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婚房打扮得十分喜庆。

    暖色系的色调，红色和粉色完美融合。

    新娘坐在床上，嘴角保持着微笑的弧度。

    门口，一堆人在吵吵闹闹，伴娘正拦着闯进来的新郎。

    “嫁给我吧！”一束捧花递到新娘的面前，白色的花朵因为刚才的闯门折了几朵。

    花瓣掉落在地上，又被人反复踩踏，面目全非。

    “好。”新娘的声音平静如秋水，像是高昂激越的乐章骤然静止。

    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欢快的乐曲又继续演奏起来，敬茶改口后，新郎横抱起新娘，在众人的起哄声里，这对新人上了婚车。

    新郎乐呵呵地傻笑，却发现新娘在偷偷流泪。

    在新郎窝里横的示威下，新娘讨好地笑着，抹掉泪珠。

    当着司机的面，新郎对于能够把老婆管教得服服帖帖格外有成就感，特意强调了一句：“你爸妈同意了，你别给我动什么歪心思！”

    是的，爸妈为了赚彩礼钱不顾我的意愿逼迫我嫁给老光棍。新娘不去看洋洋得意的新郎，藏在裙摆下的手紧紧握拳。

    她不能嫁过去，不能！

    新娘靠着车门，手放在了离车把手不远的地方。

    趁着婚车转弯的功夫，新娘从车内打开车门一跃而下。

    坡跟鞋落地，“啪嗒！”

    “咚！”

    “儿子！怎么了？”门被风风火火地打开，李向的母亲就看见自己儿子睁眼躺在地上，“怎么了啊，这是。睡觉睡着从床上掉下来了？”

    刚才是梦？李向捂着自己的头，看着卧室里白花花的天花板，撑着床站了起来。

    “没事，妈。做了个噩梦。”好像梦到自己是逃婚的新娘，想来也不是什么美梦，李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他经常做噩梦，梦里的自己或男或女，但都没有个好结局。

    这次估计也只是个普通的噩梦。大半夜的，扰人清梦。

    李母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己儿子。

    “没事。”李向把母亲推出门，“妈，你快回去睡觉吧，还早着呢。”

    电话铃声在两人的推搡之间响起，李向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

    “李哥！打扰了！现在去曲河，有案子，大案子！”

    “妈，我有任务！”李向头脑瞬间清醒，几分钟换好衣服，完成洗漱，对着母亲喊了一声。

    随后是大门关上的声音。

    黄黑相间的警戒线在河边拉起，大半夜的河边没几个人，阴飕飕地有些毛骨悚然。

    李向开车赶到的时候已经有附近的警员做好现场初步处置了。

    发现死者的河名为曲河，是景江的一条支流。该河最深处可达4米，整个河道穿蓠都市而过。女尸被打捞到的地点位于下游的桥洞，两岸修建了道路供人行走。

    夜晚的曲河没有了白天的诗情画意，只有路灯闪烁着微弱的光。

    警察们打开大灯，世界顿时亮了起来。

    死者被夜钓的居民发现，是一名少女，年龄初步判断为23—25岁，身上有多处明显的外伤，嫁衣被暴力扯断，推断是溺水而亡。

    李向听着警员的报告，不禁觉得熟悉。这配置，和梦中的婚礼一模一样。

    李警官撩起警戒线，径直走到河边。

    女尸躺在地上，李向梦中的新娘就闯入他的眼帘。

    难以置信地凝视，李向一瞬间觉得毛骨悚然。

    不可能吧，这……怎么可能呢？

    他倒吸一口凉气，后退了几步。

    “李哥？”副手看出了李向的不对劲，扶了自家队长一把，“你不舒服？”

    “不……”李向眼前发黑，揉着自己的鼻根，攥住了副手的手腕。

    李警官半弯着腰，声音里带着忐忑：“去上游，死者应该是在上游的村子落水，顺流而下飘到我们这的。”

    副手还在犹豫，李向的话太斩钉截铁了，但办案讲究证据：“李哥，你怎么知道的？”

    李向的目光投向了女尸。他对梦境中的场景记忆犹新，新娘逃婚的地点并不在蓠都，估摸着也没在蓠都生活过，而她出现在这里，最大的可能是沿着河流从上游漂流下来的。

    但这些不是证据，也不能跟别人提起。

    思绪万千乱如麻，警官先生思考着受害者逃婚后发生了什么，才导致生命终结。

    李向稳住身形，却明显心神不宁。尽管理智告诉他不应该相信一场梦，但他内心深处却无法遏制地认为那梦境就是案件的真相。

    想东想西的后果是烦躁焦急，他向副手大吼了一句：“快去！”

    稍微愣了一下，副手最终应下，领命去招呼同僚时不免传播“头儿今天状态不佳、心情不好”的言论。

    没让李向久等，副手安排的人都还没有出发，就有警员在网上找到了线索。

    “李哥，是上游的赵村，昨天有个姑娘逃婚，闹得沸沸扬扬的。”警员小跑过来，把手机怼到李向面前，短视频反复播放了好几遍，“死者身份确认了，是赵村的赵晓敏，今年25岁。”

