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惧流言

    没有继续逛下去的心思,三人一路没有说话,径直回到江宅。

    将房门推开,点上蜡烛,把黯淡无垠的夜色挡灾外头。

    立冬把从摊子上买的木质小玩意轻轻放在桌上,轻轻地碰撞声,却显得格外突兀。

    立夏将三人方才提着的灯笼一一吹灭,可方才阿圆的话却没又消失,在江迟喻耳边循环反复。

    “他们说,女子治水,会引洪灾——”

    “她们说,你是灾星——”

    前几日祭堤仪式上的欢呼还历历在目,江迟喻只觉得心窒,有些难以呼吸。

    立冬立夏看着江迟喻强装冷静地样子,心里也十分不好受。

    难怪她们前几日去外头的时候,平白无故受到了不少冷落和嫌弃。

    那些话都传到小孩子口中了,城中百姓怎么可能不知道。

    江迟喻盯着桌上燃烧的烛火,“灾星”二字如同烧红的蜡油,烫得她眼眶和心间都疼得不行。

    手紧紧握着桌沿,用力到有些颤抖,指间一寸寸发白。

    不,不对,这一定是有心人精心编排故意散播的谣言。

    江迟喻突然想起来前世的一位贵女,因为被夫家嫌弃,成了宫闱秘事的主角。

    纵使她们都不信,可流言如刀,将人片片切碎。

    贵女被流言吞噬,化为了他人口中红颜枯骨的“鬼”。

    前世她因为文竑也成为了旁人茶余饭后的笑话,谣言丛生,人言可畏,她是亲身体验过的。

    可是,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她都没有做错什么。

    对,她没有做错任何事,她不需要害怕,她不需要反省,她不需要责备自己。

    烛火缓慢燃烧,蜡油滴落,重新凝聚成一片片完整的古怪形状。

    桌沿的手渐渐松开,它的主人也缓慢地吐出了一口气。

    “立冬,明日先将江暑叫来,我有事要说。”

    “立夏,明日一早你就去拿巷子口,按照我之前说的,将人请过来。”

    二人连忙应是。

    眼看着江迟喻自己缓过来,她们也松了一口气。

    难怪修复堤坝的材料始终不到,想必是有人在背后作梗,不等了,她明日就让江暑请人开始修筑堤坝。

    先前的暗杀,现在的谣言,都是想阻止她修筑堤坝罢了,幕后之人想都不用想,必定是统领“砂云军”的人。

    贺纪那里的人也需要动起来了。

    桌案上的烛芯突然爆开,吓了所有人一跳。

    火星四溅,在木质的玩具上都燃出一点点黑色的焦痕。

    江迟喻盯着那木棕色上突兀的黑点,告诉自己,先做事吧,不要去想。

    第二日一早,江迟喻就吩咐江暑,材料那边不用催,自己派人去旁边的县城主动寻找运过来。

    而堤坝旁边有的材料可以直接找松林村的农民帮忙修筑了。

    江暑有些不解。

    “小姐,咱们不再等等吗?咱没渠道,从旁的县城运回,要花不少钱和时间嘞!”

    江迟喻摇摇头。

    “等不到的,他们不会给我们石料和木材了。”

    江暑听罢,第一反应是不信。

    “怎么可能,他们在祭堤那天说得好好的,要为同林百姓造福!”

    “再说了,那堤坝都损毁了,他们就算是为了自己家不被淹了,也不可能有材料不送的。”

    江暑说得自信,一抬头,却发现江迟喻三人面色凝重,这才察觉不对劲。

    被她们难看地脸色吓到了,江暑戳了戳立夏,悄悄问了一句。

    “怎么了?可是哪里出了问题?”

    立夏简短地将昨日之事告诉他,江暑听罢只觉得不可置信。

    “不是,信这种话的人都是脑子被水淹了吧!”

    “小姐出钱出力修补堤坝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他们,哪有这么白眼狼的!”

    他说完才觉得不对,愤愤地闭了嘴。

    难怪他每次去催,那些人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感情用事给它们送钱的事还要嫌弃。

    江迟喻表情未变,十分镇定,将一袋子银钱交给了江暑。

    “这是工人的工钱,我去信一封给松林村的村长,他是明事理的人,有他在,松林村的村民会愿意帮忙的,但是咱们的钱不能短了人家。”

    示意立冬把桌上的一个盒子递给江暑。

    “这是送给老村长的礼物,一些养生补品,你一定亲自送过去,好好说。”

    江迟喻如今是流言中心,村民又一向信这个,她实在不宜出现。

    江暑双手接下,赶忙点头,他一定不辜负小姐的重托。

    江暑带着东西离开,立夏也终于忍不住,朝着空中骂了句“白眼狼”,也不知是在骂谁。

    “小姐,旁的也就罢了,他们难道不晓得这堤坝毁了,同林才是真的会受洪水之灾吗!”

