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府的前厅修的很是特别,大概是因为主子腿脚总是不便,每处都修的很是平坦,极大程度地方便了主子的出行。
淑妃就坐在前厅里边,跟小红小黑两人吩咐着什么,看虞继乐来了,顿时眉开眼笑:“乐乐、琴琴,都来啦!方才娘亲还嘱咐小黑杀鸡利落些,用余下的鸡血做些嫩血块,还能给乐乐补补血,你看看这小脸煞白的……呀!”
淑妃惊叫出声,像是看到什么令她非常意外的人,甚至因此站了起来,还往前走了两步,脸上的笑竟多出了几分谄媚:“傅大夫,阔别多年,不知还记得我吗?当年有赖你帮我调养身体,我才有机会怀上两个小的……虽说小的那个还是落下了病根,但好歹………还活着呢。”说着就要往下跪,几个人哪里受过长辈这样的礼?赶紧上去阻止。
说来也怪,这淑妃说的傅大夫是何许人也?如今旭夜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虞楠浔他舅舅傅友槐,可……除非傅友槐还阳,否则只能当淑妃得了癔症,或是真的白日见鬼了。
但……也许真的有些不同。旭夜望向有些着急地往台阶上走的虞楠浔,他进殿前才说太久没见淑妃殿下,取下面纱以真容相见才符合礼仪,何况他一直以来只是不愿用那张脸出现在文太后面前罢了——至于旁的,那些对这张脸的厌恶与自卑,已经在旭夜连日的死缠烂打下散了个七七八八,但要他出门不戴面纱,他暂时还是做不到的。
也就是说,虞楠浔的脸除了特别好看之外,该是还有别的特别之处。
那边的淑妃已经被扶着重新坐下了,她一只手还拉着虞楠浔的衣袖,仍是想要道谢的神色。
旭夜这才慢吞吞地挪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一旁的小黑身边:“稀奇,淑妃殿下也和傅公见过?”
小黑木着脸挪了眼珠看他一眼,又挪了回去:“恩人。傅公,人很好。”
这倒是说明至少淑妃是非常记挂傅友槐的,连小黑这个年轻的都知道。旭夜还想再问,那边虞楠浔已经招手让他过去,他便急忙到了淑妃跟前,随着虞楠浔一同请安:
“臣楠浔/臣旭夜见过淑妃殿下。”
淑妃蹙起了眉,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大夫变成了儿子,她看看虞继乐,宁王也拧着眉,劝阻自己的娘亲:
“娘,哥好不容易来看我,什么傅大夫呀?”
淑妃愕然,忙让虞楠浔抬起脸来细细瞧了一番,长叹一声:“真是楠浔……唉,我就说,傅大夫已经多年未出山,怎么会……平白到青兰来。”她用帕子揩去了溢出的泪花,“真是像……楠浔,你和你舅父长得真的很像。”
“是么……像到,您会弄混我们两个人的程度?”虞楠浔忍不住追问,他脸上的疤痕这样明显,怎么会弄混?
“会的,”淑妃脸上出现了怀念的神色,借着虞楠浔的脸去望许久不见的故人,“他也常穿月白色的衣,进屋前会把戴着的帷帽摘了,挂在腰间……呵呵,楠浔的倒是挂在别的娃娃身上,”她望向旭夜,又仔细打量了下,“你叫旭夜,我怎么没见过你?”
旭夜忙龇出了一口的白牙:“小的曾寄养在定国公府,因种种缘由,出身卑贱,未曾进过宫。”
“啊,程丫头那个野弟弟,是吧?”这形容倒是让淑妃想起这么一号人来了,那时她正忙着带虞继乐——虽然她也有过争宠的念头,可到底程柔这个正妻的孩子珠玉在前,她的乐乐又先天不足,后来她也只求孩子平安长大了。
“正是。”旭夜点点头,不料淑妃却直接上手捏捏他的手臂,旭夜没想她出此奇招,被捏了个正着。
“嗯,看着不错,有没有兴趣到我们宁王府来伺候?你和小黑,谁比较好打?”这会儿淑妃还评价上了,她一挥手,“小红,你去杀鸡,小黑留下和旭夜切磋切磋?”
旭夜一愣,他不急着回答,只是笑笑,决定先看看其他人的反应。
只见小红得了令一拱手,就离开了。
小黑则是皱着眉望着自己,大概是又想起刚才那点事情,现在应该在心里评判怎么快速胜过自己好捍卫他在宁王府的地位。
虞文琴虞继乐两姐弟都是笑笑不说话,显然很适应淑妃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性格,奇怪,赵老丞相那样的性子,怎么会有一个如此异想天开的妹妹?
“不成,旭夜……旭夜是我的!”
