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的答案是?”他们这段时间接近于冷战,在家里只有视线对上时会点头打个招呼。一时之间,边晟还没适应她突然地热情。
白雨眠低下头,在他唇瓣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个吻:“这还不明显吗?”
“我太爱较劲了,什么事情都要分个明确的是非对错,否则我就没办法进行下一步了。”
“我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
边晟静静地听着,手搭在她后背,以防她跌落下去。
或许他们很久没有沟通,又或许是最近这段时间的思考,加之今天Vivian说的那句“奔向你的自由”,她现在有很强烈的倾诉欲,想要说给他听。
“可是我发现,我这么和自己较劲一点用都没有,我一点也不快乐。”
“与其做一个是非分明事事洞悉的人,那么有时候我宁可糊涂一点,如果那样会让我变得幸福的话。”
“边晟,我在往前走,你愿意和我一起往前走吗?”
“和你一起去西北吗?”他记得她说过,那是她探索世界的开始。
白雨眠摇头,“或许以后我会想要和你一起去,但是第一次,我还是想自己去。”
“自驾?”
“对!”白雨眠笃定地答。
边晟想说她一个人自驾很危险,都没有人和她换着开,可这些话在心里滚了一遭,又觉得没有说出口的必要,她当然会考虑到这些问题,他知道她在酝酿一次伟大的出行。
“那我在家等你,或者我来路上找你,然后我们一起回家。”他手从她肩上离开,向上移,抚上她的耳垂在手里触摸。
“好,一言为定。”
“什么时候出发?”
白雨眠昂着头思索:“估计要婚礼后了,我还在新手保护期,车技还需要练习。”
“那我陪你练车,周末能空出来?”
“能!”白雨眠从上一个兼职工那里真的学到了点东西,所谓“不会带团队,你就只能干到死”她从前是无所谓的,因为她故意把自己困在雨阁里,不去接触外面的世界。可是现在呢,她又生出了些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又恢复了一些上路的勇气,她正在逐渐向外探索。
周六这天上午,边晟到公司处理事情,和白雨眠约好,午饭时间她开车来公司,两人一起午餐后开车去周边游。
一直等到12:30,边晟都没收到白雨眠的任何信息。白雨眠虽然不是这个时间观念特别强的人,但在和她约定见面的这些接触中,她从来没有迟到过。
边晟打电话过去,那边还是没接。他离开公司,开车往雨阁赶去。
白雨眠出发前打算去雨阁打一趟,看看大家状态如何。刚到前台坐着和莎莎聊了几句,就有她的闪送。
这是母亲把原来那把吉他送还给她时,她送去维修的那把。
那晚回到家她就把两把吉他放到了杂物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事实上,第二天边晟一走,她就溜去杂物间试了音。
父亲送的那把品牌吉他固然很好,无论是琴身还是音色,但她心里始终把原来那把吉他放在一个很重要的位置。只是原来的吉他闲置太久,走音严重,她手里也没有维修和调试的工具,索性就在网上找了一个店铺过去修。
她留了雨阁的地址,担心送到御景湾边晟会看见。事实上,那时候她还是羞于在他面前暴露自己曾经的理想。
这段时间发生好多事,她把这把吉他忘得一干二净,要不是今天回来碰上,她不会记起。
店里几个姑娘开始起哄:“我的妈!!白老板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们不知道的?”
莎莎也一改往日的镇静,看着手抱吉他的白雨眠眼里冒光:“快弹首《存在》,让我们感受一把在路上的感觉!”
白雨眠还在纠结,对莎莎呵呵一笑:“我怕我弹完,你又要去gap了。”
莎莎坦然:“是有这个打算,不过不是现在啦。”
最终还是架不住几个姑娘的“弹一个嘛”“弹一个嘛”,店里几个年轻食客也纷纷把目光投向白雨眠。欢若更是社牛,直接朝着对面的时刻喊话:“我们老板要表演吉他弹唱,在座的各位有耳福咯!”
雨阁也会有团建,大多都是些清吧和ktv,小苏和欢若都领略过白雨眠的唱功,因而对她的歌唱实力很有信心。
白雨眠手触上那些琴弦,的确是有些心痒痒,便对几个姑娘说:“你们先让我熟悉下琴谱。”
《存在》白雨眠在高中时弹过,但上了高三,吉他被藏起来后她就没再碰过。如今也不知道能不能再捡起来,但她想再试试。
边晟着急找人,车直接停在了楼下。刚踏上旋转木梯,就听到有吉他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玻璃窗内,他看见他的妻子抱着一把破木吉他,坐在柜台外面的高脚凳上,纤细光洁的手指往复灵巧地勾着琴弦。
她半垂着头,嘴里唱着:
多少人走着却困在原地
多少人活着却如同死去
多少人爱着却好似分离
多少人笑着却满含泪滴
他没有推门而入打扰这份自由的氛围,周围绕着她坐的食客配合着鼓掌打节拍,还有的人在拿手机录像。他看见店里有个新面孔,在角落坐着默默流泪,而另外两个他眼熟的姑娘,看着那个哭的姑娘,也都哭了。
他妻子可真厉害,不是开福利院做慈善,而是养了一群文艺青年啊他想。
歌声仍在继续,渐渐从她的独唱变成众人合唱:
谁知道我们该去向何处
谁明白生命已变为何物
是否找个借口继续苟活
或是展翅高飞保持愤怒
……
白雨眠当下吉他,尽管周围还有食客在起哄要她再来一首,她坚持摆手不再唱了。
她抬眼的瞬间,瞟到窗外站着的男人。忙把吉他放回休息室,出来时他已经在空桌前坐下。
“边总怎么有空造访我们小作坊?”因为刚刚弹了首曲子,白雨眠心有些荡漾,有心情和他开了个玩笑。
边晟从前衣袋里拿出手机,亮起屏幕给她看时间:“有想起什么吗?”
