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别过来——”
男人的声音嘶哑,左手死死扣住人质的脖子,右手拿着的刀指向了一干警察,“要不然,我就杀了她!或者……”男人看向了李向,笑了出声:“我和她一起跳下去!谁也别想活着!”
李向咬着下嘴唇,他尝到了自己嘴里的血腥味。警官先生看见了女友的嘴唇动了几下,“救救我……”会唇语的警官先生读懂了意思,张开了有些发涩的喉咙。
“不要激动,你想要什么,我……”
挟持者发出了一声讥笑:“我想要我妈回来啊,李警官。”
李向认识这个挟持犯。他的母亲曾犯下连环杀人的罪行,手上沾满了十几个无辜者的鲜血,最终被判了死刑。
她被媒体称为“魔术手巫师”,是最危险的连环杀手之一。但是,她是个优秀的母亲。作为单亲妈妈,她给足了孩子尊重与陪伴,用无条件的爱培养出了孩子健全的人格,甚至在她的熏陶下,她的儿子拥有了正常人的三观。
然而,在寂静的深夜,她却如同狼一样,对其他母亲的孩子痛下杀手。
警察们在最初也很难将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形象联系起来,但通过多方面的证据证实,这个温柔热心的母亲就是穷凶极恶的罪犯。
“我妈,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杀人犯?!街坊邻居有哪个说她不好的!”男人打开了话匣,他至今都不相信自己的母亲会是那所谓的“魔术手巫师”,这次,他用了极端的手法想要报复李向。
在逮捕“魔术手巫师”的过程中,李向立了大功,最后也是由李向负责审问。
男人把仇恨记在了李警官身上。
警官先生握紧了拳头。他记得很清楚,五年前还是小警员的他坐在审讯室里,面对面审问着那个女魔头。
这是一双沧桑的手,粗糙却充满力量。被称为“魔术手巫师”的女人并没有一双像魔术师那般灵活漂亮的手。
“这双手让你失望了吗?”像是猜到了李向在想什么,女人晃了晃手腕,审讯椅上的约束装置固定了她的动作,“魔术手什么的是媒体的称呼,老实说,我觉得你们应该制止媒体给罪犯取外号的,这会让我们感到兴奋——至少我是这样。”
李向用手指关节叩了叩桌面:“不要岔开话题,具体说一下你的犯罪经过。”
女人嗤笑了一声,“这有什么的,刀子一进一出而已。”
对生命漠视让李向面容紧绷,女人继续说了下去。
“我没有虐杀的癖好,每次都会对准他们的心脏。”女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仿佛快速结束他人性命的自己是什么仁慈有爱的大善人。
“你的动机呢?”
“没有。无差别攻击,我以为你们警方很清楚。”
……
“最后一个问题,你把你的儿子照顾得很好,这是你的伪装?”
女人突然大笑了起来,她身体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李向看,“因为这是正确的。”
这个回答把李向和另一个做记录的警察都惊到了,两人对视了一眼,等着对方的下文。
“我的出生是错误的,做出的事是错误的。但,一个人总归要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点正确的东西吧。”
“所以,你伪装成了热心肠的单亲母亲?”
“这可不算伪装,警官先生。”女人恢复了在束缚下仍算舒适的坐姿,“首先,我确实是个单亲妈妈,其次你靠着逮捕我升职了吧,我成就了你,这怎么不算热心肠呢?”
这真是个硬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说法。
负责记录的警官把记录本递给女人,“你看一下,没问题的话,请签字。”
女魔头只是随意的瞟了一眼,就拿起了笔,落笔前一秒,她抬头看向两位警官,“我可以签‘魔术手巫师’吗?”
“听着,你现在在警局!”李向严厉地拍响了桌子。
“活跃一下气氛,别生气,李警官。”
女人最终签下名字,随即开口:“我想要一张纸,写字的纸。”
这不算什么过分的要求,李向递给了她。
手铐在女人签字时就已经松开,记录本被收走,一张纸放在审讯椅上,有些白得刺眼。
女人行云流水地写完了一行字,然后将纸递给李向。“送你了。”
是魔术手巫师这五个字。
女人脸上挂着笑:“我其实挺喜欢媒体给我取的绰号的,全九域最危险的连环杀手之一的绝笔签名,说不定会很值钱呢?”
李向盯着眼前这个狂傲自大的女魔头,再次警告了她。
完全没顾忌李向的警告,女人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确实得要感谢我,李警官,你能够逮捕我是因为我犯了低级错误。”女魔头的嘴唇在轻轻地开合着,接下来的话,她并没有说出声音,但通过口型,李向读出了内容:
“我是故意的。”
是故意的,我故意在你面前失误,让你逮捕我,给你送去了一等功。
通过魔术手巫师的最后一句话,李向很容易就联想到她想表达的内容。
事后,李向回忆起那天的逮捕细节,似乎真的如女人说得那样,她放水了。
更年轻时的警官先生碍于面子没跟其他人讲,因此消沉了很久。
“先生,你的目标是我。”此时此刻,李向站在最前面,将身上的防护服脱下,武器也全都扔在地上,“让我和人质换一换如何?”
“不,我的目标就是你的女朋友,李警官。”挟持者晃了晃刀,眼神里满是狠厉,“我要让你也感受一下痛失所爱的滋味。”
挟持者比李向小几岁,当年无数证据放在他面前,他都不愿相信自己母亲就是魔术手巫师的事实,更别说现在了。
“你们都退后!”卧室不大,十个警察乌压压一片,挟持者有些不安地命令道。
这回回话的是副手:“好好好,我们退后,你冷静冷静。”
“除了李向,其他人都出去!”挟持者再次下达了命令。
副手看向李向,前者得到了后者的肯首。
顺着男人的想法,其余九名警察都离开了卧室,房内只留下了三人。
发现挟持者后,警察们迅速申请了支援。整栋居民楼的设计格局相同,飘窗窗户大敞四开,救援队完全可以从楼上居民的卧室窗户降落至劫持者的背后,将其制服。在紧急情况下,狙击手也可迅速介入。
或许是因为李向的突然介入,劫持者的原本计划被打乱,惊慌之中还没意识到这点。
为了不引起挟持者的警觉,李向他们并未采取营救行动。一群警察保持着戒备,拖延时间,等待支援警力创造解救人质的机会。
按理说应该是这样。
陈蓓家的飘窗上放着一截原木,那是陈蓓热爱木工的父亲锯来的。原本,陈父打算用它来打磨一套茶托,但由于近期工作繁忙,这个计划只能暂时搁置,木头便被放置在了飘窗上。
劫持者押着陈蓓往后退了退,好巧不巧,一脚踩在了木头上。木头的滚圆使得劫持者重心失稳,瞬间向后倒去。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
李向连忙跑了过去,但他的手仅仅是在挟持者的指尖掠过。
霎时的碰触,像蝴蝶的扇动,两秒之后,是男人落地的声音。
“快叫救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