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长赢华府,别墅二楼。

    李未晞匆匆回了一趟自己的卧房,将沈倚玉的一些衣物收纳带走,便毫不挂念地离开了屋子,临走时只处理好一些生活痕迹。

    冷灰色调展露,四角干干净净,总归是让这套别墅看起来不常住。

    细细检查了一番,才缓缓关上大门,他拎起一个满当当的行李箱准备下楼,给陈嘉言打了电话。

    “阿言,我把沈倚玉给带走了。”

    陈嘉言正巧打开玻璃杯喝口凉水,冷不丁被李未晞给震惊到喷了他同事一身。

    “不好意思啊。”陈嘉言连忙跟大队的兄弟道歉,转身压低声音,质问李未晞。

    “不是吧,未晞,你真就这么想不开,非得跑人家眼皮子底下去挨骂?”

    “沈氏药业那帮老骨头把算盘打到她身上来了,应该不知道我跟她的关系,上午要求我的医院把沈倚玉弄成植物人,然后配合他们发布公告,再取代她的位置。”

    深不可测的寒意从李未晞的眼底浮现,俊脸上带着少见的肃然。

    “你们继续跟进一下跟沈氏高层有关的那几个案子,要是能抓,最好一网打尽。”

    陈嘉言思考了一下这些天刑侦大队调查到的线索,心下了然,却还是忍不住安慰道。

    “沈倚玉也是倔,她可能不止惹得那丁老头一个,说不定发现了别的秘密,然后被盯上了。你也别太担心,公安这边一直没停过调查。”

    “嗯。”

    等到李未晞刚好挂断电话,人已经打开后座车门将东西放好,看着陷入睡眠的沈倚玉,眉眼间平白无故间添了点柔和。

    怎么能不担心。

    明明难过蔓上了心尖,是陷入水牢锁住了脉搏呼吸的窒息感。

    估摸是车祸后刚醒,又受到了沈氏发布公告的刺激,还有看见了他,一连串的言语冲击她的大脑,在他说出那般难堪的事实后,沈倚玉当即晕在了他的怀里。

    嘴里却止不停地呓语:

    “我恨你…”

    “恨你。”

    李未晞小心翼翼地把她哄睡着,才敢开车回到长赢华府取东西。

    忽视不了沈倚玉眼下的疲惫,李未晞拨指,轻轻抚过她皱起的眉头,一点一点地熨平,不带烦闷。

    “对不起,我又给你带来痛苦了。”

    “萋萋。”

    隐患重重,心底不免焦躁,踏上高速公路,李未晞硬是将车速拉到最满,最短时间内远走京市。

    对外宣称丧失行动能力,已是“植物人”的沈倚玉若是下单买了票,怕是行踪直接暴露在大众眼底。

    那帮人肯定在高铁站、火车站,机场设了眼线,只要她出现,李未晞不敢相信会发生什么。

    他不敢赌。

    赌不起。

    连续几个小时不合眼的驾驶,再是钢铁般硬朗的身体,也还是让疲倦爬上了眼角眉梢。

    车里带了个人,疲劳驾驶危险系数直线上升,李未晞还是决定中途缓一下。

    刚把车开进服务站,沈倚玉便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醒了?”

    微哑的声音一传进沈倚玉的耳朵里,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涌进思绪,历历在目。

    “谁让你抛弃了我呢。”

    睫羽颤了颤,扫过一片雾气蒙蒙,再掀起时,平静如虞。

    “困住我,锁着我,你是想这样报复我吗?”

