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府已经被围了五天,宣帝也没有下任何旨意,虽然人心惶惶,但好在陆为安不在府中。
“安哥一定是在陛下那,许是有什么误会。”这话不知道是陆老夫人说了几遍,只是她内心惶惶不安时,嘴上便说一次,一旁不吭声的陆尧脸色不免难看一分。
其实陆老夫人心里还有个猜测,会不会是刘琴干了什么,被陆为安发现了。若是如此她倒也安心,到时候只要打发了刘琴,便能安抚陆为安,继而安抚宣帝。只是……陆老夫人抬头看了看小孙子,只是苦了这个孩子。
“老夫人,镇国公,世子回来了!”管家的声音远远地就从门外传了进来。
陆老夫人比陆尧反应更快地站了起来:“快,安哥人在哪?”
陆为安人出现时,陆老夫人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可吃饭了?”
陆尧却道:“还给他吃饭?府里被围了这么久,你去哪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这五天却连个音信都没有!”
陆老夫人嗔怒地看着儿子:“好了,又不是安哥让陛下下的旨意,有什么不能等孩子吃完饭说!”
陆为安上前扶住陆老夫人:“祖母,时候不早,不如你先回房。”
陆老夫人却不愿意走,生怕儿子迁怒孙子:“又没做什么,我不困。”末了她也不由问,“你可知这几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为安眸中暗色一闪:“祖母,此事要慢慢说,今儿还是太晚了,我先送你回房。”
陆老夫人当然不愿意走,事关陆家,也担心俩父子的关系,她从陆为安想支开自己的态度认定了必然是大事,既是大事,就更不能离开。
陆尧倒是更心急,他抢在陆老夫人前面:“你一个劲的要支开你祖母,是也知道自己行事不妥?”
“陆尧!”陆老夫人心急,一气之下叫了儿子的大名,“父子间此时还要如此离心离德吗?”
陆尧一愣:“娘。”他想说明明是这个儿子不孝,府里出了大事也不见他报信帮忙,倒是躲在外面五天才出现,可陆为安看着他的眼神让他将所有的话吞回了肚子,他冷肃着脸:“怎么,你倒有理了?”
“我原想让祖母离开,你我父子二人说话,既如此……”
“不用!”陆尧打断他,“你这不忠不孝的东西,有什么话不妨当众讲,我清理门户也省得对别人交代!”
“陆尧!”陆老夫人喝道。
陆为安干脆扶着陆老夫人坐下:“那,祖母,你坐下听。”
陆老夫人担忧地看着孙子:“有祖母在,你尽管说。”定然是刘琴那个贱人暗地里又做了什么,让宣帝逮到了把柄!可恨这女人将两父子的关系挑拨得如此淡漠,这次,她非得将刘琴赶出府去不可!
“半年前,我被查出来,中了毒。”陆为安缓缓开口,目光落在陆尧的脸上,不放过他任何一个表情。
“什么!”陆老夫人惊讶地叫出声来,脸色煞白,“现在呢,安哥,你现在呢?好了吗?”
陆尧倒是很平静,那双曾让定金无数女子喜欢的丹凤眼中,没有透露出任何一丝情绪。陆为安嗤笑了一声,自己还以为会见到陆尧慌乱,真是幼稚。
“祖母好了。这毒毒性也不大,不过是会让人腰膝酸软,有碍子嗣。”当时他听斯有欢说出来,又羞又恼气得跳脚,此刻自己往外说,倒是觉得有几分好笑。
“什么?”陆老夫人听了更是焦急,陆为安可是世子,未来承袭爵位,有碍子嗣,这可怎么是好!
“真的好了?”她不放心地问道,这又没成亲,没生孩子,怎么确定是好了?陆老夫人觉得自己此刻又仿佛是中了那个什么化梦散,心脏很是难受。
“真好了,找了好几个郎中,御医也瞧过,斯郎中也帮我看过了。”陆为安安抚陆老夫人。
陆尧始终冷着脸,不见任何表情。
“可有查出来,毒是怎么中的?”陆老夫人见孙子说得笃定,心将将放下一半,旋即她终于将最关键的问题问了出来。
陆为安看着陆尧,脸上也没了表情,父子俩的神态旁人开来简直如出一辙。
陆老夫人时时刻刻注意着孙子,见他看着儿子,参悟道:“是不是,是不是刘琴!”
