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陌收起蛇钻回袖中，回身端起刚才倒好的那两杯茶水，将其中一杯递到道长嘴边。
“喝。”
瓷杯将将抵到嘴边，带着明显的胁迫意味，道长的笑僵持不住，若是单纯的打起来，这世间，当无人能抵过丛陌，他自不能生硬面对，若是他不喝，这茶估摸着也是要被迫灌进肚中，他稍稍向后撤开一步，手却向前夺过丛陌手中的那杯，“我喝妖师的，两杯都是一样，也未何不可吧。”
丛陌佯装为难，“这…”
“难不成丛妖师给我那杯下了毒？”
“怎会…”丛陌尴尬笑道，只能接过他那杯，“我喝便是。”
瓷杯相撞，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两人眼睛都不敢闭，盯着对方将杯中的茶水完全喝光，然后将空掉的杯底展现给对方。
“没毒。”
“我自然信妖师的。”
丛陌接过他手中的杯子摆好放到桌上，告辞道，“那我先走了，营中还有要事。”
道长拂去额头的汗珠，“贫道就不送了。”
“告辞。”丛陌微微鞠躬，顺带关上了门，在门口立下一结界，朝屋内喊道，“念佛需静心，我帮道长设下一两个时辰的结界，莫感谢我。”
也不听他答话，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唇角荡开得逞的笑，从胸前翻出一药片放入口中，然后将刚才袖中的纸蛇团成团，扔到旁边的草丛中。
“愚蠢。”
而此刻，屋内的道长浑身发烫，大汗淋漓，却如何也出不去，身体的火和心里的清在博弈，看着高高在上，慈爱面庞的佛祖，只能不停的默念佛经。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都怪丛陌那小人，佛祖莫怪，佛祖莫怪…”
“死猫，为何偏偏要在地下挖两条通道！”
丛陌今日买了半只烤鸡回去，冷灿见着眼睛都发光。
“蛇爱吃生肉，熟肉应该也能食用，你现在是人形，我摸不准你爱吃什么，只买了半只烤鸡。”
“你怎知晓我爱吃这个，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
“我该想起什么吗。”丛陌不解，“路上看到便买了。”
“算了算了。”冷灿许久没吃这个了，口水吞咽，把鸡腿分给丛陌，鸡翅分给枂，然后自己抱着剩下的啃起来。
枂：“……”
丛陌：“……”
“他这么喜欢？”
枂看着面前肉少的可怜的鸡翅膀，“我不喜欢。”
丛陌将自己面前的鸡腿推到他前面，“鸭子也吃肉？”
枂没控制住，斜了她一眼，在冷灿满眼都是鸡肉顾不上他们时，拿着鸡腿一口塞进嘴里。
丛陌不觉往旁边挪了挪，离他们远了些。
下次该买两只的，还有，幸亏她原来没往府中买过烤鸭。
吃饱喝足，丛陌将今日她去找道长的事跟两人说了个大概。
冷灿靠在她右肩上撑得打嗝，枂靠在她左肩上啃着点心，加上二人都喝了点果酒，有些晕乎。
“他是想要抓弟弟吗？为何？”丛陌知道了他们妖的身份，枂也就不再需要藏着尾巴，短扁的尾巴在身后甩，表示着他的不理解。
“可能因为他品种珍贵。”丛陌小口饮茶，“蛇类本就少见，外加他的颜色又是难得的墨绿色。”
冷灿问，“他想养着我？”
“这倒是不可能，也许他是想要你的皮，或是妖丹。”丛陌淡道，“他们这群钻研妖道疯了的人总觉得能靠妖丹飞升成仙。”
“弟弟的妖丹？不可能。”枂道，“我们都是刚修成的小妖，连妖法都不会用，哪来的妖丹一说。”
冷灿用力点点头，“虽然话难听，但我认同。”
“妖丹是妖化为人形后便带有的，他可将其挖出用法力精心护养，并不需要蛇体。”丛陌跟他们扯不明白，推着他俩坐起来，“早些歇息吧，此事再议，但你们二人莫再出府，若需要什么告知我或是府内的管家便可。”
“好。”
“好。”
二人应下的极爽快，他们没什么能力，自然也不能做拖后腿的事，可还没过几天安生日子，就又有麻烦找上了他们。
“一年迈老人在门口，说是寻你们二人。”李娘前来禀报。
“不见。”冷灿已经满血复活，和枂正钻研着新的美食，一口回绝。
李娘没想到他俩这么干脆决绝，“这…”
“妖师不许我们同不认识的人相见。”冷灿不太会处理整只鸡，忙招呼她，“李娘，你来帮帮我，这毛怎么才能去除干净。”
这可是李娘的拿手，她撸起袖子，信心满满的过去，“成，把鸡给我。”
