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中因为对方的前任吃醋这种情节,白雨眠向来是很不屑的。喜欢就是喜欢,爱过就是爱过,双方彼此坦诚,讲清楚就好,没那么复杂。
可是那些想法,终究是纸上谈兵。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白雨眠才发现,她做不到像自己心里想的那样洒脱。
白雨眠走到凉亭里,坐到沈佳卉对面。
沈佳卉开门见山:“我知道你,你是边晟的妻子。”
既然她都如此直接,白雨眠也省得装作不知情,坦白道:“我也知道你,边晟前任。”
沈佳卉看着白雨眠笑了,“你们结婚,不是因为爱情吧?”
白雨眠觉得这很突兀,连同刚才的开场白。他们之间的事,牵扯上自己干嘛呢,除非沈佳卉对边晟仍有念想。
“的确不是。”她没撒谎,这是事实。
“原谅我的直接。”沈佳卉说道:“我从国外回来不久,就听说他结婚的消息,很难不怀疑他是为了气我。”
白雨眠在心里发笑,心道这就是你自作多情了,然而她没真的这样说:“或许你可以去问他,毕竟我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沈佳卉轻声哼笑:“他多么骄傲一个人呢,被人甩的滋味一定不好受。还用求证什么呢,摆明的事实。”
她说得那样笃定,白雨眠都要相信了,然后就又觉得沈佳卉实在有违她的心理预期。在此之前,沈佳卉在她心里形象很好,为了事业放弃男人,爆红期间果断出国进修,她佩服沈佳卉的勇气,可当她在自己面前说出这番话时,不禁让白雨眠怀疑,这还是一个人吗。
“可是沈小姐你不是也刚宣布恋情,何必这样牵挂他的感情状态。还是说,你这也是为了气他?”
沈佳卉笑了起来:“气他?我至于吗?”她说:“但不得不说,我很高兴,因为他居然为了气我找人结婚,而我现在的恋情,是真正的两情相悦。”
“我不清楚你们两人之间的事。但是这么些年过去了,你能淡忘掉和他的感情重新投入新的感情,那他应该也有这样的权利和可能。”白雨眠不想再和她多扯什么。这次谈话让她对沈佳卉很失望,她宁可沈佳卉和边晟真心爱过,分开后仍然愿意看见对方幸福,却不想看到一个为了前任而吃醋吃味的女人,那样活着也太累了。
沈佳卉见她要走,直接从石凳上站了起来,喊住她:“这就走了?是怕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不敢听吗?”
白雨眠不上她的套,抿唇微笑:“我只是出来太久,想回去休息了。”说着就转身,继续往前走。
“不,你只是怕知道他以前多么爱我,你不敢了解。你们是合约结婚,而你却真正爱上了他,所以你不想知道他以前爱人时是什么样,是吗?”
白雨眠闭眼提了一口气,转过身去回答她:“不是,我只是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你们的过去如何与我无关,反正他现在法律意义上的妻子是我。”
说完,白雨眠再次转身,迈步离开。
“可是如果他还爱我呢?”
这句话像有魔咒,白雨眠的腿也像被人灌了铅,固定在原地不动。
“如果我没记错,他家里还有个鱼缸是吗?”沈佳卉走下来,朝白雨眠走去,慢慢走到她身前,看着她的脸,“那只乌龟,叫盖特,对吗?”
“那只乌龟是他妈妈在他病后送给他的,你想说明什么?”
“那只乌龟是薛阿姨送的没错,可是为什么取名盖特呢?”沈佳卉语调上扬,带有诱导意味地提问。
白雨眠的确不知道,一个名字而已,爱叫啥叫啥,只要别是前女友名字就行。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白雨眠执意要走。
沈佳卉被她满不在意的模样惹怒,喊了一声:“因为真正的盖特被我带走了!”
再是洒脱的白雨眠听到这句话,也不能不隔应,她转过身:“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们在一起养的乌龟,我给取的名,叫盖特。分手我带着盖特离开,后来得知薛阿姨又给他送了一只。”
“如果乌龟是个巧合,那一模一样的名字又是怎么回事呢?这名字总该不是阿姨取的吧?”
白雨眠不想理会,漠然道:“你也说了,那乌龟是你们一起养的。他对那只乌龟有感情,取同样的名字这能理解。”
沈佳卉抱臂轻笑,睨着白雨眠:“白小姐,你不觉得你现在的处境,就很像第二只盖特吗?”
