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中,常安镇渐渐隐在了身后的雾气里,过了桥,便是佛山了。
每走一步,心脏都不由自主的揪紧一分。
“阿梨,”那人静立在佛山长阶前,一如十几年前温润如玉的清俊少年。
眼眶酸涩得发疼,我没有说话,只是近乎贪婪地听着他的声音。
“阿梨,你瘦了好多,是不是又不好好吃饭了?青菜什么的莫要挑食了,吃了对身体好。”
“阿梨,虽说已经入了春,但天气还凉,你身子不好,平日里多穿些衣服,千万别着凉了。”
“阿梨,过了春便是夏了,我不在你身边,别贪嘴吃太多冰糕,不然又该肚子疼了。”
“阿梨,对不起,是我食言了,答应的陪你赏梅和堆雪人我做不到了,你会不会怨我?”
……
长阶九百九十九级,每一级都承载着无数的心绪。
有喜,有悲,有希冀,有无奈,有淡然,有铭心,一层一层,通向山林深处。
棠舟哥的声音渐渐淡去,再也听不见了。
我在一个石碑前停下,与碑上泛黄旧照中那双噙着笑意的眸子长久地对视着,不经意间就泪流满面。
原来,已经过去十年了。
十年前,我二十岁,棠舟哥二十三岁。
百十里外的小村里唯一的支教老师病重,传了信来常安镇,央人帮着代一个月的课。
镇长把这事和棠舟哥一说,棠舟哥二话没说便应下了。
我觉得这是好事,只是自相识以来,我和棠舟哥从未分离过这么长的时间,多少有些不舍。
棠舟哥走的那天,镇长也来送他了。
行至镇头桥边,棠舟哥便不让我们继续送了。
不知他和镇长说了什么,镇长点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说先回去了。
只剩我和他二人在此,我深深地凝视他的眉眼,离别的酸楚蓦地涌上鼻尖。
我不想表现出来让他担心,刚想故作轻松地开口说些什么,便被他紧紧地揽入怀中。
眼泪终究没能忍住,仔细想来,这是我们的第一次分离。
棠舟哥哄小孩似的轻拍我的背,不放心地叮嘱了许多许多。
我抹抹眼泪,努力扬起笑容,“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会照顾好自己的。”
他轻笑,屈指拭去我脸上的泪痕。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我点头。
“有什么事就去找许哥许姐,我和他们打过招呼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后退一步,“再不走我就要忍不住拦你了。”
棠舟哥朝我挥手,我也用力地朝他挥手。
他转过身的那瞬,我分明看见了他抬手拭了拭眼角。
他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远到我快看不见了。
我朝着棠舟哥离开的方向大喊:
“我等你回来!”
只是命运的齿轮不知从何时开始转动,谁也没有想到,我和棠舟哥之间,只此一别,就此永别 。
棠舟哥走后,虽然有些空落落的,但日子也这么过下来了。
我每天数着日子,期盼着不久后某天,推开门便能看见棠舟哥的脸。
不记得从哪天开始,天空变得阴沉沉的,绵绵阴雨好像怎么也下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