旭夜朝声音来源一看,乐了,果然是虞楠浔,当然是虞楠浔。
虞楠浔难得对着长辈强硬,说话间人已经窜到了旭夜旁边,誓要用他那略显单薄的身体挡在旭夜面前,一本正经地夺回旭夜的手臂,替人拒绝:“他已经答应我了,总要讲究先来后到,淑妃殿下总不至于横刀夺爱吧?”
“哟,人家自己可没拒绝呢,楠浔你这……”淑妃轻轻一笑,她也是从未见过虞楠浔急成这个样子,这样看来,又确实和傅友槐不像了,“未免也太着急了,真怕人跑了不成?”
虞楠浔冷着脸不作声了,又回他看看旭夜,示意他赶紧打消淑妃的念头。
“淑妃殿下谬赞了,我不过是江湖一介布衣,怎么可能打得过宁王府千挑万选出来的护卫头子?是吧,小黑兄弟。”小黑蹙着眉要开口,可被不留话口的旭夜又堵上了,“况且,我的确已经答应楠浔在先,再者说,我也没打算离开他,我跟着他从京城来,自然也是要护着他回到京城去……”旭夜捏了捏虞楠浔的手,“好了,别生气了,说说我们此行的目的吧。”
见虞楠浔脸色缓和了些,其他几个人都会心一笑,虞楠浔倒是真的看上去对这人情有独钟,至少是有对其他人都没有的独占欲——一个正常人在孩童时期就会经历的倒让他现在经历了。
“目的?”虞继乐听了则有些了然,就说他哥不会无缘无故的来到宁州,不过若是来青兰城,便很有可能是要到药谷去,这地方虞继乐也稍微熟悉一些,他平日里也常会到药谷去求药、问诊什么的,都快逛成自家后花园了。
“是,我们是奉了皇命出京寻药的——古丽恰尔,你们知道吗?”虞楠浔点点头,和旭夜一起又把宫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得人是胆战心惊,淑妃的情绪低落了许多,她也曾为这件事痛苦过,毕竟贤妃离世,她这受过傅大夫恩惠的,自然痛楚更多。
“……以及,刚才淑妃殿下提到的傅大夫。”旭夜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这事虞楠浔不会轻易提起,可人若不知,总会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必要时刻,旭夜认为自己应该成为哪一个诉说真相的人,见淑妃打起了精神,旭夜不敢耽搁,直接话说出口,“傅大夫已经仙逝多年,望淑妃殿下……节哀。”
“你说什么?……傅大夫怎么可能……我在宫里给他立了长生牌,祈求他平安顺遂……”淑妃的确吃了一惊,“那个文如杏也立了……说是也受过傅大夫恩惠,我才和她一起立的……现在想想也是,她一个霖国的人,怎么会立我国的长生牌?我居然被她骗了!她之前还送了我一把木梳,说是由他们霖国的神木制作,讲得天花乱坠的,造型倒是一般,被我不知放哪里去了……那该不会也是个什么坏玩意儿吧?”
旭夜和虞楠浔对视一眼,旭夜拿出了令皇后中毒的木筷:“先前皇后殿下中毒,便是因为这木筷——同样也是文太后送出的礼物,而且是帝后二人的新婚礼物。”
虞楠浔沉思了一会儿,拿出自己妥帖收好的木簪:“这是我娘亲收到的,现在想来,娘亲有将簪子含在嘴里的坏习惯……兴许……”
旭夜握住虞楠浔的手,将簪子包在其中:“尽管是意外,我们仍要找出是谁给文太后提供了这神木,在当地,他们又是如何称呼……别急,时间还很充裕,还没到最坏的时候。”
几个人平复了一下心情,虞文琴去里屋找来了那把木梳,实在是从材质上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也许只有磨坏了沾上唾沫才能看出来?淑妃也不想再看到这可能害人的晦气东西,干脆就塞给了旭夜,让他们带去药谷请人看看。
正经事也算谈完,小黑这时才冷不丁地开口:“我会输。”
眼神是非常坚毅的,语气也非常冷硬,就是说出来的话非常泄气。
乍一听众人都愣了一下,旭夜则是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小黑兄弟,这话头都过去好久了,你终于反应过来了?”
“不。“小黑摇摇头,“我观察过你,我会输。”随后他又去看虞继乐,“请主子责罚。”
“罚什么呀,又没真的打,娘亲说笑你也信,笨。”虞继乐招招手,小黑跪下仰视他,被弹了个脑瓜崩,“你是阿爹亲自为我寻来的护卫,小红是阿娘寻来的,有你们俩我在青兰城才安全,你们不在,我怎么继续生活?以后不许说这种话。”
小黑乖巧地低下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