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许沉舟的手轻轻拍在周礼的肩头，“你在做什么？”

    周礼抬头，她盘坐在别墅顶端的露台，身边一架亮着红灯的摄像机。这里是明天的拍摄区，早就摆好了桌椅和用具。

    此刻周礼席地而坐，月光自露台斜斜洒下来，显得她正在趁月光大好睡月光觉。

    被人遇见，周礼撑膝站起身，“你怎么来了？”

    “你房间没人。”许沉舟耸耸肩，她本来也没想要什么答案，随手拽过来一把椅子坐下，“你还没洗漱吧？赛迦师姐要来，她肯定会想办法弄出干净房间，到时候可以收拾。”

    周礼活动活动腿：“师姐，万能的师姐，感天动地师姐情！”

    许沉舟抬头疑惑看她：“你什么时候有的这种语气？”

    周礼知道自己今晚激情四射，显得在许沉舟面前有点人设崩塌，光网上说这叫“ooc”。不过，许沉舟是觉得陌生，如果是见识过周礼本相的查歌、杜泽看到她现下表情，只会心中一抖，然后下意识想起自己挨揍的阴影。

    许沉舟从没见过周礼揍活人，也不知晓炸玻璃故事，不清楚周礼平和面具下的激情主义，她沉吟：“你好奇怪……要不是你这句话语气没有阴阳怪气，光听文字我是要打人的。

    “不过我有话要说。A区现在处于封城状态，岑忘和御梓戚又要应付什么检查和培训，他们俩不来，只有姐的话，我肯定是副手，其他一些事免不了要拜托你。”

    周礼活动活动肩颈：“好啊，师姐是来管偷拍这件事吗？”

    “不是，”许沉舟说，“他们不管这事，正确的做法是报警，不过据说御梓戚有检查到这边有不规律异能能量波动，所以师姐先来，确定是误报还是确有其事。——你有没有检查我们的卧室室内？”

    她本想直接推进话题，突然想起信息并不一定互通，才到临时把话题拐了弯。

    “你说这个？”周礼从外套口袋里抓出来一把在墙里生薅下来的，零零碎碎的小零件。

    许沉舟喔了一声，确认周礼还没傻到家，才接着说：“对，就是这些，你没发现它们和镜子略有些不同吗？”

    “我不懂高科技，”夜风怪凉，周礼把那堆零件塞许沉舟手里，转手裹紧衣服拉上拉链。“愿闻其详。”

    “很简单，”许沉舟说，“镜子和偷拍设备用途重合，一个需要电力维持，一个不需要——不要用那种装作白痴的眼神看着我，我直说：别墅区的人太少了。按照装修，镜子另一边，也就是墙里面，应该有真正的偷窥者存在才对，但是我有侦测过，墙内波频稳定，暂时没有人，内部也没有偷拍设备，那么镜子有何作用呢？”

    “我还是不知道，”周礼痛心状，“师父，不要问我。”

    “你今晚真的很奇怪，简直可以说是性情大变，”许沉舟不确定地又看她亮眼，“很像期末周突击的同学，一个学期什么也没学，最后连熬两天大夜的精神状态。我等下要去门口接师姐，你还要继续在这儿吸收天地精华吗？”

    周礼完全没在意许沉舟的疑惑，利索往外走，反过来回来催许沉舟：“走走走，等师姐。”

    许沉舟：“……倒反天罡。”

    度假区没什么人，中心区域还热闹些，边缘区只余下一片寂静，监控摄像头红色灯光幽微地亮着，像是猫头鹰，安静而沉默地在黑夜中醒来。

    赛迦还在赶来的路上，她拉了四人实名群，在里面说自己骑着摩托车，会尽量提高速度。

    【御梓戚】：姐，我也想出去，教官也不是好当的，我真的累了QAQ。

    【御梓戚】：师姐，申请和岑忘换活计，我愿意去开会，我愿意挨批！当教官还要写教案、课程笔记、开课申请、课程进度和结课论文！我真的会死的！

    【御梓戚】：TAT。

    【许沉舟】：你等会儿再发，不要再弹信息了，赛迦师姐正在路上，哪有空看你撒娇？

    御梓戚发来一个表情包，蓝色海獭拍肚皮，天上飘过一个“唉”字。

    许沉舟点击一个鳐鱼表情包回应，继续问：岑忘呢？

    【岑忘】：我在。

    【御梓戚】：开会摸鱼[鄙视/]

    【岑忘】：是的，我在摸鱼。

    【御梓戚】：周礼姐妹怎么不在？

    【许沉舟】：她不是我们在编人员……不过她在看我光脑，你要找她？

    【御梓戚】：没有，我只是无聊，就问问。

    几个人发了几十条条没用消息水群，完全消磨时间。周礼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她耳朵微动，风送来一切信息，确信周边始终没有人类存在。

