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食

    别人还在起哄往里推,麻草瘦小的身躯却依旧倔强且顽强地挡在门前,但没起什么作用。没等大家推进去,虚掩着的门就自己打开了,一个穿着大红裙子的女人扶着门把手,又利落地揭开了自己头上的红盖头。女人长相清秀,比麻草还要高半个头,颇为泼辣地指着一群耍酒疯的村民:“谁在欺负俺男人!”

    说着还含羞带怯地看了麻草一眼。

    男人们面上有一瞬间的凝滞和不满,随即都换上了一张张喜悦祝福的嘴脸,纷纷恭喜麻草娶得是个好婆娘。

    也有喝多了的男人装不像,酸溜溜地夸麻草的婆娘长得漂亮。

    麻草作为男人的自尊心久违地得到满足,一双长满茧子的粗糙的手拉着女人,开始转着圈地敬酒炫耀。

    孟二的牙咯吱响了一声,文灿春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样,孟二立马又换上了那副恶心的样子,露出一口黄黑黄黑的牙。

    气氛热烈,孟二婶高兴地安排下一个环节:祭祖先。

    虽然没有结过婚,但文灿春好歹知道婚礼的大概步骤,只是这里和正常世界的婚礼可能存在一些差异,也许他们有自己的一套独特的流程。

    两个厨子在孟二婶的吆喝下抬出来一个木制大托盘,上面是红布盖着一个球形的东西,外面还用长条的棉布打了一朵球形大红花,甚至比新郎胸口的红花还要大。

    文灿春感觉自己闻道一股若有似无的奇怪味道,不好闻。但她离得远,闻得也不是很真切,她下意识看向林雅茹,只见林雅茹捂住鼻子,忍不住要干呕。

    村民却纷纷开始流口水,孟二大喊:“猪头肉下酒才正宗!”

    院子最前方用石头搭了一个台子,可能是祭台,厨子把孟二口中的猪头肉摆在祭台上,村民们的视线都紧紧地黏在上面。麻草牵着自己的新娘子大步越过宾客,在众人嫉妒的目光对着祭台端端正正跪下。

    孟二婶开始唱词:“一叩头,祖先保佑家宅安宁。”

    麻草重重把头叩在地上,十分虔诚,新娘子也学着他的模样磕了头。麻草眼里的得意更盛。

    孟二婶:“二叩头,祖先保佑人丁兴旺。”

    麻草磕得更重了,刚刚还亏得女人自己才在乡亲面前抬起头,这时却摆了一副凶狠的模样威胁女人:“争气点!”

    女人也没恼,柔柔地“哎”一声。麻草更得意了,人群发出意味不明的哄笑。

    孟二婶:“三叩头,祖先保佑衣食无忧。”

    麻草家里穷,因此对此最为虔诚,他把头叩在地上,久久没起来,仿佛这样就能祈求到祖先最大的庇佑。

    林雅茹用口型无声地问文灿春:没吃东西吧?

    文灿春摇摇头。她觉得很怪,孟二牙口看上去也没有差到跟个老爷爷一样,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很难咬烂肉,嚼得嘎吱嘎吱响像在咬钢筋。

    林雅茹难受得眼睛里蓄满泪水。

    麻草持续不断地叩着头祈祷,村民们开始嘘他:“够了吧?麻草,你家屋子明天就该变三层了!”

    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分不清是善意还是嘲讽。

    麻草终于起来,双手还是虔诚地合拢在胸前,嘴里念念有词:“祖先保佑,祖先保佑。”

    正午的日头猛烈,麻草身体虚,跪久了额头上就纷纷冒出汗。村民看见又忍不住多嘴,这下是对着女人:“你家男人虚得很,可得多给他补补了哈哈哈哈!”

    随即是一阵暧昧又令人恶心的笑声

    麻草脸一拉,脸色又开始变黑,恨恨地看着自己婆娘。女人“呸”了一声,骂道:“你们哪里晓得?”

    边上嘴快的男人立马接道:“那你晓得?”

    女人不羞不恼,望向麻草,眼里仿佛满是柔情:“自然晓得。”

    麻草的自尊心轻易地又回来了。于是终于开始想起外人面前要护着自己婆娘,一连几个“去去去”,赶开周边围着的男人,起来之后还搭手把自己婆娘也拽了起来。

    众人或羡慕,或嫉妒,但脸上依旧是见牙不见眼的笑。

    麻草笑着喊孟二婶:“二婶。该下一步了吧?快些嘛!”

    村民揶揄他:“麻草急着入洞房了吧?”

    “哈哈哈哈哈!”