    撇过头,许久未进水而稍稍干裂的上下唇挪动,吐出了反问的刀锋。

    无形之间竖起一面锋利的避障,刀光剑影敌对两岸。

    停住想要凑近的念头,李未晞阖上眼,又置身于那个离别的雨夜。

    光影交错间,又见到了七年前那个浑身带刺的沈倚玉。

    “结束吧,李未晞。”

    “我不喜欢你了。”

    “李同学,这笔钱是我们小姐给你的补偿金。”

    “要是觉得不够,我们后续会再打一笔钱进去。”

    “以后别再纠缠我,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不喜欢。”

    分手时的点点滴滴涌入脑海如同台风过境,顷刻间雨点轰隆,疾风刮破天际,徒留一片废墟。

    残垣断壁尚可修复,受伤的人却只能蜷缩残喘。

    过了这么久,在她眼里,自己还是那个可以被舍弃的玩物。

    收回思绪,他撩起眼皮,回避着沈倚玉探究的视线,克制住颤抖的手,只道:

    “嘴唇起皮了,你先喝水。”

    无视着沈倚玉刺人的戒备模样,李未晞翻开副驾驶位上方的遮阳板,指节滑动几秒,轻松卸下移动镜子,转身从手刹旁的收纳箱中取了点棉签。

    长臂横亘视线,一只大手握着小方镜呈给沈倚玉看。

    镜中的一张小脸朴素得过分,白瓷般的皮肤也藏不住病气,更别提干裂起皮的嘴唇发白。

    可怜兮兮的。

    镜子被收起,李未晞拿起一瓶没开封的水,将棉签打湿,蜻蜓点水一样往沈倚玉唇上粘。

    见她没多大反抗的情绪,再捞起另一瓶矿泉水,指尖扭转轻轻松松,打开瓶盖递给她。

    本想喂给她喝,但怕她抵触打湿衣服再着凉,李未晞只道:

    “你自己喝。”

    “刚开封的,没下毒。”

    语音末端微扬,像似开玩笑的语气,尽量让一番话打消些封闭空间内凛冽的气氛。

    倒也不想自讨苦吃,沈倚玉的喉咙干得快要喇嗓子,思想斗争不到两秒,终归是伸手接过了水瓶。

    好不容易醒了,又被人带走,大半天没进食,睡觉快要睡得脑袋昏昏沉沉的了。

    沈倚玉觉得这辈子没有哪一天像今天一样睡得这么久。

    还没等她纠结要不要跟李未晞开口要吃食,肚子先替她做了决定。

    “咕——”

    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也没有哪一天像今天一样狼狈了。

    车里的空气尴尬了不一会儿,感受到李未晞不偏不倚的视线从她的脸滑动到她的腹部,沈倚玉顿时涨红了脸。

    昏沉的大脑被尴尬冲击了一波,更是让沈倚玉忘记自己的左脚还动弹不了。

    偏生碰到了车门。

    “嘶——”

    远山黛眉皱起,疼得沈倚玉吐了半截小舌。

    “我去买些吃的,你乖乖地待在车里,别乱动。”

    不等沈倚玉反应,李未晞长腿一迈,便下了车,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

    仿佛是感觉到了车里铺面而来的“尴尬味”,沈倚玉只瞧见他在方向盘按下按钮,刹那间,四扇车窗各自降了一小截。

    “透点气。”

    像是预告了这句话,等到李未晞从便利店大门出来,提着塑料袋的手刚想按响车钥匙,风打着发旋,掠过他的耳尖拐了个弯。

    李未晞就这样顺着风的方向,看见他的萋萋扒拉在灰褐色玻璃车窗上。

    细嫩的手指抓在玻璃边缘,半张瓜子脸露出,一览秋水明眸。

    眉宇间游动着几分好奇,琼鼻扬起,像是只在吸收九重天地之间灵气的小狐狸。

    好不可爱。

    乖萋萋。

    他淡淡地笑了起来。

    李未晞特地绕了一下,从车后方经过,人坐上车后,沈倚玉才反应过来。

    “零糖华夫饼要不要?”