“我没懂,你有了新的感情,何必挑拨我和边晟。”白雨眠对她的上一个问题避而不答,该怎么作答呢,她发现自己没办法还击。
“因为我不甘心。”沈佳卉就这样直接说了出来,那些在边晟面前维持的自尊,此刻都不再隐瞒。她和边晟都是骄傲自大,爱自己胜过爱对方的人。
决定出国进修那天,沈佳卉去盛科找到边晟,试图劝边晟和自己一起出国。边晟自然干脆地拒绝了她的提议,他怎么可能放下盛科为了她出国。沈佳卉退而求其次,提出异国。
可边晟却劝她,既然决心要精进演技,那便好好学习,异国之于他们,都很飘渺。话说到这,沈佳卉抢在边晟之前提出分手,她让边晟记住,是自己甩了他。
边晟无所谓谁甩谁,反而笑着举杯,祝她此行顺利。
想要报复他的心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概就是从父母那得知他闪婚开始的吧。他们分手多少年,两人就空窗多少年。为什么她一回国他就结婚,这不是针对她是什么?
沈佳卉不打算用闪婚反击回去。她决定真的爱上别人,这样才是对他合约结婚最大的报复。他是为了气她,而她却真正爱上了别人。
千算万算,沈佳卉没想到,自己原来在意的还是边晟。在看到白雨眠手上的婚戒时,她居然嫉妒得发狂。
白雨眠没有直接回民宿,她继续在这村子里闲逛。村子背后有一条老街,因为不是旅游景点,售卖小吃的店铺很有限,只有零星的三两家开着门。
她走进一家小商店,墙上挂着一块小黑板,上边用粉笔写着店里商品的价格。这几年的东西实在是少,所有物品的价格都可以用这块小黑板标示出来。
白雨眠拿了一根小布丁,一元钱。其实今天天气不热,这乡里甚至说得上凉爽。但她觉得心里不舒服,不舒服时就想胡乱吃些什么转移注意力。
路上遇到一只大黄狗,在路边自顾自地走着,看见白雨眠,它觉得新鲜,走到她身边绕着她转圈。
白雨眠索性蹲下,由着它转圈,又折回小店,买了两只火腿肠,拆开包装扔给它吃。
大黄狗张开嘴,吭哧吭哧填着肚子,吃完冲着白雨眠摇尾巴。白雨眠看着它这副很容易就被满足的样子笑了,对着大黄狗说:“我要是和你一样就好了,吃点好吃的,就什么烦心事都忘了。”
她走回民宿,上二楼回自己房间,边晟不知道去了哪里,此时房间里就她一人。
正坐在床头发呆,阿生微信私聊她,说是唐丽容今天没来店里。白雨眠没有实现收到唐丽容的请假消息,这会儿正打算给她打个电话,就又收到阿生的报备:【这会儿来了,失魂落魄地进来了。】
白雨眠看了那行字,心里放心不下,直接给阿生拨了语音过去。
语音接通,白雨眠把手机放到耳边:“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顾忌着唐丽容,阿生举着电话跑到了楼下的精品店坐下,和白雨眠汇报情况:“唐阿姨今天比交班时间晚了半小时过来,一开始我还以为她堵车或者跟你请假了,但莎莎说自己早上在附近碰到过她。”
“刚刚她来了,一来就去换了服装。只是整个人魂不守舍,我们和她打招呼她也听不见。”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其他的阿生也不了解,末了他和白雨眠说:“雨眠姐,我真觉得这唐阿姨有够神秘,你回来好好研究研究。”
白雨眠猜想这和唐丽容的女儿有关,叮嘱阿生道:“你别在人跟前乱说,做好你自己的工作就行。”
阿生不乐意了:“姐,我像那么不懂事的人?”
白雨眠哄他:“行,你最懂事。那么我不在店里的这段时间,就请懂事的生哥替我好好顾着点儿店吧!”
阿生满意地应下来,清了清嗓子:“你把心放肚子里。”
挂断阿生的电话,白雨眠翻来唐丽容的微信主页看,实际上什么也看不出来。她终年用一个头像,朋友圈从不更新,要想了解她,只能从本人口中得知。
百般纠结之际,门口有人敲门。
白雨眠起身,猜是边晟。房卡在她身上,如今插在房间里,他要进屋就只能敲门。
“转圈回来了?”边晟走进屋,脱掉外面的夹克衫挂在衣架上。
白雨眠嗯了一声,他的到来无疑又把刚才沈佳卉说的那些话带到脑子里盘桓。
她忽然就觉得周靖临这个决定真不错,溜到山里来,除了最亲近的朋友,谁也找不见他,能省好多事。
“怎么转一圈回来闷闷的?”他走到客厅沙发坐下,把她拉到自己大腿上坐着。
白雨眠没有任何头绪,索性开门见山:“我刚才碰见沈佳卉了,你知道她也住这儿吗?”
