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姐姐。”裴皎皎几欲泫然落泪,委屈地看着她,“姐姐是不是误会我了,我只是担心你。”

    裴离安静地站在原地,目光清明。

    “你的担心无所谓我,只是想单纯想让我难堪,可最后难堪的也只有裴家,你今日无问缘由卑躬屈膝对人道歉,可有半分考虑自己的身份,又将裴家置于何地?”

    “姐姐,我并没有那个意思。“裴皎皎瞬间红了眼眶,低头捏住自己的衣角,音色颤抖,“我只是不想让这场闹剧扰乱了慕爷爷的生日宴。”

    裴皎皎眉目清丽,一张清纯无辜的皮囊,太容易获得好感和认同,哪怕是拙劣到错漏百出的谎言,人们只能看到流于表象的虚伪深情。

    “你太急于求成,既是担心生日宴被毁,就应该将蛮不讲理的闹事之人赶出慕家,而不是做出下人姿态向罪者求饶。你身为慕家座上宾难道是准备将这件事搬到慕老先生面前?”

    虚伪的皮囊是迷惑愚昧之人的障眼法,裴离也从不是生活在阳光下不讳世事的娇花。

    年少时那栋破败的筒子楼,形形色色的黑色影子,人与鬼的区别,她在七岁那年就已经能够看出来了。

    裴皎皎想要在外人面前扮演知书达理的贵族小姐,想要将她列作顽固不化的疯子,这样的行为并非不可理解。

    顶级家族亲缘浅薄,利益的争斗,权力的漩涡,早就将那点为数不多的血缘稀释得干净。

    裴皎皎从小所接受的教育便是弱肉强食,哪怕表面柔弱的像不堪一折的白花,但根茎之下却是复杂的颜料交缠在一起的土色。

    想在一个大家族里一尘不染,那根本是无稽之谈。

    不晦事世的孩子在大家族里根本活不到成年,或被身边人构害身败名裂,或在有心算计下碌碌无为一生,更有甚者早夭亡命,成了诡谲阴谋下的孤魂。

    “是我关心则乱没有查明真相,当时只担心姐姐会因一时冲动受伤,错怪了姐姐,难怪姐姐会这样生气。”她语气温吞,低下眉眼是恰到好处的心伤,惹人怜爱。

    “只是姐姐,我并无刻意针对你的意思,为何要那般难堪的言语审度我?”她抬起受伤的眉眼,委屈发问。

    不愧是家族精心教养的千金,哪怕落于下风也能很快能让舆论偏向自己。

    “姐姐刚才的举动实在让人心惊,若不与那位先生道歉,未必不会引起有关裴家仗势欺人的舆论风波?“

    言外之意便是说她做事冲动不顾大局,有伤家族体面。

    这样巧妙地话术,避重就轻的将自己置于家族利益之上。

    如今的裴离,若没有合理的解释便是不顾家族冲动行事的蠢货,一个外强中干的花瓶,无脑的宣泄者。

    “仗势欺人也要有权势可依,裴家可有给我与这四个字相匹配的权势?你既说我行事冲动,那么我可要等自己落于虎口深渊再进行反抗?”

    “你既是觉得我在审度你,那我不妨教你一句话:做任何事或说任何话前都应懂得三思而后行。”

    裴离只身站在三人对面,气势上却丝毫不落下风。

    裴皎皎脸色一僵,清楚的感觉到裴离身上发生的变化。

    她不再似之前那般沉默阴郁,像是即将从黑暗里迸发出的破晓黎明,以一种含苞欲放却不可阻挡的姿态绽开层层阴霾。

    原本裴皎皎是想借此事压裴离一局,断了她一切争夺裴家资产的可能,却不想一招不慎落入下风,便只能暂避锋芒。

    “妹妹受教了,怪我事先没有调查清楚真相,才错怪了姐姐。”

