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索

    孟二嘴里持续撕咬着同类的肉,同时又虎视眈眈地盯着文灿春苍白的脸。他重复:“你不吃吗?”

    文灿春随意地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抬起头瞥了一下孟二婶站着的方向,孟二婶的眼珠子像装了定位,一转就不偏不倚地对上她。

    文灿春虚弱地捂着肚子轻声说:“我好不舒服。”

    孟二第一次得到文灿春的回应,狐疑地扫了她几眼,没说话。

    文灿春把自己面前的小碟子推向孟二:“孟二哥,你吃。”

    孟二展露出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欣然接过了文灿春面前的小碟子,然后狼吞虎咽地咀嚼起来,眼珠更加肆无忌惮地停留在文灿春脸上,仿佛嘴里撕咬的是文灿春的肉。

    孟二婶板着脸走到她身边。

    “我不舒服,”文灿春抬头,脸色的确十分苍白,“孟二婶,我能不能先回去。”

    孟二婶瞪着她,微笑的弧度似乎有点上扬,她毫不犹豫:“好。”

    文灿春又问:“那我现在可以起来吗?”

    孟二婶的嘴角慢慢拉平,一对浑浊的眼珠子里满是怨毒。

    文灿春重复:“那我现在可以起来吗?”

    保持冷静。保持冷静。文灿春默默掐了一下自己,实际上她的手心已经全是冷汗,饥饿和恐惧以及极度的恶心让她眼前正在持续一阵一阵发黑。

    她继续重复:“我现在,可以起来,回去吗?”

    孟二冷笑一声:“妈,她又跑不了。”

    接着又把头凑到文灿春耳边,带着恶心的笑低低地问:“你跑得了吗?”

    文灿春面无表情,只是斜眼睨了他一下。

    孟二朝孟二婶喊:“让她回!”

    孟二婶似乎无法拒绝,又不能闭口不言,咬牙切齿地说了声“好”。

    “我……”

    文灿春猛地转身,狠狠瞪了一眼林雅茹,林雅茹立刻噤声,像只被捏着脖子的鹌鹑,默默地低下了头,颤颤巍巍地缩在原位。

    村民们对于身边的动静和人都没有任何反应,似乎全身心地沉浸在食物中,瘦中年男孤独地躺在地上,甚至没有人去理会他。

    文灿春当着孟二婶的面离开席面,按照来时的路线回去。她直觉孟二婶的视线追逐了她很远,直到她转过一个拐角,后背那股让人汗毛倒立的感觉才渐渐消失。

    她推测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只知道他们逃不出去,至少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办法离开。

    文灿春老老实实地回到孟二婶家。

    大门紧闭,但没落锁。屋里没有人,毕竟孟二婶和她的两个儿子都在麻草的婚礼上,这家也没有其他的成员。

    文灿春推开大门,堂屋是直筒筒到头的一个屋型,从大门处一眼就可以望到整个屋子的全貌,除了灶台和木制的碗橱有遮挡,其他的物件几乎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砖泥砌成的土灶上面有一排竹筒做成的罐子,打开盖着的木板,里面似乎是各式各样的调味料。同样颜色的调料会在晶体上有些许差别,比如白糖比细盐的晶体颗粒要大,稍微透明一点,味精则是光泽感更强一点,晶体颗粒也相对细长。除去这几种白色的调味料,文灿春暂时想不到其他类似的。

    这里没有高级的调料,从左往右分别是泛着淡黄的粗盐,磨成粉的八角或者香叶或者二者混合物一类的香粉调味料、因为潮湿结块的粗制红糖以及一罐雪白的细腻粉末。文灿春分辨不出来最后那罐是什么东西,身上也没有能藏东西的地方,所以不能整罐带走——很容易就可以想象到如果“客人”偷了东西,还会不会得到目前为止的“客人”的优待。

    灶台旁边有一个半人高的大水缸,上面也盖着木板。里面还有小半缸水,没有什么异常。一楼剩下的就是碗橱。碗橱的高度大概有一米八左右,分为上下两层,整体全部都由木头制成,没有刷漆,有一股淡淡的霉味。灿春吐出一口气,迅速打开四扇门,确定没有任何怪异的声响或者味道才探头观察里面。

    碗橱很普通,里面确实只放了碗盘,一个个叠在一起倒扣着。碗的外面和佳瑶说的一样,刻着形似一只眼睛的图画,是黑色的简笔画,一个梭形中间一颗黑色的眼珠。

    村里没有发达的技术,图案是用尖锐的东西手工雕刻上去的,每一笔都重复了十几次,线条歪歪扭扭地靠在一起,组成一条麻绳一样扭在一起的粗线条。

    仿佛有数十只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她。

    灿春关上门,确认一楼不再有其他线索,就上了二楼。

    男生和女生的房间在靠近楼梯的两边,左边是男生的房间,右边是她们昨晚睡的地方。

    灿春走进左边的,里面的格局和她们的房间对称,踩上靠墙的床,从小洞一样的窗户中往外看,确实能看到围着后头的一座山,隐隐绰绰的山草树丛里,好像有一条窄窄的山路,一直向上蜿蜒到看不见的尽头。