“你这系统壁纸有什么好看的?”
边晟要被她的直肠子气死,手指点着手机上那硕大的数字:“你再想想呢?”
“靠!”白雨眠捂住嘴,四下张望一遭,确定没人注意到她的“口无遮拦”后才转过来和边晟继续说话:“对不起啊,我一碰到吉他,就被迷得五迷三道了。”
这也是后来父母执意要没收她吉他的原因,她有瘾,她对吉他有瘾,一碰上就什么都忘了,只沉浸在那和弦声里。
“我这个人比较讲理,也不要你哄什么的。”边晟思考了一会儿,“这样吧,我等了你近一个小时,这是很严重的事,你欠我一次,以后还回来就行。”
说完他起身,手里抄着自己的车钥匙:“走吧,车还在楼下。”他把钥匙扔给她。
几个姑娘在白雨眠身后,意味深长地“哇唔”一声,白雨眠甩给她们一个白眼,警告道:“都给我好好工作!”
她转头去追前面自顾自离开的男人,真是的,走那么快,是在炫耀自己腿长吗?
白雨眠腿也很长,她不认输,一下加速,没几步楼梯就超过了边晟。她先于他跑到车前,手撑在车前盖上喘气。
“你疯了?”边晟绕有趣味地盯着她。
“你把话说清楚,我欠你一次什么?”白雨眠很警惕:“先说好,必须是我能做到的,让我给你一个亿什么的,你把我卖了也拿不出来哦。”
“你就对自己这么不自信?”边晟走近她,清列的木质香传入她的鼻腔,带有早秋的薄凉。
“嗯?”白雨眠挑起眉毛。
“你要看卖给谁。”边晟拉开副驾门坐了上去,对站在外面的白雨眠说:“卖给我的话,十个亿我也是可以考虑出的。”
白雨眠跑到驾驶座上坐下,系好安全带,很狗腿地灿笑着问他:“那我觉得这婚结亏了,我们能不能离了重来过?”
“可以。”他看着她笑:“你先赔违约金?”
“那算了。”白雨眠老老实实开车。
他们把车开到桐市附近的一个小村落,这里有家民宿,是边晟朋友开的。朋友从楼上接着电话下来,看见他们愣了一秒,眼神和边晟以及旁边的白雨眠打了个招呼,随后就出门去了。
员工给他们办了间河景房,带二人上了楼。推开窗可以看见对面的群山,以及山脚的那条小溪。溪边有三三两两的妇人蹲在岸上,提着藤条编织的衣兜在洗衣裳。
“这地方真好。”白雨眠转头和身后放行李的边晟说话。
“夏天这里还能看见流萤。”他淡淡应了一声。
“你之前来过?”问完她又觉得这个问题很傻,这是他朋友开的,他自然是来过。
边晟对这个问题没什么情绪,只说以前常来,白雨眠也就没放心上。
他们决定下楼到村子里逛逛,碰见刚才接电话的朋友回来了。
朋友叫周靖临,早些年混金融圈,后来在去了几次寺庙做义工后,突然在群里宣布自己要去山里隐居,转掉公司来这山上开了民宿。
周靖临看边晟一眼,接着眼神就三不五时地往白雨眠这边瞄。
边晟走到中间为两人介绍:“这位是我大学学长兼朋友周靖临,这位是我妻子白雨眠,目前在市里经营一家咖啡厅。”
事实上白雨眠的照片何屹早就发群里过。他上次去御景湾给边晟送东西,那之后就在群里发疯说边晟这座冰山找了另一座冰山,以后不得生个小冰人啊。
周靖临想到群里何屹的描述,忍俊不禁,伸手和面前的女人握手:“幸会,一直听共同好友提起。”
白雨眠没见过边晟其他朋友,眼前这个还是第一次有边晟在场时正式见面的第一个。她猜周靖临口中的共有就是何屹,也不知道何屹讲自己些什么,但从周靖临偶尔谑笑的表情可以得出,不是什么好话。
民宿一楼除了下陷设计的客厅,还有一间很大的餐厅,客人大多在这边坐着用餐。
秋天,山里的天气很好,周靖临带他们到外面的院子坐着聊。
“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过来了?”周靖临给边晟发烟,边晟眼神扫扫身边的白雨眠,周靖临就知趣地把烟收回,自己也不抽了。
“你这地方这么偏,想开也不会客满。”边晟给三人一人倒了杯茶。
周靖临骂他嘴毒,白雨眠在旁边被逗笑。
随后就看到周靖临在他们的小群里发了这么一条消息:
【新鲜,我们叱咤风云的边总是个老婆奴,在人旁边烟都不敢收我的。】
而何屹跟住微信上了一样,立即回复周靖临:【早知如此,陷进去了】
群里还有其他朋友,看见消息也都跟着奚落起边晟来,嚷嚷着是不是带着妻子去民宿了,自己马上开车过来。
边晟大致扫了一眼群消息,眉毛轻挑,敲字回答:【这叫尊重,你们不懂。】
他不觉得自己怕白雨眠,只是知道她不太喜欢烟味,反正自己这上面瘾不大,能忍则忍。
周靖临觉得这孙子就是嘴硬,起哄让白雨眠看他手机:“白老板,你看你老公在你身边也不老实,不知道和谁聊天呢,笑成那样。”
边晟抬头,声音很平淡:“笑成哪样?”
