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漆黑得仿佛浓墨，?无月也无星。?
河边无风，李向却感受到了寒意，他缩了缩脖子。
现在是五月份，这体感温度是不是不太对劲？
对于刚认识的肆宣意，李向并没有深度交流的欲望，四周一片寂静。
恍惚之间，李向有种被窥探的感觉。
大半夜出警，他全靠精气神吊着，警官先生只当是自己太困了的错觉。
他打算去附近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个罐装咖啡。
肆宣意笑眯眯地表示自己也想跟着。
李向是慢热的性格，面对青年的提议，他也不好拒绝。
一路上，肆宣意一直跟在李向的身后。
又一次用余光瞟见青年神情凝重地挥手时，李警官内心的疑虑随之加深。
发现李向看过来的目光，肆宣意转而用手扇起风。
看来，他这次的借口是太热了。
李向这么想着，满腹狐疑，却也只是回以青年一个笑容。
五月份的蓠都，气温舒适，偶有微风，就走几步路，并没有热到要扇风的地步。
这个家伙很奇怪。李向皱眉思考着。
倒也不是警官先生有被害妄想症，只是肆宣意的举动实在奇怪，再加上不打自招的遮掩，总让人觉得对方没安好心。
“这是找零。”
便利店内，店员交给李向两个硬币。
“咔擦”，易拉罐被打开。
肆宣意还在货架上挑选饮料，警官先生却听见了细碎的求救声。
夹杂着呜咽声，“救救我”几个字虽然细小，却格外清晰。
“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看见店员面色如常，李向不免询问。
“喔喔，我们给流浪猫狗准备了粮食，所以店周边经常会有野猫。很抱歉打扰到您。”
野猫？不，不是野猫。李向摆了摆手表示不在意，心里却激起了惊涛骇浪。
他没有听见猫叫，他至始至终听见的都是人的呼救声。
“救救我……”
求救声又一次想起，李向决定去一探究竟。
顺着声音，他向一条弄堂走去。
李警官虽然不是经常来这里，但他没由头地觉得这条弄堂格格不入。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周边的路灯都似乎变暗了。
“有人在吗？”弄堂把李向的脚步声都放大了，他放声呼喊着，回应他的却只有求救声。
“嘶……”
警官先生倒吸一口凉气，他突然感觉自己的头有些昏昏沉沉的。
“救救我……救救我……”
呼救声越来越近，李向继续向前。
“喵～”
声音的源头却是一个纸板箱。里面有只小猫咪。
大号纸板箱容纳一只刚满月的小奶猫绰绰有余。里面铺了些旧衣物，周边的塑料碗里装有猫粮和清水。
这显然是好心人资助的。
那求救的微弱呼唤似乎已悄然消散，好像一开始就是李向的幻听。
小猫咪对着李向不停叫唤，瞳孔扩张，双耳向后倾斜，几乎扁平。警官先生听不懂猫语，但看小猫样子，自己并不受它欢迎。
他自嘲地笑了笑，转身打算离去。
转过头的一瞬间，突然刮起一阵风。
像是规定好了范围，风只吹在弄堂里。
李向心里发毛，对面路边的树连片叶子都没动。
霎时间，他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握住，?无法挣脱。?
“救救我……”
同样的声音，同样的求救，在李向耳边响起，眼前浮现出一个人影。它的面部特征模糊不清，?只有一双闪烁着幽光的眼睛。
半透明的人影咧开嘴，笑得阴森。
李向听见小猫咪最后发出一声凄惨的叫声，仿佛能看见它俯卧在硬纸箱的角落，瑟瑟发抖。
人影以压倒性的姿态靠近，几乎与李向脸贴脸。
巨压之下，他失去了行动能力，闭眼，以几乎呢喃的声音喊出：
“救命！”
“你听见求救声了吗？”肆宣意将一罐橙汁放到收银台上，看似随口一问。
“没有啊，你可能把猫叫声听错了吧。”店员收走了现金，“正好，小票给你。”
“嗯。可能我幻听了吧。”肆宣意接过小票，神色正常地在店员的“欢迎下次光临”中离开了便利店。
便利店的门自动关上，肆宣意忍不住皱眉。
自己确实疏忽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李向。青年迅速环顾四周，一下子就定位到了李向的位置。
一条弄堂内，黑气直往天上窜，宛若冒着黑烟的工厂。
“该死。”肆宣意不禁啧口，连忙跑去。
弄堂不算狭窄。李向跪立在地，双目无神。
突然间瘫倒，嘴角却向上扬起，眼珠子在眼眶内转了一圈，又恢复了神彩。
