺会享受,应该给五百的。
说话空档,楚阳板着脸和阿酒调换座位。
楚晗不死心还要越过阿酒继续搭讪,阿酒将他的手指从座位上掰下来,“学过跳伞吗?”
“没有,咋啦?”
“不会算了,扔下去也是条命。”
攀上高枝就可以胡说八道么!!楚晗不信这个邪,“楚哥,既然开窍了就考虑下我呗,他一看就没学过技术。”
......
这小子长了颗铁胆吗?楚阳不敢搭腔,默默扣上眼罩。
阿酒两根手指怼在楚晗眼睛前,“上次怎么说的,漂亮脸蛋用腻歪了是吧?”
他撵人的样子真带劲儿,某人不露形色,悄悄戴上口罩。
楚晗推销未遂,怏怏嘟囔:“那你这次也没给钱呀。”
胃里突然烧得难受,阿酒不愿再看见楚晗惫懒的样子,从钱夹里抽出一沓钱,想了想又放回去大半,将剩下的塞到楚晗手里,“滚远点。”
“好啵,但只是这次的哦,我不会放弃的。”
“滚。”
楚晗老实坐回自己的座位,过一会又支着大半个身子杵在挡板外,“哥。”
“无聊就叫人给你科普些安全知识。”
“这回是找你。”楚晗指着后方座位,“那个人总往咱们这边瞟呢。”
阿酒起身看过去,点头算是和冯总打了招呼。
“你们果然认识!”
阿酒想说闲事少管,突然福至心灵,难以置信地问楚晗:“你选中他了?”
“对呀,年纪虽然大了点,但尚存韵致,身材也还行,比那些糟老头强多了。就是不知道经济状况怎么样......”
阿酒生出某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感,烦闷地拿起杂志胡乱翻阅。
“我直接过去是不是太掉价了,你能引荐吗?”
阿酒被楚晗的想法气笑,“是要帮你写封介绍信吗?”
“不用那么麻烦,把我手机号发给他就成。”
阿酒没说话,倒是楚阳幸灾乐祸地扯下眼罩,递过来候机时冯总给的名片,“那位老总不仅钱多,还大方,快去追吧!”
“谢谢楚哥!”
阿酒不太赞成地看向楚阳,“干嘛纵容他。”
“他又不是你儿子,操哪门子心。”楚阳拿开碍事的杂志,拉住阿酒细嫩的手,“成人之美不好吗?”
分明是想给冯总制造麻烦,没去卖柠檬真可惜了。
“好了,我那么爱你,吃点醋怎么了。保不齐冯总就喜欢这款呢。”
直到飞机降落,楚晗再没有过来搭话。
回到平川卿厦,阿酒将楚阳送到花店小楼,交代荔菲年几句,独自离开。
楚阳就纳了闷了,婚也求了觉也睡了,怎么回来还得和小屁孩住在一起。是要找外星人造飞船吗,保密系数这么高?
他糟心地在花店里踱步,眼不见心为净,荔菲年看不见似的,背过身继续发消息。
楚阳走累了,坐下来处理工作,很快又闲下来。他给助理发消息:每天就这点工作量怎么赚钱?
助理:老板,有没有可能我在休假。
楚阳:我都上班了,你休假?老板让给你当吧。
助理:尊敬的老板,其实生活或爱情的烦恼也可以和我谈谈,恳请您不要压缩我的假期,附赠跪谢表情。
楚阳:你个单身狗什么也不懂,玩去吧。
助理:好嘞老板!谢主隆恩表情包。
楚阳合上电脑,凑到荔菲年身边,“令安呢?”
荔菲年没抬头,扭身遮挡屏幕,“他学习很忙。”
“你整天看手机不无聊吗?”
荔菲年嫌弃楚阳话多,漂亮的眼珠滴溜溜转,当着楚阳面想坏主意,楚阳心里替阿酒愁得慌,这小孩傻成这样可怎么办呐?
思考对荔菲年来说是很花费时间的事情,他坐在吧台里眼神呆滞,整整花费十分钟想出了绝好的主意。
“你让我帮你打花刺?”
“你不会吗?我可以教你。”
楚阳撸了两把头发,确实没人规定总裁不能撸花刺。他自我开解,闲着也是闲着,学门手艺挺好。
荔菲年第一次教人做事,兴致勃勃,连手机都不再看,搬着小板凳坐到楚阳身边,倾囊相授。
楚阳看荔菲年颇有成就感的小模样,不忍敷衍,诚心学习起来。
眼看快到晚饭时间,楚阳腰酸背痛,上床都没这么累人,“小老板,你每天弄这玩意儿受得了吗?”
荔菲年挠头,“楚阳哥,你是不是累了呀?歇会儿吧。”
小破孩有点眼力见,楚阳活动四肢,见荔菲年像个无情机器似的继续打刺,“不累吗?你九叔零花钱给得少了?”
荔菲年摇头,十分不解,这有什么累的。
楚阳不禁感叹:年轻真好,使不完的牛劲。他从钱包里扯出几张纸币,放进荔菲年围裙兜里,“拿去买糖吃。”
“谢谢。”荔菲年欣然收下,九叔和令安他们几个说过,楚阳哥给的红包可以收。
“哎,别搞了,聊会天。”楚阳又从兜里摸出一百块,放荔菲年口袋里,“你和那骗子进展到哪步了?”
“不要讲别人坏话!”
“行行,不是骗子他是情感大师,你们没偷着见面吧?”
“没有,我很听大人话的。”荔菲年拍着胸脯保证。
成,没白疼,至少不会自己端盆跑。
楚阳起身抖了抖花叶,“去吃饭吧小老板,明天带我到后山农场转转,打一下午零工跟你换点土特产不过分吧?”
“我会和农场伯伯商量的,会给你很多呦。”荔菲年眨巴着漂亮纯净的大眼睛看着楚阳。
......得,就是得全部弄完才能吃饭呗,小孩学东西是快。
养孩子不容易,楚阳无能地坐回鲜花堆里,火红热辣的玫瑰花,和他现在的状态一样,被生活磨去了棱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