    女人拿起手背抵着嘴边,低下头像是在害羞地笑。

    林雅茹实在忍不住,低声骂:“好恶心,那头麻草。”

    眼见奇怪的祭祖仪式马上到尾声,孟二婶又开始审视全场,文灿春赶紧示意林雅茹闭上嘴巴。

    村民们也都纷纷停止表情,桌上的残羹冷炙对他们突然就失去了吸引力——除了瘦中年男,他还在风卷残云地将满桌的菜毫无选择地塞入嘴里,他的速度甚至越来越快,远远超过一个普通成年男性的摄食速度,满桌的菜最后几乎都进了他的肚子。

    佳瑶早已吓得呆若木鸡,瘦中年男近在咫尺,她却低着头,一眼都不敢看他。

    孟二婶终于悠悠走来,背对祭台,面向众人,高喊:“开——”

    两个厨子一左一右地站好,在众人期待的眼神里面无表情地抬手揭红布,一人一边将红布高高举起,然后掀开。众人都等待着红布下的全貌。

    文灿春也紧紧地注视那个怪异东西,等待红布完全掉落。

    耀眼夺目的日光下,一颗圆滚滚的人类头颅就那么猝不及防地和她四目相望。

    那根本不是什么猪头,而是一颗人头!尽管眼珠已经完全发灰,皮肤也变成死白里透着灰的颜色,但他仍然是死不瞑目地半张着嘴。

    文灿春的眼前阵阵发黑,气血直冲上头顶,一瞬间仿佛什么也看不见了,一阵耳鸣过后是村民怪异的笑声和熟悉的眼镜男呕吐声。这下不止眼镜男受不住,徐菲和羊毛卷也开始干呕,没一个人说得出话。

    文灿春不敢放任自己的恐惧发散,她只能强迫自己恢复正常的呼吸。但是一呼吸就感觉有怪异恶心的气味一直钻入鼻腔,进入飞离,不断冲击她已经无比脆弱的神经。

    老张!那是老张!也许从坐上缆车开始他们就进入了这个诡异的地方,或者是缆车骤停,回头看不见老张的时候……

    这不重要,这都不重要。她安慰自己。

    不要去想,不要去想。

    老张笑嘻嘻地说:你们两个女孩坐前面吧,我殿后。

    如果她和雅茹坐在最后呢,会不会现在摆在上面的就是她们。

    孟二婶展开一个模式化的笑容,满脸的皱纹堆在一起,然后吩咐厨子开始分肉。

    并不锋利的刀划在烂透的肉里,发出水果腐烂的声音。

    此起彼伏的咽口水声加深了文灿春胃中阵阵不适的感觉。

    林雅茹几近崩溃,哪里也不敢看,她又不能把鼻子闭起来。只能把目光投向灿春,带着恐惧和求助。

    文灿春努力使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颤抖的嘴唇张开:别怕。

    所有到场的宾客都可以分到一小块“猪头肉”,代表着新人的祝福,当然包括他们这些客人。

    佳瑶和徐菲已经控制不住抽泣的声音,破罐破摔地哭出了声音,但是所有人都沉浸在食物之中,并没有人去管她们。

    瘦中年男早已差不多吃完了桌上的所有菜,“猪头肉”一分到他手里,他就毫无心理负担地塞到了自己的嘴里,并且十分享受,像是品尝到了什么无比美味的食物,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神情。

    文灿春努力想办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比如思考瘦中年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异常的,总之他恐怕已经凶多吉少,最好的结果也是失去自己的意识,成为这里的一员,妄想出去大概已经是不可能的。

    吃完肉,瘦中年男好像还是没有满足,不满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而他的肚子里传来极其明显的咕噜咕噜声,不知道其他人听见没有,但文灿春听得清清楚楚。

    紧接着,文灿春眼睁睁地看着他举起了餐桌上油乎乎又脏兮兮的空碗,强行塞进了嘴里。碗是旧碗,碗边有一个缺口,缺口正对着瘦中年男的嘴角,于是就像锯刀的锯齿,不断拉扯着脆弱的皮肉,把他的嘴一寸一寸地割开,好腾出足够的空间将整个碗塞进嘴里。

    大量暗红色的粘稠血液顺着他的嘴角下滑,但他仿佛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疼痛,只是满意地咀嚼着陶土烧制成的碗。牙齿和陶土碎片一齐崩开,混着血液吞下喉咙。瘦中年男“嗬”了几声,直到喉咙里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才终于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面带微笑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佳瑶腿软地根本动不了,几乎绝望地大喊:“救命啊……谁能来救救我……妈妈你在哪里啊……”

    文灿春觉得周边的温度在不断降低,自己剧烈的心跳正在带走大量的热量,几乎无法维持正常的呼吸。

    孟二享受地嚼着骨头和软烂的肉,慢慢转向灿春,嘴里的臭气不断外溢,咀嚼的“嘎吱嘎吱”声充斥这文灿春的耳膜,让她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植物大战僵尸里那句“僵尸正在吃你的脑子”。

    他猥琐地笑:“你不吃吗?”

    灿春脸色一白,终于弯下腰,呕出了满肚子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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