周靖临扯了个嘴型:你自己知道。
白雨眠回周靖临,用他的同款称呼:“多谢周老板提醒,但我还是不看了,夫妻之间需要一点信任不是吗?”
听她这么说,边晟心情很好,和周靖临嘚瑟道:“听听,也就是你,这个年纪还不懂这些相处之道,单一辈子也正常。”
周靖临放下手里的杯子,却没被的话激怒,仍然是慢悠悠地回他:“我这是自愿单身。那些都是身外之物,懂么?”
边晟了然地点头,不紧不慢喝了口茶:“别让我发现你金屋藏娇。”
周靖临腿在桌底下踹了边晟一脚。
“你们聊着,我去逛逛。”白雨眠坐在院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听着他们胡侃,视线却一直盯着外面。最近的两次外出都是和边晟一起,她想试着一个人走走。
白雨眠刚离开,周靖临就告诉边晟:“沈佳卉在这边住着。”
边晟接过他重新递来的烟,两指夹着借他的火点上,不以为然道:“我和沈佳卉的事,我跟她提过。”
“你老婆什么反应?”周靖临在山里待久了,唯一的乐趣就是接待接待来这里找他喝酒的兄弟,顺便八卦一遭。
“谁还没个前任,坦白说清楚就行。”他仍旧是风轻云淡的口吻。事实上他的确心里坦然,他和沈佳卉分开以后就没联系过,他们之间再干净不过,他不担心会在这上面闹乌龙。
“那可未必,何屹怎么说来着?女人不为你吃醋,那就是不够爱你。”周靖临这么说着。
边晟讥笑一声,觑他一眼:“你觉得何屹懂什么是爱情?他一个走肾不走心的花花公子,你倒是把他的话奉为箴言。”
周靖临见拱火不成,索性掀过这个话题:“行,你牛逼。”转而起身:“好不容易来一次,陪我去打两杆。”
边晟觉得周靖临也很有意思,公司不要了,跑山里来开个名宿美其名曰归隐,然而吃穿用度全和在市里没两样,他问周靖临:“薛定谔的归隐?”
周靖临却不被他的质疑红脸,回答得很自信:“你甭管我这隐得到不到位,至少远离了很多糟心事,我觉得我能多活几年。”说着他转头看一眼边晟:“倒是你,死过一回,劝你悠着点儿。”
边晟拿上巧粉擦杆头:“悠着呢,现在养生茶天天喝着。”
楼下,白雨眠一个人戴着耳机转悠去了。她拍了个视频,分别发给赵兰英和叶微阑。
叶微阑和她有时差,发过去后没有回音。倒是家里的赵兰英给她回了条语音:“好好的清福不享,怎么跑乡里去了?”
白雨眠同样语音回复赵兰英:“现在很多人不都觉得城市里节奏太快,想来山里缓缓吗,你想不想来?”
赵兰英拒绝得很利落:“那也是你们没吃过苦的小年轻这么想。我们从小就在那种环境长大,早祛魅了。”
母女俩悠悠地聊着,白雨眠在溪边的凉亭上看见一个人,收起了手机走过去。
女人穿着一身休闲装,她的身材曲线实在很好,即使是宽松的衣物,穿在身上也很有型。
白雨眠认出这是沈佳卉。
换作以前,就算知道这位是当红演员她也不会走过去,但是因为他们之间有了边晟这层关系,她的脚步不听使唤地往亭子边走。
她没有想过要突兀地走过去在沈佳卉旁边坐下,但是也想近距离看看,看看那个曾经甩了边晟的女人,多厉害的女人呢。
“白雨眠”
一道清亮的女声从亭子里传来,白雨眠心道不愧是拿大奖的演员,这说话跟念台词似的。
她脚步停在原地,转头去看,和亭子里的女人对上视线。
她知道沈佳卉,也知道沈佳卉和边晟的关系。只是,沈佳卉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