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这是？”齐宁长公主见此人颇为飒爽，不由得好奇了些。

    “是我的……”虞楠浔想了一下，他们间关系非常复杂，变成如今这样算是水到渠成，他还真的没想过要如何介绍旭夜，于是他犹豫了。

    这犹豫的时机很微妙，被姐弟两个当成是卖关子了，于是宁王追问了起来：“说呀，哥，这几年发生啥事啦？”

    小黑将院门关好，自觉地走过来接替了齐宁的位置，长公主刚才那副温婉的皮也被她扔掉了，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说说嘛，这可是第一次见呢。”

    从小到大，虞楠浔对生活质量的需求很低，几个兄弟姐妹没听说过他有了什么朋友，有些时候，他连伺候的小厮都不大需要，人又不太崇尚那种极致奢靡的生活，所以，在虞楠浔身边出现的，一个看上去跟他如此亲密的人实在是非常非常罕见。

    虞楠浔感觉自己的面皮有些微微的发热，幸好他戴的是帷帽和面纱，已经极大程度的遮住了他可能露出的皮肤，让这场令人羞怯的问话变得不那么折磨，他还是斟酌了一下：“嗯……他是我的朋友。”

    姐弟俩面面相觑，都笑了起来，这会儿宁王脸上也有了些血色，异口同声地嗔他：“没这么简单！”

    那厢，被虞楠浔盖了朋友章的旭夜刚回到客栈，他轻功好，速度又快，三两下就顺着窗缝挑开了窗，身子一缩，一骨碌滚进了房——不是不能走楼下大堂，只是他现在心情太好，处在兴奋上了头的状态，忍不住就想显摆自己的能为。也是么，这可是虞楠浔承诺的‘没人管得了你’，听听这语气，跟‘向全天下宣告你是我的人’有什么区别？

    况且，旭夜问禁令就是为了快，取东西这事儿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字，他这来无影去无踪的，还能演个虞楠浔的影卫呢。

    房里已经完全收拾完，东西摆得井井有条，虞楠浔带来的礼物都放在同一处，给两个不在京城的姐姐备的是自己调制的不同的药丸，装在不同的盒子里。旭夜拿着两个木盒分辨了一下，确定梨花纹样的木盒里装的是给齐宁长公主的，将药盒放入怀中收好，翻了窗户离开。

    本来虞楠浔的打算是去西域的路上若是经过献州，或是回来的路上经过献州，便可以去见见这位长公主，不过在这见到了，旭夜觉得如此也好，虞楠浔就不需要特地考虑去献州的事情了。

    思忖间，旭夜人也已经到了宁王府附近，刚踩上屋檐，那小黑也纵身一跃跳了上来，盯着他。

    “哟，小兄弟，紧张着呢啊？”旭夜旭夜心情颇好地跟他打招呼，小黑拧着眉，极不赞同他的行径：“你应该走正门。”

    院子里的虞楠浔正被逼问得有些窘迫，他刚才用和旭夜串通好的瞒天过海的那些说辞搪塞了一下，可姐弟俩虽然身体不大好，智计却超群，三两下就看出了他对旭夜的特别和隐隐不愿说破的心意，这会儿正在刨根究底呢。

    虞楠浔一看旭夜回来了，长舒一口气，忙去招呼站在屋顶较劲的他们俩：“好了好了，都快下来。”

    旭夜笑嘻嘻地应了‘是’，先落到了院里，小黑跟着他后落在宁王的轮椅后，旭夜看了下距离，还是提出了他真诚的建议：“下次别太冲动，护好主子才是要务，你离了主子，万一有歹人故意诱你离开，可怎么办？”小黑也看了看他刚跳过的距离，点点头，算是认可了旭夜的话。

    旭夜只是笑，然后将方才取来的木盒放到虞楠浔手上：“给。”

    虞楠浔转手就把盒子交给了齐宁长公主，装作毫不在意地转移了话题：“这是新制的秋梨蜜膏块，四姐总肺热，用温水化开喝，滋润。”