    立夏没忍住还是将心里话说了出来,替江迟喻打抱不平。

    “是啊,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就都信了这种鬼话!”

    立夏说完,好脾气的立冬也没忍住。

    江迟喻低垂着眉眼,心里头还是有些刺刺的疼。

    是啊,她昨夜一夜未眠,只觉得一切十分荒谬。

    “灾星”之言何其诛心,想要毁掉堤坝的人编排这样的谣言出来,她气愤却不伤心。

    可同林百姓的隐瞒与信以为真却格外伤人,哪怕他们质问她,拦住她呢。

    可他们没有,他们只是排挤她,污蔑她,最后,在沉默中毁掉她。

    黄杨就是在这窒息的沉默中进了门。

    “我方才在院子里遇上江暑了,他说你们在里头,可是有什么事?”

    一跟着黄杨来到贺纪地门前,沉默了一路的江迟喻突然问了一句。

    “你最近在城中有没有听到什么关于我的流言?”

    黄杨有些疑惑地摇摇头,他最近忙着给大人煎药呢,还真不知道城中发生了什么。

    黄杨不知道,那贺纪也不会知道了。

    江迟喻心中愈沉,迈进房中的脚步越来越缓。

    她找一无所知的贺纪真的有用吗?

    贺纪又能做什么呢?

    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哪怕他们抓住了传谣之人,先入为主的百姓还会重新相信她吗?

    江迟喻停在了门口,出来透气的贺纪却正好撞上。

    “迟喻来了?怎么不进来,外头天热,进来喝杯茶吧。”

    贺纪热情,江迟喻也不好拒绝,便也跟着进去。

    晓得她最近在忙着修补堤坝一事,昨日过来已是抽空,没想到今日还会过来。

    江迟喻将茶杯接过,道了声谢,一口饮尽。

    眉头不展,动作局促,贺纪一眼就看出她被麻烦事困住了。

    “可是遇到了难事,若我能解决的,我必定派人去办。”

    江迟喻看着贺纪认真又隐含安慰的眼眸,想把一切都说出来,可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

    “的确是有事要请律己帮忙。”

    “但说无妨。”

    “修筑堤坝的材料不够,同林县城里头买不到,得从外头运进来,我想着律己人脉广,可否帮忙问问沉州哪家的木材石料好,还可以包运送的,银钱都好说。”

    修筑堤坝才是当务之急,要是材料不足导致真来了洪水抵挡不住,在百姓眼中,不正坐实了“女人不能修筑堤坝”的“灾星”之言了吗。

    “好说,我沉州正好有同僚在,我去信一封问一问,尽量不耽误你修筑堤坝的工期。”

    江迟喻起身道谢。

    “大人之恩不敢忘,日后有什么需要差遣地地方,我一定帮。”

    江迟喻谢完后同蒲青蓝打了声招呼,便说是家中有事让黄杨将自己送了回去。

    “还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过看迟喻印堂发黑,怕是最近身上有祸事,方才都没来得及同她说几句,让她避着点。”

    蒲青蓝端着药进来,贺纪正好听清了她这句话。

    “蒲大夫还会看面相?”

    蒲青蓝将药放在他面前,摆摆手。

    “略懂,略懂。”

    既然有人问到了,她自然是要卖弄一番。

    “这面相之说同医理有相似之处,她眉头郁结,眼下发青,,嘴角却又红润,不是上火就是被找麻烦了。”

    “总归,身体和心理上总有一个不舒服。”

    这话说得朴素却通透,贺纪在心里回忆起江迟喻方才的神情。

    看似将麻烦事说了出来,可细看却还有隐情,难道还有其他不能言说的麻烦事?

    “话说,你们这么送来送去不麻烦吗?为何不住得近一些。”

    蒲青蓝晓得此地神秘,可这样天天在外头晃来晃去的,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那还不如就住隔壁,翻个墙的事,还少些人知道。

    贺纪没有解释,蒲青蓝也无所谓他的答案。

    听他们叫这人“大人”,大人物总是有一堆难言之隐,他们这些小人物反正是不懂。

    黄杨送人回来的时候,被贺纪叫了过来。

    “你方才送人回去可有什么异常?”

    黄杨摇摇头,他们每回都避着人,可小心了。

    “江迟喻那边可有什么异常?”

    黄杨摇头又点头。

    “江小姐平日里过来都会带点东西,同我也是说说笑笑的,今日倒是奇怪,不怎么说话。”

    “对了,方才江小姐进门的时候问了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她问最近城中可有关于她的流言。”

    贺纪闻言皱起眉,她方才在他面前只字未提此事。

    流言,材料不足,买不到?

    贺纪突然想到了什么。

    “黄杨,你去查一查城中关于江迟喻、祭堤的流水,同时也查查城中几家石料和木材商人近日的购进情况。”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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