于是也不再有人记得蹲在门口，被太阳炙烤的年迈老者。
“无需提前去腥吗？”
“无需，腌制好后，将糯米直接塞进去，大火多蒸煮会儿，糯米粘牙，多蒸会儿反而会更软糯香甜。”
“李娘，你原本是做什么的，竟会这等手艺？”
“我父亲原本是开店的，我那时年纪小，在一旁看着看着便也会了许多。”说起这个，李娘神色有些落寞，“一次意外得罪了客人，导致店被封，爹娘被杀，还是丛妖师收留的我，否则我现在还无家可归。”
“什么客人，这么过分？”枂打抱不平，李娘处理起来鸡时干净利落，一点也无惧怕之色，调料淘米，做起来游刃有余，连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色彩，于美食一事当是喜爱，却因此要耽误了一身的好手艺。
“是原本的妖师。”李娘满是骄傲，“虽说丛妖师面上冷漠，心里却热的紧，我们说的话她全部都会记到心上，会寻着最合适的时机帮助我们，那妖师被她顶替后因为得罪了太多的百姓，被游街入狱了。”
冷灿继而道，“小陌本就是顶好的人，她只是不爱说话，说她做了什么而已，但其实她做的最多，为我们着想的也最多。”
“嗯。”李娘拍拍他的肩，“冷公子，你是妖师带回家的…额…第一个，不对，额，是第一次让妖师笑了那么多次的男子，还望你好好珍惜。”
这话说完，她自己都有点想笑。
冷灿：“……”
枂看了他一眼，捂着嘴别过身去。
李娘忙解释，“公子误会了，捉妖受伤是常事，妖师会带受伤的妖或是人回来救治，对于你，我能看出她是真心的喜欢。”
“这还差不多。”冷灿撇撇嘴，“以后我在这，就能和她一起救人了。”
“对。”枂扶住他的肩膀，表情恢复严肃，“我也是，我们要一起……”
“到底有没有人啊！”
一道带些沙哑的声音打断他的话，三人竖起耳朵，寻找声音来源的方向。
枂耳朵动了动，“似乎是从…府外传来的。”
三人这才想起门口好像还有个人等着他们。
“我们随你一同出去吧，这鸡还要等段时间。”晾了人家半天，再不见都有些不好意思，冷灿和枂便跟着李娘一起出去。
拉开门，是一老奶奶张着嘴，正在嚎叫。
“猫…奶奶…”冷灿紧急转调，“您怎么来这了？”
化了人形的猫奶奶从来没这么期盼着看到他们，差点哭出来，“你们怎么现在才来？”
枂回道，“未曾想到是您，您未告诉我们您的名字。”
“那你们不会出来见见是谁？”
冷灿继续回道，“我们不愿与陌生人相见。”
猫奶奶：“……”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将脾气消化掉一半，抬眼示意他们让李娘离开。
李娘并不知晓在场的四人里，有三个人都是妖，他们之间的谈话更不能让她知道，冷灿同她笑笑，“这是我家乡的奶奶，我们和她谈谈，李娘，你先回去盯着□□。”
李娘不太放心，“那你们快些。”
“没问题。”
李娘离开后，二人瞧着府外，把她拉了进来。
“你来做甚？”冷灿问道。
“我来给你们送药，盘算着那一盒药应该吃的差不多了。”猫奶奶把药盒放到他手里，“药物总伴随着副作用，吃的过多，若是不一直服用，你再恢复原形时估计连半人半妖都维持不住，还可能会损害修为，当初若不是你坚持要用我是不愿给你的。”
“谢谢了。”冷灿没过多犹豫就接了过来，欲将药盒收回袖中。
他和枂这几日总跟丛陌讲些现世的事，丛陌虽然人懵懵的，但对于他们所讲的话产生了好奇。
再给他们一些时间，慢慢引导下，丛陌应该就能想起来。
损害些修为当是无用的。
猫奶奶却在此刻扣住了他的手，“我最近还研究了一种新的药物，只要闻一下，便能瞬间变成人形，而且副作用要比药丸要小。”
“不用了。”冷灿推开她，“药丸就够了。”
“？”
“别啊。”猫奶奶嘴角抽搐下，她没想到冷灿竟然会拒绝她，拽着他的手不放，“要不要试试效果？效果很好。”
情一老者适时提醒，“莫信，定是有诈，早早脱身。”
“真的不用了。”冷灿拉开她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拽着枂向后退了一米远，“谢谢您，就不招待了，我们走了。”
“哎，别啊。”
“李娘，快来，这人…”
“别喊，别喊，我走便是了。”猫奶奶忙跑出去，头也不回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