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有欢点点头，示意自己听见了。
“不在的这几日，想麻烦斯郎中替我照看三王子。”
斯有欢茫然：“怎么你也要跟着去？”
陆为安一把将郑禾揽过来，大力地拍他：“他待在宫中也没事，跟着我一起跑一趟，多一个人也有个照应。”
斯有欢此时再没看出猫腻，便也不是斯有欢了。她原本有些涣散的眼神变得专注，视线在陆为安和郑禾脸上来回逡巡：“你们俩去哪？”
“去江南，马上开春了，看看漕运。”
“带着他去看漕运？”斯有欢认真地看陆为安，宣帝除非脑子被驴踢了才会如此安排。宣帝的脑子能被驴踢吗？
陆为安道：“顺便让他带着我走一趟他当年出宫走的路线，看看是不是还有什么隐瞒的。”
这句倒是像话了。陆为安已经抓着郑禾起身：“我赶着回府，天色也不早，就不叨扰了。”
崔小芝虽然也觉得陆为安奇怪，但他能主动离开倒是最合她心意。看着两个少年离开，崔小芝装模作样地起身略作送客。
三人至门边，崔小芝开门，外面的寒气吹进来，陆为安摸了把脸，就听斯有欢的声音从后传来：“现在去南越，需不需要带衣服？那里会不会很暖和？”
两人抬脚的动作停住，郑禾低声道：“我就说你瞒不住她。”
陆为安冷哼：“还不是你演技差！”说什么照顾，斯有欢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哪能听不出猫腻来。
“和谁一起去？贵妃？”斯有欢问，“还有，我师父？”
两人慢慢回头，陆为安清了清喉咙：“不，这事吧……”
“我也要去。”斯有欢打断他，“我当随队郎中。”
崔小芝惊讶地看着她想劝，陆为安反应却更大，一口拒绝：“不行，你不能去。”
“她怎么不能去了？”刚刚还想劝说的崔小芝点着陆为安问。
陆为安讪讪：“陶夫人，此战去南越，路途不说，南越气候与大周多有不同，战事不易，斯小娘子还是待在定金为好。”
“少来！”斯有欢心道，我天南地北开会做示范手术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战事不易就更得我去了，内病外伤，我哪个不能治？有我在，将士们的性命怎么也多一重保障！”
此话没有人比崔小芝更认同，一个多月前要不是斯有欢，陶玦绝不会撑下来。可赞同此话，便是让斯有欢再一次身处险境。
崔小芝很纠结，她没吱声。
“战士们的命是重要，那不是还有别的郎中么。南越那个地方，多有诡谲。”陆为安深吸一口气，“总之，陛下也没有同意让你前往。”
居然把宣帝搬出来……斯有欢目光不善地看着陆为安，直将陆为安看得手足无措，但他咬牙不松口：“陛下不同意，我也没办法。”
斯有欢一时想起许多，比如空意那个随性性子能不能面对腹背受敌，比如无境这个师父死活不愿意将自己牵扯进去，再比如自己在这个世界里浮萍一般的人生，她忽然一改态度，头略略低下，眼睛上挑，是一副哀怨的受欺负模样。
郑禾嘴角一抽，不由倒退一步。
陆为安却是心底里升起不舍：“你，你别……”别什么，他也说不清楚，就觉得斯有欢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别伤心？
“你们不信我……”斯有欢的眸中盈盈带水，“你还说要娶我，你娶我就是为了让我担心你？就是为了让我待在后院等着你？”
崔小芝自打知道陆为安是月阳的儿子，对他改观了不少，私底下还觉得他看上斯有欢，倒是很有眼光；只是女儿这态度转得，之前也没瞧出她对陆为安有什么好感，这会怎得？
只有陆为安，心头尽是后悔：“我不是，我没有……”掰扯了半天，没说出一句整话来，“确实太危险了，我担心你！”
“我也担心你，明明手上的伤才好，又要去南越。还说南越比靖城更艰险，我不跟在你身边，怎么能放心？”
郑禾吓得更是退了一步，崔小芝的讶然也再藏不住，还是陆为安，听见斯有欢担心自己，心花怒放之余又心生不舍：“我不会有事的，你不用担心。”
“你是说我自寻烦恼无中生有？”
陆为安更是手足无措：“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意思是我会小心照顾自己，你安心等着我回来。”
斯有欢睁着一双大眼：“我担心你是多余的？”
陆为安百口莫辩，他心道不是啊，怎么自己总是不能将话说明白呢？
“原来都是我自作多情，我明白了，都是我不好，给你添乱。”
郑禾旁观者清地露出一个匪夷所思的表情，斯郎中医术绝，指鹿为马颠倒黑白也是个中高手；深陷迷局的陆为安没参透，见斯有欢低下头，立刻道歉：“没有，你如果添乱，那谁不是添乱？我去求陛下，让你做随军的郎中，一起去南越。”
“说定了！”斯有欢再没方才的悲戚，硬拉着陆为安的手将两人的小手指勾在一起，“一言为定，失言的是狗！”
郑禾无奈地叹气，抚了抚额头。
崔小芝面对如此颠倒黑白的斯有欢，只捂着嘴偏过头去，只要我儿不吃亏，旁的管他那么多！
陆为安脸上火烧火燎，斯小娘子摸了他的手，两人勾了手指！他脑袋都要烧开了！
陆为安晕晕乎乎地往外走，满脑子都是斯有欢担心他，美得一直冒泡。郑禾心道这个没用的东西，被人牵着鼻子走，还毫不察觉，真是不知所谓。
“你说怎么才能让陛下答应斯有欢也一起去？”
郑禾不得不提醒他：“你是不是忘了，说好了不让她身陷险境的？”
陆为安动作一僵，确实之前权衡利弊之后是如此考量的，他脑子这才清醒了一点：“我刚刚答应她了？”
郑禾冷哼一声：“难道是我答应她的？”这蠢东西！
陆为安理智回归，不行，不能让斯有欢身陷险境。可他脑子才清醒一点，斯有欢的声音传来：“等等！”两人一起转头，斯有欢快步走来，将一个小瓶子塞给陆为安：“拿着。”
“这是？”
“你不是要回府么？给你家老夫人备着的。她要是看着不对，你给她一颗，人就能缓过来。”
斯有欢的手又碰到了陆为安的，于是陆为安才回来的理智，又被高温的脑子烧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