    回到走廊的时候,灿春扫了一眼她们的房间,昨天的五碗稀粥还放在木桌上。

    灿春继续往里走,再进去还有三间房,从极少的物品中可以勉强分辨出左边是孟二婶的房间,右边两间是她两个儿子的。

    但是灿春无法区分出孟大和孟二。在其中一间放着男人衣物的房间里,有一双很小的浅红色布鞋,房间主人把它藏在靠近床头的桌子底下。文灿春以前最喜欢把不想让别人发现的东西藏在床的附近,并且肯定是喜欢的东西。

    这是一个最有安全感的地方。

    藏的位置确实不易察觉,文灿春不死心地看了好几眼才发现那双鞋的存在。

    文灿春目测了一下这双鞋的大小,比自己的小一些。花纹繁复,颜色鲜艳,也很干净,是新的。

    她把东西放回去,调整了一下位置,确定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

    从麻草家回来大概过去了一小时左右,文灿春回到孟二婶给她们安排的房间,考虑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她们肯定需要去山的后面,沿着那条神秘的小路上山。

    但是,什么时候去,怎么去,如何争取到时间,如何不让孟家人发现,她都毫无头绪。每一个想法都是冒险,可是事到如今除了冒险没有别的办法。

    文灿春把目光转向了桌上的稀粥,她用手指沾了一点,然后慢慢把手指放进了嘴里。

    之后就是她从中午昏睡到下午的事情。中间发生了什么,只能靠林雅茹转述。

    林雅茹抱着文灿春压抑地哭够了才抬起头。

    “佳瑶……就是昨天那个扎个丸子头的女孩子,”林雅茹回头看了眼鱼儿,“她……她不见了,你走之后,她就也跟那个老太说要走,她、她是不是没回来过?”

    文灿春摇摇头:“只有我一个人。”

    徐菲崩溃道:“她没回来?她怎么会没回来?那她去哪里了?是不是迷路了啊,我们去找她吧,我们、我们是不是也要死在这里了,一个一个都死在这里……”

    “别哭了!闭嘴!”

    “你们不是朋友吗!”徐菲指着叫她闭嘴的鱼儿,“我看你一点事都没有,你怎么能这么冷血,她的精神很不好,从昨天到现在,你没有安慰过她一句……”

    她重复质问:“你们不是朋友吗!”

    鱼儿嘴唇惨白,压低声音:“你想把那些人叫来,你就继续喊。”

    徐菲听完,只能红着眼眶闭紧嘴巴,有意无意地怒视鱼儿。

    鱼儿无视她的怒意,开门见山:“小文,你回来之后有什么发现。”

    徐菲压低声音:“你肯定发现了什么吧?”

    “为什么你可以安全回来,佳瑶她就……你是不是知道规则?为什么不告诉大家?也许那个大叔就不会死,佳瑶也——”

    鱼儿冷笑一声。

    “你笑什么?这种时候你还能笑得出来!”

    “你真善良,”鱼儿讽刺,“自身难保了还总是想着别人,那下一个不管是谁,你都去替他好不好?”

    文灿春及时打断她们:“我不知道规则。但是可以猜,猜得对不对就只能靠实际验证。或者你们有更好的办法,但是我只想到这个。”

    “所以你就用无辜的人去验证?那个大叔和佳瑶……”

    “闭嘴啊,你是不是有病!”林雅茹忍无可忍,“洗碗的时候鱼儿是不是已经强调过不能摔碎,小春的验证也是她亲自做的,没人强迫佳瑶提前离开麻草家,导致自己失踪,你一定要找到一个为别人的死负责的背锅侠吗?那怎么不说是你自己,那什么叫麻草的来确认是谁摔碗的时候,你怎么不主动把错接下来,佳瑶跑走的时候,你为什么没去追她?!”

    徐菲被骂得满脸通红,神情里满是委屈和愤怒。

    林雅茹的眼里含着一汪落不下来的眼泪,也觉得自己的话有点过分:“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说,现在内讧没有用,还搞人心态。”

    文灿春小声说:“我们没有时间浪费了,必须想办法找到能够连起来的线索。”

    林雅茹点点头:“大家一起想办法,你别一个人偷偷做了,万一真的……”

    “我知道,我没有做危险的事情。”

    林雅茹回头看了眼抿着嘴唇控制自己情绪的鱼儿,才重新转向文灿春:“那个大叔就坐在佳瑶旁边,其实,其实我们那么远看到都受不了,何况她。你顺利离开之后,她就也想走,不过是问过孟二婶那个老太婆的,她说了‘好’。”

    林雅茹向鱼儿确认:“孟二婶确实同意了吧?”

    鱼儿点点头。

    “鱼儿喊过她,但是她不听,她那时候可能已经听不进去什么了,除非有人摁着她,但是我们……我们都不敢离开位子,就眼睁睁看着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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