    虽是道歉的话,可裴皎皎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看向裴离。

    细腻柔软的光从慕修然面前滑过,然后稳稳落在慕应庭身上。

    “应庭哥哥,今日并非有意给慕家造成麻烦。”她眼角泛红,长而纤密度睫毛如鸦羽般垂落,柔弱可欺的模样轻而易举就能激起人的保护欲。

    少年年轻气盛,眼见心爱之人被言语中伤,自然不会隐忍不发。

    挺拔的身形替她挡住所有恶浊不堪的目光,尽管依旧稚嫩,但眉宇间也已经有了属于少年自己的桀骜与不怕一切的无畏勇气。

    “之前只听说裴家养女性情孤傲,寡言少语,今日才清楚原来是牙尖嘴利咄咄逼人之辈。”

    他将裴离的身世放在台面上嘲讽,就已经足够表明自己的态度。

    大家族里的孩子之间本就没有过多情感,更多的是利益间的相互掺杂。为了权势他们甚至连血缘亲情都可以舍去,更何况裴离这样的养女,慕应庭自然不会将她放在眼里。

    裴离眉头轻皱,不满慕应庭乱入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场,又因他毫无缘由对裴皎皎的庇护,回忆起那些并不美妙记忆。

    阴暗角落里无人在意的灰色影子,怎比得上众星捧月长大的公主。

    寂寥的深夜,陪伴裴离的只有无边的夜色。在无数被选择的过程中,她永远都是被抛弃的一个。

    看向慕应庭的眼底泛起凉意,语气也难得加重了几分:“我是怎样人和你没有关系,可你拿身份说事便足以表明你是个无脑的蠢货。”

    “你说什么?!”少年怒目圆睁,出生至今,从未有人敢这样明目张胆的羞辱他。

    反应过来的少年自然是急不可耐的想要攻击回去。

    “你一个没人要的养……”

    “应庭!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慕修然突然开口,即时阻止了慕应庭即将脱口而出的咒骂。

    “哥,你没听见她刚才是怎么羞辱我的吗?!”慕应庭虽然愤怒不甘,但终究是碍于慕修然的威严没有继续争辩下去。

    慕修然的眼神移开慕应庭,扫过裴离的脸,最后将目光转到那个挑衅裴离的精英男身上。

    “慕家自今天开始终止一切和盛天集团的合作,慕家不屑与品性恶劣之人相交。”他皱眉环视一圈,众人被吓得纷纷规避视线,生怕这位爷的怒火会波及到自己身上。

    精英男听后瞬间惨白了脸,慕修然言辞中的态度及已经注定盛天企业退出京市的命运。

    “我……我不是有意的……”

    精英男颤抖地想要开口求饶,却已经被早有准备的保镖从宴客厅驱出。

    “很抱歉给各位造成不好的困扰,今天发生的事还烦请各位保密。”

    慕修然站在人群中央,姿态不卑不亢,温润阡陌端方似君子。但那一身清冷的气质又将他与烟火隔绝,如同万籁寂静夜空里的那轮明月。

    裴离眼底闪动着微光,却并非爱慕,而是对强者的渴望,对力量的追寻。

    这个世界的绝大部分资源只掌握在极少数人手里,极度不公平的配置关系却是资本运转下的扭曲常态,而她想要的是撬动这块重若千金的大石。

    这个计划庞大到听上去可笑又幼稚,完全与她的身份逆反,站在与资本对立的角度于她而言似乎只有死路一条。

    可她曾真切的陷于泥潭,清楚的晓得底层生活的艰辛,比潦倒颓败更令人无力的是看不到尽头黑夜,是明知挣扎无果只能苦苦支撑时却仍旧看不到希望的绝望。

    前世的仇怨无可解,她不会放过将她一步步逼近悬崖的凶手,但独立自主的人格又不耽于被那些阴暗的情绪围绕,妄图为那些苦苦挣扎和她一样的人搏出一个黎明。

    慕修然的直觉一向敏锐,他能感受到来自不远处的那束目光,手指竟不自然了拢了拢,嘴角上扬,带着些莫名愉悦的情绪。

    裴皎皎站在慕应庭身后,察觉到慕修然异样的她,同样在下一刻攥紧手指。

    尽管慕修然的脸上并没有多少情绪波动,但她能感受到慕修然对裴离过多的在意。

    只是局中人深陷迷雾,才看不清这其中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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