    君子诀的变化是悄然无声的，周礼已经触摸到了前世一年才能修炼到的位置。

    虽然比起普通人还是慢了许多，但有经验，终究能少走不少弯路。

    “欸。”屏幕里御梓戚正在倒苦水，文字很快刷屏，许沉舟等他发完，突然单手搭上周礼的肩膀。

    周礼没管她的手。

    许沉舟左手单手打字，速度很快，须臾间已经两行。她事事有回应，一心二用，继续说：“我早就想问了，你——”

    “等等。”周礼噌一下蹿起来，两步上树，孙猴子似的抬手远望，其实动作挺帅，只是许沉舟觉得像名著人物，无端觉得有点想笑。

    周礼耳朵听到风声中传来隐约的杂音，只是眼前的场景依旧平静，眼耳不能对账，一时让她茫然。

    按理说声音传来的位置甚至很近，不超过二十米，而是传来方向的目之所及，草木连多一分的摇动都没有。

    难道是修炼不到位，听错了？

    杂音很快消失，微弱的几秒像是错觉。

    “怎么了？”许沉舟问。

    周礼翻下来：“没什么。你刚才问什么？”

    许沉舟继续回御梓戚信息：“那个李蓦央，什么来头？”

    李蓦央似乎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早就同周礼对过“口供”，因此她回答得很快：“有钱家庭的孩子，家里好像有一处稀有矿，沾点珠宝生意。问这个做什么？”

    李蓦央今晚不在，她只给周礼留了一句“别找我”，似乎全然把之前的约定忘到了脑后似的，不知道是觉得周礼菜鸡还是怎么回事，自行消失，正处于完全失联态。

    信息和许沉舟知道的差不多，她耸耸肩：“没什么，我看她也看出偷拍了。”

    周礼没傻硬装：“对的，是她提醒了我。我叫她李百科。”

    “是哦，她好像是B大政治历史学部毕业的，”许沉舟说，“16岁大学毕业，怎么说也称得上天才了。”

    “是吗？”周礼回答，“她没跟我聊过大学的事情，你对她感兴趣？”

    许沉舟摇头：“那也没有，随口问问罢了。哦，我还有另一个问题。”

    周礼睨她一眼，语气模仿最爱苛责人的经纪人：“问，我倒要看看你怎么问题这么多！”

    其语气之像，让许沉舟忍不住笑：“你模仿他是十成十的像！不是很重要的事情，我只是好奇——你是不是怕岑忘？不准否认，你对他和对御梓戚根本就是两个态度。”

    “我没怕过谁。”周礼有点尴尬，她不是怕岑忘，而是觉得岑忘看出了她的秘密，光是今生会的伤药这点，就够她警惕的了。

    李蓦央作为今生会的半高层，虽然不能将成员真名与匿名一一对应，但有一定权限可以查看加入今生会的所有人的初始信息。在周礼问她时，确切地否认了会内有这号人。

    一个了解地下不合法组织细节的官方正规军，同两边都沾的许沉舟完全不一样。尤其是他的眼神，不带一点人类情感，只有机械的隐秘威胁时，强烈的非人感已足够让人忌惮。

    周礼没准备什么都同许沉舟说，她挑了个不那么严肃的原因回答：“我比较怕不说话装高手的类型。他不仅不爱说话，还严肃，是高手中的高手。”

    许沉舟怎么也没想到规矩老实的师弟在周礼眼中人设如此怪异，她“哈？”出一声。

    周礼见角度有效转移注意力，继续不遗余力地抹黑补充：“你不觉得，很像那种上位者么？早晚要升大官，然后狠狠剥削底层人那种。”

    “哪有？你以貌取人。”话是这么说，许沉舟还是下意识想象岑忘背着手、沧桑三十岁后表情深沉的模样，差点笑出声来。

    话题总算被有惊无险地接过。

    远处传来改装发动机的低倍轰鸣声。

    许沉舟立刻站起来：“师姐到了。”

    赛迦一身干练皮衣，机车改装过，意料之外的不是黑色，而是银白色，炫得很。

    “我来啦，顺便同步一项信息。没事，周礼不用回避，没什么重要的，过两天上面应该会严打突击一次异能检查，最近异能怪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你们记得提前一天晚上禁食，免得仪器不稳定，影响工作。”赛迦取下头盔。

    两人心里各怀鬼胎，齐齐点头。

    “对了，我等下需要你们的帮助，后备箱有一些专用仪器……嗯？”

    一阵尖锐的刀意疾飞而来，大约是收了力气，并不伤人，只不过扬起些发丝。但沿路的电灯和监控就没那么好运了，次第爆开，此范围陷入漆沉的黑暗。

    一场有预谋的、不针对在场生灵的攻击。

    “谁？”赛迦迅速向着刀意来处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