他在她腰上滑过的手骤然停下,眼里闪过一丝不悦,“我不知情,也不关注她的动向。”
白雨眠点头,眼神去看他的脸色,的确是不知情的样子。
“她跟你说什么了?”他把她调转方向,让她正对自己而坐,两条细腿垂落在他两腿侧边。
“她说我的处境,很像第二只盖特。”白雨眠抬眼,和他对视,“为什么第二只乌龟,要取和第一只同样的名字呢?”
边晟沉默很久,开口说的话却没让她心里好受多少,他说:“第一次就是顺嘴提的,我对养宠物没什么兴趣,第二只自然也不想浪费时间去取名字。”
她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假,和他相处的这些时间里,的确没见他对那只乌龟倾注些什么情感,甚至有时候他在阳台吸烟,也不会偏过头去看那鱼缸一样。
那只是他母亲送的礼物,他没多喜欢,只是接受了而已。
不是说勇敢不会后悔吗,为什么自己问完这些问题之后,心里却一点没变开心呢。白雨眠想了一会,对他说:“什么时候吃饭,我饿了。”
边晟看了她很久,琢磨她心里的想法,却发现他无法透过她漠然的神色看出任何头绪,只能回他:“走吧,现在下去吃。”
这会儿不是饭点,周靖临单独给他们炒了两个小菜,一边颠勺一点对他们说:“也就是你们,能吃到我亲手做的菜,其他客人,一律得等饭点厨子统一上菜。”
边晟谑笑道:“我竟然分不清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周靖临直接对白雨眠说:“白老板,待会尝了我的手艺你就知道,什么叫乐不思蜀了。”
白雨眠在一边笑笑,说自己会比较比较他和边晟谁的手艺更好,支持他们打起来。
周靖临听了这话,突然福至心灵:“要么我和边晟一人做一个菜,这样比较更直观。”
边晟好不容易休息,不愿动手,冷漠拒绝:“我是客人,哪有主人让客人干活的?”
周靖临拔高了音量:“还客人,付钱了么你?”
边晟没话说了:“给我找个围裙来。”
两男竞争的最大受益者是白雨眠。厨房是开放式,她坐在餐桌边,听着他们互相插科打趣,这等待的时间就过去飞快。
两人一人端了两个盘子上桌,当然顺序是打乱了的。
周靖临递筷子给白雨眠,让她评评,哪两道菜最好吃。
其中有一道清蒸鲈鱼,白雨眠在家里见边晟做过,一模一样的摆盘习惯,她猜测那是边晟做的。
不得不说,他的朋友和他一样优秀,不仅工作上足够出色,就连下厨房也能这么秀。他们的做菜习惯截然不同,但尝到嘴里,各有千秋。
白雨眠有些怪异的报复心理作祟,故意把边晟做的那两道菜排到了最后。
周靖临因为这个结果拍掌大笑,晃着边晟的胳膊得意说:“这结果绝对公平吧,白老板可不知道哪些是我做的。”
说着,周靖临给自己抽了双筷子,夹了口边晟蒸的鲈鱼,鱼肉嫩而不生,恰恰入味,不至太咸,一切都掌握得刚刚好。他对边晟说:“我也就是险胜,你手艺其实也不差。”
白雨眠见周靖临大口吃肉的样子,没忍住好奇:“我以为你只吃素。”
边晟替周靖临回答:“他是薛定谔的和尚,换个地方潇洒而已。”
周靖临不以为意,为自己说话:“凡事呢,讲究个过程,我能舍弃城市里的大别墅和跑车,安于现在的小院子和自行车,已经是一大进步。”
白雨眠觉得周靖临真有意思,实在是个乐子人,一顿饭就在这么侃天侃地的氛围中过去。
餐厅外边,沈佳卉接到助理电话,今天必须赶回去进行进组前的特训,偶然撞见这么一幕言笑晏晏的画面。
白雨眠背对着自己,低着头专注在吃东西,坐在她对面的男人和旁边的周靖临笑着聊天,余光不时扫过进食的女人,嘴角漾着宠溺意味的笑。
一股气从胸腔涌起,直上心头,酸涩有之,遗憾有之,愤怒有之,各种情绪夹杂在一起,汇聚成了眼眶里打转的泪水。
沈佳卉绕到后门上了楼,回到房间搬下行李箱,艰难地把两个行李箱从后边的木质楼梯上搬下来。
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
坐在助理往市区开的车上,沈佳卉头靠在车窗上,望着窗外逐渐远去的村落,视线变得模糊,连同她和他的过往,一同远去。
原来他真的爱上了别人,原来他也会为一个女人专注进食的模样而笑。
这些年在国外,无数个流泪的夜晚,她会怀疑自己的选择是不是真的错了,如果不那么急于证明自己,继续留在他身边,会不会他们就有明天?
可那时候的沈佳卉太年轻,他们都太年轻,爱自己胜过爱对方,各自选择了事业。
她不禁好奇,对于现在的边晟,事业和爱情二选其一,他会作何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