    “我们现在要去赵村看看吗？”警员在絮絮叨叨，李向却心跳加速，思绪乱飞。

    真的，短视频的内容和梦里的情节如出一辙。

    “李哥，真被你猜中了！”副手惊呼，“料事如神啊。”

    这是印证了自己的梦就是死者的经历？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李向否定。

    “嗯，你们先去，我有点不舒服。”李警官安排好任务，带着歉意微笑。

    时间还早，这个案件的脉络非常明朗，但李向现在十分混乱。

    部分警力调去了赵村，李向在河边晃荡。他觉得自己闷得慌。

    这次的梦境与现实高度一致，不免让人陷入深思。警官先生反复琢磨，担忧自己先前的梦境是否预示着现实中的某些事件。

    他开始思考，那些自己曾经忽视的噩梦，是否可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真相。

    李向走在曲河边，风直往脖子里钻，让他清醒了大半。

    “这次只是巧合，那些只是普通的噩梦。”不管怎样，李向最终说服了自己不再去纠结这些。

    “来来来！直播间的老铁们，看我身后，这就是发现女尸的地方……”

    补光灯一打，自拍杆一架，直播吵吵闹闹的氛围给河边增加了一点人气。

    李向转过身去，他没想到大半夜的还有人来直播。

    “诶诶诶，谁啊，没看见在办案吗！”没等李向指示，副手就前去驱赶，语气不悦，“没看见警戒线吗！”

    “我是附近的群众。”主播与副手在拉扯，不忘伸出手往警戒线里拍。

    为了防止带来负面影响，李向匆匆上前。

    “我是负责这件案子的队长。”李向得体地笑到，“案件牵涉到了个人隐私，还可能对被告人和受害人造成进一步的伤害。所以，请您关闭直播。”

    “我们正在全力侦查，已经有所进展，警方之后会公布案件结果，请市民朋友们相信我们。”

    这段话说得滴水不漏。甚至直播间内也有人在反对主播的行为。

    直播小伙讪讪地摸了下鼻子，但再次看弹幕时，风向变了。

    “等等，刚才发生了什么？！”

    “刚才突然黑屏了！！！！”

    “有谁和我一样，在黑屏前看到一个人脸了？？？”

    “主播在摆拍吧”

    “这也有人信，不傻啊”

    “不会吧”

    弹幕上的众说纷纭让主播看得发愀，刚想说什么，手机屏幕突然一片腥红。

    他瞬间慌乱，手机失手掉落。

    主播心情古怪地捡起手机，平常怎么摔都也未曾破裂的屏幕出现了微小的裂缝。

    屏幕已经恢复成了最初的直播界面，弹幕区域被问号刷屏。主播小伙顿时没有了直播的心情。说完了结束语，干脆利落地掐断直播。

    “你怎么了？”主播刚才的举动实在是不对劲，李向关切地询问了一句。

    主播嘴角下拉，连带着回复李向都没有好脾气：“运气不好，手机摔碎了！”他快步离开现场，碎碎念念地骂着脏话。

    李向皱眉思考，这位主播不小心掉手机时，就像是看见了什么东西被吓了一跳。

    想到这儿，李向不禁感觉背后凉嗖嗖的，猛地一回头。

    鉴识科的人被这一回头吓了一跳，有些尴尬地举起手：“李哥，这边都取证好了。”

    两人四目相对，李向也面露窘态。

    “咳咳，知道了，你们先回去吧。”鬼使神差地，警官先生留在了现场。

    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李向靠在栏杆上，望着无波无浪的曲河。

    警察走的时候带走了大灯，河边又恢复了昏暗。

    一堆小虫子在路灯周围盘旋。

    明明是晚春，李向却感觉到一丝寒意。头有些昏昏沉沉，警官先生打了个哈欠。

    “你好？”突然的打招呼声吓了李向一跳，转头看去，是一位青年。

    李向并不认识对方，出于礼貌问道：“你是？”

    “李向，李先生是吗？”青年开始自我介绍：“我姓肆，肆宣意，这件案子，调查所希望能够与警方合作。”说罢，他还像模像样地掏出了接办通知书和证件。

    调查所，全称社会安全特殊调查所。

    一家致力于探索真相，维护社会安定，拓展人类知识边界的国有企业。

    这是调查所的官方介绍。

    不可否认，通知书和证件是真的。既然如此，李向也不可能拒绝。

    “这个案子目前为止很清晰，应该很容易出结果的。”李向拿出手机交给青年看。他的手机显示的是副手整理好的死者信息。

    但，警官先生却发现青年一直往自己身后瞟。

    “肆先生？”看出肆宣意的心不在焉，李向握着手机的手在青年眼前晃了晃。

    警官先生不知道，在肆宣意的视角，有一抹模糊而扭曲的人形身影悄然浮现。

    “抱歉。”肆宣意像是才回过神，很用力地向李向身后的空气挥了挥手。

    人形身影被打散，又重新聚合，发出低沉嘶哑的怒吼，又忌惮地没敢接近。

    “那里有只虫子。”李向听见肆宣意如此说到。

    警官先生一愣，转头看了一眼，自然什么都没有看到。

    哪有什么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