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漪

    /GL 公路文

    可能是车厢生活枯燥得让人除去犯困也没别的事可做,温凝再一次闭上眼睛睁眼,手机铃声伴随着到站播报促使着温凝不多作停留。候机大厅比起火车站宽敞许多,行李箱没有了运气不好的发挥空间,办好托运之后温凝百无聊赖地在登机处等待,偶尔看见玻璃窗外边飞机滑行经过。

    “嘿,你也去雅库茨克旅游吗?”

    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恶作剧,温凝被惊吓到面色有些发白地猛地转头,瞳孔里倒映着一头乌黑的长发。似乎觉察到自己做错事的始作俑者愣了一刹那慌忙摆手,但还是没能忍住笑意从抱歉声中流露出来:“对不起对不起,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没事。”放下心来的温凝有些不知所措地答道,然而对方盯着自己目光灼灼,半晌都没有开口,像是在等待什么似的,温凝这才想起了对方开始的提问。

    “嗯……对,旅游。”

    “我也是!你一个人吗?”

    短暂的被扑面而来的热情冲的头脑发昏,有很短暂的一瞬间,温凝和对面黑色的瞳孔对视,然后是一刻不停合上又张开的嘴。温凝想她真的许久没有遇到这样聒噪而自来熟的人了。出于礼貌她还是很快地点头,对方像是一瞬间抓到了救星般的眼睛都变亮了些许。

    “我可以跟着你一起旅行吗?”说完直白的大脑也像是意识到了冒犯的本质,女生一时间竟然露出了慌乱的神情,不太顺畅地解释着。

    很快温凝得知了对方是位自由职业的拍摄记录师,正在做一场有关于“随机跟从一个人和对方一起旅游”这样的挑战。在等待温凝回复的过程中对方保证了自己行程中的费用,甚至愿意支付温凝一定的报酬,而后这位有些聒噪的女士出乎意料安静了许久,在温凝思考的间隙对方眼中的紧张肉眼可见。

    好像……也没有热情到强人所难的程度,温凝默默在心中定论。或许是太久没有这样的热情向自己靠近,又或者是见惯了事情的黑暗面仍旧懒得过分猜忌,良久,温凝看见对面瞳孔的倒影里自己作出了回答。

    “我叫柏沁!”紧张的身体霎时间放松下来,热情充斥着触手可及的灵魂,柏沁自我介绍着朝温凝伸出手,眼皮盖下来一半,眼角弯弯的,大有种第一次认识幼儿园同桌的无知和直率。

    “温凝。”似乎很多人都不知道相识真的是一件简单到不可思议的事,它被拥有在相遇后任何一方不乏勇气的人手中。只是因为勇气本身代价高昂,才显得相逢可贵。

    温凝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一个人评价的精确程度。这位叫做柏沁的女性,热情不光体现在她直接的语言能力上,一直到登记检票之前,柏沁已经对她的行程、生活习惯乃至于饮食偏好都了如指掌了。相比起聊天过程中,自己略显深沉地叮嘱对方这样行事容易遭受欺骗,到后来温凝百分百地相信只有可能对方行骗自己的可能性,柏沁被骗的概率趋近于零。

    “Excuse me,sir.”温凝刚坐下到座位整理物品,就听到柏沁的声音大大咧咧地从身边传来,她转头看着柏沁对着刚要坐下的陌生男士开口,在她简单的交涉后,很快顺理成章地和自己坐在了一起。温凝还没有从震撼之中抽身,手里的包裹便被柏沁接了过去放在了头顶的行李舱。

    看起来纤细的胳膊,藏着令人惊叹的力量。

    “怎么了?”

    “就是觉得……不可思议。”温凝眨了眨眼睛回道。在听完答案后柏沁发出过一声短暂的疑问,而温凝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毕竟对于刚才的行为而言,能遇见柏沁这个人对温凝来说更加不可思议。她转回身,窗外的景色没有光怪陆离,于是温凝把这一切归于一场特别的梦境。人的一生,原本就像是一场不可思议的梦境。

    “漫长的飞行啊。”像手机电量告急的,柏沁发出了还未出发但是略显疲惫的叹息。事实上正如栢沁所言,四十多小时的连续飞行当然可以称得上漫长二字形容,因此在栢沁邀请她看同一部电影的时候,温凝没怎么犹豫地接过了对方递来的一只耳机。

    乌黑的长发凑近过来的时候温凝下意识地偏了偏头,短暂地怔愣自己不合时宜的举动一秒,脑袋上褪色的紫色染发剂附着干枯断裂的短发,朝着柔顺的长发靠去。柏沁从背包里掏出一副眼镜架上鼻梁,温凝于是暗自提醒自己注意镜框的距离。

    影片是柏沁选的,不算老旧的英文片,讲的是一位保镖被聘用为黑人钢琴家的司机最后两人成为了非常好的朋友的故事。其实这部片子先前温凝在电影院看过,但是好片子经得起反复推敲揣摩,况且这部片子的内容的确很符合现下在路上的情形。

