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过去一个多月了,鹿盼常常会怀疑自己记忆错乱,红蕖坊、游蕊丝是不是真的存在过,总感觉非常不真实。
好像那块地方从最初就是开着竹茂楼和一间买一送一却生意很好的面馆。
她给自己放了一天假,再不休息一下,感觉身体吃不消了。
有命赚还得有命花不是。
她觉得自己得趁着有空跑一趟近月楼,再不去秦晚绵可能都要不认识她了。
不过这纯属她多虑了。
“哟,稀客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老友相见还是那么没个正形儿。
“总算没忘记有我这么一号人。”鹿盼很自觉地把杯子举起来,秦晚绵殷勤地往里面倒了些老班章。
“哪敢忘,要是没有石府出手,我和老夏还真有点悬。你算是帮我解决了一个心头大患,谢你还来不及呢。”说完又凑上去邀功,“怎么样,这茶味道不错吧,实打实的好东西。”
鹿盼喝起茶来其实颇有些不解风情,她向来懒得细品,再好再贵的茶三两口就解决了,全当是解渴,“确实很好,就是给我喝浪费了点。”
“不浪费不浪费,用不着跟老夏客气。”说话间,又给她满上了。
“这是一些小小心意。”秦晚绵从身后的柜子里取来一个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块品相极佳的血玉扳指。
“这心意可着实不小啊。”鹿盼把扳指往大拇指上套,无奈还余了好大一圈缝隙,看来和这宝贝是有缘无分。
怕手一滑给碰掉了,赶紧退下来放回匣子里。
“我回去交给石先生。”秦晚绵看她没有拒绝总算放了心。
她点点头,压低声音道,“这是老夏从土夫子那里收的,应该是哪座帝王陵寝里带出来的宝贝。你要是喜欢,回头让他留意着再给你也弄一块。”
鹿盼不在意地摆摆手,“快别折腾了,小打小闹罢了,这东西土腥气太大,一般人镇不住。”
秦晚绵知道她心里有杆秤拿捏得细致,“你要是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尽管同我讲。”
鹿盼点点头,“许久没在外面用饭了,秦娘子怎么不招待我吃些你这里小厨房做的菜。”
“这不是怕被你竹茂楼的大当家笑话嘛,我现在哪里还敢在你面前班门弄斧。”秦晚绵一副很夸张的表情,鹿盼就知道她肯定憋了半天就等着使坏呢,“才几天没来就这么见外了,那我以后更不敢来咯。”
“早备着了,不说这句我难受。”说罢,扭腰摆臀婀婀娜娜地去喊小童把菜取了来。
蒜泥白肉、夫妻肺片、皮蛋豆腐、口味虾、一大盆西葫芦鸡蛋馅儿的饺子,还有一小锅山药清鸡汤。饭后的点心是红豆双皮奶。
各种天南海北的菜色混搭,却又挺和谐的,鹿盼觉得很对胃口,还让小童单独给她盛了一碗白饭。
“你几天没正经吃饭了,我本来还担心准备得有些多了。今天老夏也不在。”秦晚绵素来胃口小,每样尝了几口就停下了。
鹿盼也不搭理她,自顾自扒饭,一碗饭很快就见了底,又举起碗示意小童,“再添一碗。”
秦晚绵有些被她吓着了,“这么吃真的没事吗?你可别把胃撑坏了,我还得给你送去谢忘忧那儿。”
“放心放心,还好夏兄不在,不然我都怕我不够吃。”秦娘子这才稍稍放了心,想来她平素里胃口确实不错,但像今天这么个吃法还是头一回见,“怎么开个饭馆反而饿着你了。”
“再好吃的馆子也架不住天天吃啊,不怕你笑话,平日里大部分时候我就去隔壁小糖开的面馆里随便对付一口。”这话鹿盼说出口自己都觉得假,但事实的确如此。
“看来我这小厨房还是有用武之地的嘛。”鹿盼腮帮子鼓鼓的像只仓鼠,她抬起头冲着秦晚绵笑笑,双目弯弯好似两轮新月,对她的发言表示高度认可。
红油不小心滴在了衣服上,秦晚绵让小童去取了干净的褙子来换。
小童引着她到屏风后头去,不得不感叹,秦娘子的眼光着实一流,这衣服色泽清雅,看上去半分俗气都不沾染,鹿盼换上走出来,自己也挺满意。
她抚着肚子不好意思的说,“吃了不够还连拿带穿的,也就我干得出来了。”
“客气啥,本来就是我们欠着你的。”秦晚绵过来替她把褶皱拉平,“不嫌弃便穿去,这衣服跟定做的一样,合身的很。”
鹿盼本想要不要拜别秦晚绵后再去竹茂楼看上一眼,但想想自己贸贸然跑过去,楼里的人还要抽身来应付她,何必这个点再去给人添堵。
如此想着也就大大方方回去了。
进到府里,小糖问她用过饭了没有,她答道岂止是用过,并把自己刚刚的辉煌战绩炫耀给小糖听,把她惊得一愣一愣的。