他上半身先腾空，紧接着下半身支撑着身子站立。整个人像极了木偶，所有动作变得僵硬，身体却十分灵活。
也就是这个时候，肆宣意赶到了。
李向歪着头，嘴角一直挂着笑。他说的话断断续续，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
“吃、了、你！”男性难以发出的高音从李向喉咙里挤出。他伸出手跑过来，对着肆宣意的脖子就是掐。
几乎没有反抗，青年被扑倒时还特意用手臂垫在脑后。
身体倒地时发出一声闷响。
李向嘴巴大张，想要吸□□气。
肆宣意的手并没有被控制住，转而去揪李向后脖颈。
李向反抗无效。
青年在对方耳边念了个驱鬼咒。
“呃啊啊啊”一阵痛呼声传出。
“李向”扭曲了身形，狰狞的面目看上去是受到了致命的伤害。
他的身体冒出白烟，一团黑气从李向身体里钻出，慢慢凝成一个人影。
是只年轻的女鬼。
李向在女鬼离开的瞬间瘫倒，肆宣意眼疾手快地扶住。
女鬼被抓住命脉，不敢动弹，青年坐起，一只手安置李向靠墙坐好。
没过多久，李向缓缓睁开眼。
“咳咳咳，这是怎么回事？”他看着自己的手，感觉头昏眼花，喉咙也疼得厉害。
身体像是之前与神经断了链接，现在才后知后觉地传来疼痛。他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现在的状况，硬要说的话，是不熟悉。
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是交给代肝练了几天的游戏账号，重新回到自己手上后，账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充满陌生感。
李向刚想起身却又直直地倒在地上。
一阵源自于未知的恐惧感爬满了全身，就像一道寒气从脊背往上攀升，令他不寒而栗。
“您别动，您刚被附身，最好再休息休息。”
附身？我有印象。我被一个人影堵住，之后就没了知觉。
李警官看向说话的人。
是肆宣意。
青年半长的头发松散着，看上去温柔又慵懒。衣服虽然沾上了泥泞却不显狼狈。
此刻，他手里正抓着一只……
“人死后离开形体而存在的灵魂。”看见李向瞟过来的目光，肆宣意解释到，“简而言之就是鬼。”
是鬼啊。那自己被附身就合理……个鬼！
李向的大脑还很迷糊，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
“这位小姐是哪位？”李向思考片刻后，还是决定用“这位小姐”来称呼女鬼。
“您知道的，赵晓敏。”
李警官当然知道，警方已经确认，河中女尸的身份就是赵晓敏。但他此刻没心情听肆宣意讲话，偷偷拿出手机拍照。
照片里，显然只有青年一人。
警官先生吞咽了一口唾沫。
“我并没有骗您。”肆宣意依旧保持着笑容，“正常情况下，人死后，如果不出意外，是会停留在自己死去的地方，只要能在头七之前完成超度，开鬼门引路，就能进入阴间。”
“但如果怨气太重，就无法转生，成为厉鬼。厉鬼徘徊于阳世，不愿往生，因仇恨蒙蔽心智，会对无辜的人发起攻击。”
赵晓敏属于厉鬼的范畴。
肆宣意给予了李向足够的时间来处理这些信息。
一道无声惊雷打击了李向的世界观，警官先生整个人仿佛石化了一样，呼吸都似乎停滞，眼睛里只剩下错愕。
是假的吧。从一开始就是假的，我还在床上，我一直在做梦。
捏了一下大腿，痛觉传输到大脑皮层。
是真的。
肆宣意没管李向的纠结，推进了下一个程序。他念了个咒语，不知怎么的，李向的视线放在了女鬼身上。女鬼的身形随之变暗，人体轮廓却变得清晰。
是个很漂亮的女生。虽然在梦里见过，但真正出现在眼前时，更加生动。
女生最终消失。
但李向看出了她眼中的愤恨不甘和失落。
“这是？”警官先生发出疑问。
“超度。”
“但是我感觉，她似乎不愿意。”
试探性地问出，李向心里并不是滋味。他与赵晓敏并不相识，但她的眼神很难不让人在意。梦中，他不知道赵晓敏故事的后续，但他知道凶手多半是逼迫女孩嫁人的那些人。
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她是厉鬼，她生前或许是好人——但是厉鬼会伤人。”
确实，这是不争的事实。我都被附身了，要不是肆宣意，自己可能会遇到危险。
李向没再继续话题，身体的机能恢复，他站起身郑重致谢。
还没等肆宣意回以些人情世故的捧场，李警官的手机就刷先响起。
“李哥，曲河这案子有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