    不同于温凝的想象,她原本以为柏沁大概率会拉着她不断地讨论有关于电影剧情,但从电影开始的一刻起,身边的人就像是换了一副模样变得格外认真安静。

    虽然热情,但是冰冷。温凝在侧面穿过金属镜框瞥见柏沁的眼睛,没有声音地在心里喃喃自语。如果说火红是她在初见后用来描述柏沁的灵魂底色,柏沁有一双海洋般纯净,又或者像大雪一样透明的眼睛,这些景色从黑色的眼球里如同电影情节落进温凝眼中。那是温凝第一次意识到身旁这位刚认识的女人的美丽,只不过,那时候的她更像是一只坐上了直升机的井底之蛙,无法窥见天空令她震颤的隐秘。

    'The world's full of lonely people afraid to make the first move.'

    “温凝,你为什么选择去雅库茨克旅行呢?”电影播到这句话的时候,温凝耳朵里听见身旁发问。她回过头对上的还是那张侧脸,于是温凝重新把目光转回了电影屏幕上。耳机线的距离并不足够她和这个不太熟络的女人相隔太远,电影没有台词的时候,彼此的呼吸声甚至可以交融。

    她理解柏沁的疑惑,就像她明明没有告诉任何人,却能想象当所有人得知这件事给出的回应。雅库茨克遥远又寒冷,无论是什么缘由似乎都不是正常人看来最佳选择地。

    “世界上已知最冷的地方,是零下272度的布莫让星云,我到不了那里所以退而求其次。”电影的情节不会因为温凝的沉默而缓慢进行,手腕上表盘里指针转过一圈又一圈。

    温凝依稀感受到耳机线被轻微的扯拽,乌黑的长发在与自己拉开一段距离后视野变得比先前开阔,但温凝依旧直直地盯着屏幕上接连播放着的电影片段,等着窸窸窣窣动作的主人下一步提问。

    “为什么是最冷呢,因为喜欢雪吗?”

    柏沁的提问好像经常踩在温凝回答困难的临界,她尽可能回忆自己作出选择的理由,似乎大脑在那一刻跳脱出了固有的逻辑到达彼岸。大雪总是离不开寒冬,而温凝并不喜欢手脚因为寒冷变得僵硬,喜爱的很多食物价格也会在冬天上涨,厚重的衣物同样是一笔不小的开支。非要说雪,在孩童时见过之后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于是直到电影播放结束,柏沁的问题也没能得到回应。

    “那你呢。”片尾的字幕开始滚动,柏沁的手指捏着耳机正要摘下它时,没有给予回复的温凝突然反问道。“即使是随机的,一般来说也不会选到雅库茨克吧。”

    “因为这趟航班距离当时的我最近啊。”说完柏沁好像认为自己的回答非常随意,略带羞涩地笑起来,然而温凝相信事实也确实如此。如果没有所谓的利益需要交换冲突,世上的欺骗大概可以少去一大半,又或者说的夸张一点,都会消失不见。

    “可能我觉得,什么东西只要套上最这个字眼都会格外令人心驰神往吧。”将一半的耳机线递回柏沁手中,上文不接下文的,温凝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柏沁轻轻嗯了一声,发出疑惑的声音,但是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答案对应之处,于是恍然大悟地点头。

    “话说能从窗户上看到雪吗?”接过一半的耳机线与自己的缠在一起在指尖绕了几圈,柏沁往飞机舷窗张望的时候,一边的温凝不太确定地摇了摇头。“不知道,可能吧。”

    “是吗,那期待一下吧。”温凝张了张口像是想要说什么,但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惊讶于柏沁不是失望于长时间的等待,温凝印象里自己似乎很久没有产生过类似期待这样的情绪了。五岁的时候温凝问母亲可不可以买一只发光的丝带气球,母亲没有停留提着从菜市场买的鸡蛋快步往家走。读书的时候在一次期中考试里突然拿了高分,上台领试卷的时候她刻意放慢了步子,结果被老师叮嘱不要因为一次运气就得意忘形。捧着满分试卷往自己座位走的时候,温凝反思自己上台的时候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出现的动作,又或者她在自己没有发觉的时候蹦蹦跳跳。

    最后她把画满红勾的卷子塞进了桌肚,默不作声地拿出另外一本习题册写起来。人的勇气究竟是消磨式的还是闲歇式的,它好像时不时地会出现让你看见它,但其余的时间里都找不到踪迹。似乎人向任何一切反馈回应的时候都是需要勇气的,除非沉默不语。

    那期待一下吧。

    记忆里五岁的湖泊里掉进了一颗石子,涟漪荡漾着一圈又一圈。

新书推荐: 爱非冲动 [柯南]和诸伏景光结婚之后 末世副本[囤货] 谁说剑修才能拯救世界 山鬼小传 在星际战场贴小广告 末世囤货求生日常 墨痕噬骨 我以诗文寄日暮 · 上 存档旧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