夜路走多了总也是要遇到鬼的,就算你不主动去招惹鬼,难保鬼不自己撞上门来找你。
好死不死,竹茂楼里冤家路窄,鹿盼刚从一个雅间内应酬完出来,就看到宓如岳其人在走廊上找小鹋的麻烦。
“宓大公子特地来代我教训手下的人啊。”鹿盼上来就一通夹枪带棒的输出。
宓如岳听出是她的声音,回过身来,掐着小鹋衣领子的手指都攥得更用力了几分,“你们竹茂楼就是这么管教下人的?我不过是多问了她两句,小妮子居然上来就咬了我虎口一下。”
说着便拉起袖子,亮出自己手上的伤痕,的确是挺不客气的一口,都见血了。
“哟,还真是。”鹿盼上前仔细打量了一眼,“我代她向您赔个不是,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小丫头一般计较,今天宓公子在竹茂楼的消费都记在我账上。您若是去谢忘忧谢神医那里包扎,费用我也一并包办。”
鹿盼此番话已经说得很是委婉,主要是闹将起来,其他客人听到了万一误会是竹茂楼不够周到,败了口碑不值当。
“包扎就不必了,让这小东西也给我咬上一口,我就当今夜无事发生。”宓如岳说着便把小鹋整个人抱举了起来,小鹋双脚腾空不住地在空中踢蹬挣扎。
鹿盼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简直要被恶心的当场吐出来。
“我看不必了吧,小鹋还是个孩子。”她一把将小鹋扯过来塞到自己身后,眼睛黑漆漆的脸也冷了下来,“宓公子跟个孩子置气,说出去丢的是你的脸。”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对面却不依不挠,“我今天还就非当一回狗了,不咬一口我不痛快。你不让我咬她也行,不然你来替她好了。”
鹿盼皱皱眉,觉得此人简直不可理喻,到底小鹋哪里得罪他了,这会儿却又不好当着许多人的面去问。
走廊里已经有人听到动静挤在雅间门口看热闹了,鹿盼干脆心一横,把手递了过去。
对面好像很意外似的,反而迟迟没什么动作,“还等什么,不放心的话我再去洗洗干净?”
宓如岳笑了,一口白森森的牙眼看就要碰到虎口的皮肤,鹿盼认命地闭上了眼,只觉得一阵皮开肉绽的疼痛,有什么热乎乎的液体从手上滴落下来。
紧接着是湿湿软软的东西把那些血水卷了进去,鹿盼猛地睁眼把手抽了回来,店里养着的打手和伙计们已经看不下去,呼啦啦拥了上来。
七嘴八舌地问鹿盼有没有事,她脸色很沉,但仍然压着火气问宓如岳,“这样可以了吧?”
“多管闲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是不是啊,鹿姑娘。”宓大志得意满地背着手仰天大笑着离开了。
众人将鹿盼带去处理伤口,好在不算太深,“他为何要与你为难?”鹿盼拉小鹋过来,她自知此事是因她而起,埋着头不敢去看鹿盼。
“他问我你把游娘子藏到哪里去了,我说不知道,他不信还不让我走,然后我一着急就咬了他一口。”
原来如此,小鹋从前是游蕊丝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宓如岳应该是见过她,所以在走廊上撞见了就拦着她不让走。
“他如果再来,你避着些,不要单独和他冲撞,要学聪明点我不可能次次都刚好赶过来。”鹿盼关照她,她不住地点头,一下比一下用力。
“吓着了?”小鹋又摇摇头,睁着大眼睛一脸很担心的样子。
“放心,我没事,他多少还是忌惮石府的。不敢真的在竹茂楼撒野,当这群打手是摆设吗?”鹿盼不过是不想让宓如许夹在中间难过罢了,她这个大哥真是无一日能让宓二省心。
三天两头就要闯出一些祸端来,仿佛不这样便会浑身难受。
第二日鹿盼正忙着呢,就见宓如许拎着东西朝她走过来。
刚把东西放下就来拉她的手,仔仔细细检阅了一番。
“哎呀,没事,你怎么比小糖还紧张。”鹿盼有些受不了他们突然对自己过度关怀。
“你可千万不能留疤,我带了祛疤的伤药来,那个杀千刀的宓如岳,我已经教训过他了。”
宓如许气鼓鼓地像个小鞭炮一样,喋喋不休。
“又不是腿断了头破了,这不就擦破了点皮儿吗?真不至于。”鹿盼是真没当回事,但当天在场的人不少,想来肯定有好事者添油加醋编排得很是起劲,相较之下她还是更担心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