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熄灭灯烛，那边的火还是亮着，燃烧着腾腾的火光，像一颗心脏活泼的跳动。
清水的那团火熄灭，群山中暗沉天光，又点燃灯烛，默默抄录经书，困倦至极，一抬头看见窗外那边的山头也映起了火光。
穿了件冷轻的寒衣，溃不成军，那是火光霸道嚣张的火军，深夜的冷静。清水好似做坏事，被抓住似的，默默熄灭灯珠准备睡了，他看着对面的光，眼睛受不住的合笼了。
清水还是在对面摇晃醒来后，他看见对面青烟袅袅，推门进去，最早的小弟子已经烧好水。
站在院里，看了山那边一眼，问"那边的火多久灭的？"
小弟子回答的弟子烧开热水，那边的火才灭的。
清水问了这一声，若有所思的垂着头回去。
那一晚后，对面的灯火总是陪伴着清水，待他睡后才收敛光华，山林黑寂。清水从未见过那边的人，只有一种着力的灯，无言地呼唤着他。转眼又是冬去春来，这一晚对面山头的火烧了一整晚。
清水一夜未眠，他看着气势汹汹的红光云火涌动，离开了山头，山头上零星结束，火光摇摇晃晃，最后一一熄灭了，黑云处几分。
清水几乎就在大团大团的宏光远去的同时，飞奔着带上竹蔑灯笼宝山里，于是山里多了移动温暖的红点子，红点子缓慢的移动，劈开了这一条连接两山的道路。
清水气喘如牛，满头大汗的停在狭窄的山路上，路边躺着一个人。拿灯照了照，血液不断的从伤口流出来，把灯笼一丢，上前检查伤口，伤者一张脏乱的脸，头发后露出一双明亮，如火焰般的眼睛。
简单的处理了部分伤口，随后扶起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一手绕过背上的伤口，还住伤者粗壮的腰，吃力的说"施主，小僧带你去个疗伤的地方。"
伤者低咳两声，声音嘶哑的不像话，"高僧你看好了，我是山贼，是个有罪之人。"
清水酿跄前行，费力地说"佛度众生。"
伤者吃痛的抽了口气，"高僧你是不是故意的？"
清水的手撞上了他的血，血液滑进手腕，身上的缁衣吸了去，满袖沉甸甸的，急得无可奈何，轻斥道"闲话少说。"
伤者不安分，他搭在清水肩头，手指抬了抬指尖，在清水尖头敲击着，轻的像蜻蜓点水，柳枝拂过湖面，小小心意的靠近又依依不舍地离开。
"高僧，我叫顾云，我若是死了，辛苦你给我找块牌子刻上这两个字就足够了。"
他说话声渐渐低下去，鼻尖吐出来的气息也失去了温度，清水浑身又冷贴着顾云的手都打哆嗦了，他咬牙道"你别睡，睡着了我可抬不动你了。"
顾云含不清的说了句什么，清水吸吸鼻子道"你不要说话，你听我说，我有很多事情问你，是你就说是，不是你就说不是，不许不回我！"
顾云笑了声，说了个好字。
清水绞尽脑汁搜刮着与他有关的问题，你在那边是不是能看到我这里的灯？
顾云说"是。"
"你那边的灯是看着我这里的灯灭才灭的，对吗？"
"是。"
"你是不是、你是不是…………"
还能问什么？清水催促自己，还能问什么？
"你……"
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听见顾云小声地叫他。
"高僧，"顾云的手重重的落下来，搭在清水肩上，"高僧我是为你才亮的灯。"
清水紧紧地抓住他的手，红色的屋檐在晨光熹微中突破森森密林，一跃而出。
清水低声道，"你忍着，快到了。"
顾云有气无力的，"我这样的人能进佛寺吗？"
清水梗烟道"能，你能进。"
顾云又说"高僧，你叫什么？"
清水把自己的号说了，顾云低唤，他的声音轻飘飘的，一出口就话在空中。
清水听见匆忙沉重的脚步声，是自己的，听见水流动的嘀嗒声，是顾云的血，听见心脏一强一弱的跳动，强的是他，弱的事顾云，他还能听见顾云轻微的呼吸，仿佛比蛛丝还要脆弱。
顾云说"清水，我记住了，来世我就化作你常用的那个木珠吧。"
清水声音颤抖着说"不会，顾云你会有一辈子的平安喜乐，你不要胡言乱语，我会救你，你听着，我会救你。"
顾云忽然重重地喘息了一声，他说了一句话，清水因他这句话，眼泪一下子就掉了出来。
"怎么就是你呢？"
闯进庙里，弟子们吓了一大跳，赶紧忙忙碌碌的上抬起二人，清水叫着把人送进房间里，机灵的小弟子已经去烧热水，拿药采药。
顾云大体无害，清水脚步虚浮，走出门外，神思恍惚地摔在地上，他伏在地上，毫无保留的哭了出来，哭到心里痛快了，他洗沐浴面着如来诵经，从天明至天暗小弟子来叫他，他也不理。
他口中念着经，顾云的脸在他脑海拂之不去。
他拿着念珠，一顿摩挲着光滑圆润的佛珠上传掌间的温润，一百零一颗珠子是为断除一百零一种烦恼，但他为烦恼所困，他在钻研和蔼的佛像前亵渎圣地，清水羞愧痛苦的垂下头。
清水出门是次日黄昏，小弟子捧了茶饭出来。清水慢慢用过前去探望昏迷不醒的顾云之后，叮嘱小弟子们不许多嘴，选了一位憨厚老实的照顾顾云，他再也不往顾云那里去了。
顾云醒后就要找清水，清水大大方方的来了，稍作片刻，将一切事物安排的井井有条。
条理大方，叫人察不出一丝错来，一个弟子有事早上来清水就走了，顾云坐在床上看着清水只喝了一口的茶，对身边的小和尚微笑道，“你们清水大师又说了谎话。”
小和尚瞪圆了眼，"修的胡说，主持师叔总会诓骗你。"
顾云不理论，懒懒的说"累了，我睡会。"
小和尚有理没处辩，委屈的等顾云睡下，一把腿跑去找清水，将话一股脑倒出来，清水想了想，笑道"顾施主误会了罢。"
晚上用饭清水亲自带了饭盒来，顾云笑道，"还以为高僧要对顾某避之不见呢~"
清水道：“顾施主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