    没戳穿她刚刚自由呼吸的小动作,李未晞只是将买来的零食一一列了出来。

    一边说,一边拿出冰袋往沈倚玉脚上敷。

    零度的低温触及到脚踝肌肤的一刹那,寒意像根细长的针,扎进了骨骼缝隙里。

    也许是踝关节附近神经受损更加敏感,沈倚玉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抬脚。

    幸好预判到了可能会发生的小动作,冰敷的同时,李未晞的大掌紧紧扣住了沈倚玉的小腿骨,怕她再踢到哪个地方。

    “别动,冰敷会好一些。”

    他倒是惜字如金。

    莫名来的一股子闷气积郁,沈倚玉不禁诽腹道。

    男人宽大的手掌覆在她的小腿上,炽热的温度透过肌肤传递到各个细胞中,脚踝处却传导着一股明显寒意。

    交汇其中,更显冰火两重天。

    “我照着你之前的口味买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变。”

    “睡得确实有些多了,我还给你买了红茶,喝了应该会清醒些。”

    “尝一点?嗯哼?”

    像是洞悉了沈倚玉心中的小九九,李未晞补充道。

    红茶、威化饼干、三明治、点心、薯片……通通递了一遭。

    没反应。

    他不回答她的问题,她也不想给他的举止半点回应。

    两个人就这样胶着,赌着气。

    再是好脾气,李未晞这时也有点恼了。

    气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想掐着她的腮帮子,逼她张嘴的阴暗想法又冒出了头。

    可是看着紧紧抿着嘴的心上人,一股理屈词穷的落寞感浑然而起,面对她的抗拒,他毫无还手之力。

    还真要掐一个从车祸中苏醒过来的病人?

    罢了。

    先低头的人总归会是他。

    从前是,现在也是。

    嘴唇滚动了两下,只道:“我有点累,先睡一会儿。”

    那句“饿了就吃”带在话音尾巴边跑溜出来,钻进沈倚玉的耳朵里,皱痒痒的。

    随后李未晞将座椅往后放倒,右手枕在小脑位置处,左手臂搭在眼睛上方,挡住渐明渐暗的光线,留给沈倚玉处理情绪的时间。

    天色已黑,服务区的照明大灯亮起,媲美离地八千里的天上银盘月,月莹融合灯光落在车顶,扩散般地在水泥地上洒了一片阴影,像极了沈倚玉在小洋楼客厅中央铺的灰质地毯。

    女人吃着小面包,望向窗外,清晰地看见“距坞阳还有60km 距澜山还有150km ”的大字招牌悬在提示栏上。

    澜山过后便是陵城。

    陵城。

    熟悉的名字印在脑海里早已是抹不去的存在,这座寂静的小山城,不仅是沈倚玉外婆的家乡,也是她最热烈青春的归宿。

    七年以来,她再未踏入这座城市。

    青涩的美好就应该保存在回不去的故园,不该被打扰,不该被玷污。

    她是背信弃义的罪人,亲手斩断了不该有的妄念。

    不该回来的。

    “为什么要带我回陵城?”

    想要质问李未晞的问题又多了一个,猜忌好比蛛网,虽轻薄几缕,但层层叠叠便看不清前进的方向。

    高速一路四平八稳,浅浅打了个盹,李未晞醒来后精神好了不少,知道沈倚玉不想搭理他,也就放任她好好休息。

    醒来后简单扫了眼塑料袋,察觉到袋子里少了几样吃食,多出几个开封的包装袋,悄无声息地泛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七年过去,她变了变,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直到李未晞将车开入早已安置在陵城的小宅,弯腰抱起沈倚玉时,沉默了许久的可人儿出了声:“我不想回陵城,为什么要带我回来?”

    沈倚玉靠在他厚实胸膛上,只要李未晞低头,就能对上她深邃的眼眸,可是他没有。

    寂静的夜里,呼吸声如同装上了电台扬声器,起起伏伏间半世烟雨便过了隙。

    就这么不想回到这座跟他有牵连的城市,哪怕她的外婆葬在了这里。

    修长的指关节竭力控制住不要弄疼她,抽吸一口气,薄唇缓缓张开:

    “那我也想问你,”

    “当初为什么要抛弃我?”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可惜沈倚玉没有抬头,并未察觉到他颤抖的眼皮下满是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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