“祖母!”冷眼旁观地陆为邺叫出声。
陆老夫人却是态度坚定:“我就知道是她,我就知道是她!”
陆为邺想为母亲抱不平,陆老夫人根本不给他说话的余地:“邺哥,她虽然是你母亲,可她这么多年来,挑拨你与安哥的关系,挑拨安哥的父子关系。若不是她,存着不该有的心思,你们父子兄弟,何至于今天这个局面!”
“来人,来人!”陆老夫用力杵着拐杖,“将刘琴绑了,送庵堂里去!”
“祖母,不要!”
“住嘴!你终究是陆家子嗣,不能因为一个女人,与你的父兄离心离德,你明白吗陆为邺!”陆老夫人义正言辞地教训陆为邺,“她对你的亲哥哥下毒,让你们兄弟不和,就这两点,她就罪该万死!”
“邺哥,我知道你念及母子亲情,可你与安哥难道没有兄弟之情?”
陆为邺想说没有,我与陆为安没有什么狗屁感情,可他知道此话万万不能宣之于口,否则就验证了祖母说的挑拨离间。他喉结滚了滚,见几个嬷嬷已经出门去寻母亲,再也顾不上其他,对陆为邺道:“哥,小娘不会这样的,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
这是他长久以来第一次叫“哥”,叫得艰涩无比。
陆为安仿佛是听见一个笑话,眉梢眼角带着讥诮:“误会?”
陆为邺心头发紧,屈辱的感觉终于冒了出来,他用尽了自制力,才没让握紧的拳头挥向陆为安。
他知道陆为安瞧不起自己,瞧不起小娘,可他陆为安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他不就是从月阳的肚子里爬出来的么,难道这样,就能永远压自己一头?凭什么!
陆为安的视线在陆为邺脑中各种汹涌时转走,他开口问陆尧:“爹,你就这么看着?”语气里,是一种只有陆尧能听懂的诡异。
陆尧终于正色看这个儿子。
陆老夫人担心父子俩打起来,站在两人中间劝说:“安哥,你爹不会纵容刘琴这么对你的,定然是刘琴那个贱人自作主张,你爹心里定然也很难受。”
“是这样吗,爹?”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交换着只有彼此才懂的意思。
“儿子,说话呀。”陆老夫人见陆为安的态度软化,忙软言劝说陆尧,“父子俩有什么说不开的?”
陆尧仍是不开口,只是看着陆为安的眼中是再也不遮掩的厌恶。
陆老夫人奇怪儿子的态度,门被撞开,头发散乱的刘琴冲进来跪在陆老夫人面前:“老夫人,我做错了什么,我一定改!您别送我出府!”
“娘!”陆为邺急忙护住刘琴,对着几个追来的嬷嬷喝道,“退下!”
嬷嬷们为难地看着陆老夫人,二公子这样,她们也不好办。
“邺哥,也该送她走了。你将来娶妻,若是被女方知道你母亲如此,你要如何在女方面前保住颜面?”陆老夫人苦口婆心,又对刘琴道,“我从没嫌弃过你的出身,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安哥下毒,将好好的镇国公府搅得乌烟瘴气。如今孩子也大了,到了该娶亲的年纪,有你这个婆母,会耽误邺哥的!”
刘琴一副委屈的模样:“老夫人,你说什么,我对安哥下毒?没有,没有!再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对安哥下毒啊!老爷!”她膝行至陆尧身前,“我真的没有对安哥下毒,我……”她抱着陆尧的双腿哭诉,一抬头,看到陆尧冷然的目光,忽然打了个哆嗦,猛地明白了什么!想说的话全都哽在了喉咙口,她下巴止不住的发抖,再说不出一个字!
陆老夫人没理会她的异样,对几个嬷嬷道:“拉出去。”
“祖母,别!”陆为邺情急之下也跪在了地上。
陆为安终于忍不住,他嗤笑了一声:“镇国公,怎么你做的事,要一个女人来承担?”
陆老夫人的动作停住,与陆为邺一样被他这番话惊到,陆为邺显而易见地有些转不过弯,陆老夫人却明白了,她不可思议地问:“安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陆为安觉得闹剧看够了,不想再绕弯子,直接道:“我亲眼看见的,将毒下在冬天烧的银丝炭里,就连竹原也中毒颇深。镇国公,你好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