    齐宁长公主揭开盒子一看，里边一块块的都是凝结好的、大小相等的秋梨蜜膏，用手摸着是干爽的，不由得喜上眉梢：“呀，这个好！以往陛下那送来的都真是膏，吃的时候可麻烦了，这个结块的好，小七有心了。”

    宁王探了脑袋也要看，齐宁便放低了些，给他一块儿看了。虞楠浔见他们俩注意力都被拉走，小小声地松了口气，戳了戳旭夜：“鱼符还我。”

    旭夜小心地把暗袋里的鱼符放回虞楠浔手心里，又趁机捏了捏他的手心，然后规矩地收回了手，虞楠浔赶紧去看那姐弟俩，见他们还在研究那礼物，才又放下心来。见他如此小心，旭夜便悄声问他：“怎么了？”

    “他们二人……天生比较敏锐。”虞楠浔意有所指，不仅说两人聪慧，也是说他和旭夜的确不太清白。

    按照前几年旭夜在京城里听到的故事，排名第四的齐宁公主虞文琴，人如其名，天生善于琴棋书画，性子又温婉聪慧，很早就嫁给了当年科举的探花郎，一同去管了自己的封地献州；而排第八的宁王虞继乐则是先天体弱，许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后来请了许多郎中、道士来看过，最后不知怎么的，很早就封了亲王，又离了京去了封地。

    到底是哪里敏锐，旭夜的确算得上是一头雾水，毕竟他真开始接触各类情报消息时，两位早就离京去了封地了。于是只能胡乱地含着笑点点头，虞楠浔见他没能理解，实在是怕暴露，也不多说。

    横竖，回了客栈，两个人还是可以说小话的么。

    这时，刚才小黑关好的大门‘嘎吱’一声，前边给虞楠浔二人带路的女子一只手提着三只鸡进到了院里，她顿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有这么多人就这样站在院里聊了半天，甚至在犹豫是不是该主动打招呼，但最后她只是抬了抬手中的鸡：“白油鸡。”

    “快拿去厨房吧，小红，做得好。”虞文琴赞了那女子一声，又赶去小黑，“小黑，去取制好存着的鸡枞菌一并送去罢，你主子这，我们仔细着呢。”

    小红点点头，小黑犹豫了一下，还请示了虞继乐，最后才一步三回头的跟着小红去了，小红呢，看别人一眼都算多余，目不斜视地进了里边。

    “今日是要做白油鸡枞了，哥来的很是时候。”虞继乐露出一个有些腼腆的笑容，转动了一下轮椅的方向，俨然是一副要在前带路的样子，“哥还从来没来过我的府邸，要逛逛吗？”

    “你久居此处，景致自然是合你心意，你有兴致的话，就逛逛，没这个兴致，咱们就去前厅歇会儿。”虞楠浔不轻不重地把问题又抛了回去，旭夜真跟在虞楠浔旁边假装护卫，寸步不离。

    虞文琴帮推着虞继乐的轮椅就往前厅走：“哎呀，你哥这款木头呢，一向是不欣赏景致的，不然也不会结婚四次都不成不是？”

    旭夜嘿嘿偷笑两声，这时候倒是想起自己之前跟虞楠浔串的供了，赶忙又绷了面皮替虞楠浔辩解：“怎么会，这第五次不就成了？只可惜王妃殿下福薄，先行一步。”

    他话音未落，见三个人表情都不对，知道一定是出了大事。旭夜暗道不好，也许虞楠浔跟他们二人关系极好，已经坦白过那段经历了，或者虞楠浔一个聪明的敌不过两个黑心的，这遭是这俩人在虞楠浔那找不到突破口，故意来诈他的，又或者他们三个串通好……

    电光石火间旭夜的思绪纷飞，他急需把话题继续下去，许多念头稍纵即逝，刚才的对话中唯有一点违和感满满，这是有人刻意造成的，同时虞楠浔的态度也涵盖在对话间，也是他该表达的内容。

    于是他夸张的长叹一口气：“好吧，我承认，第五任王妃就是我。”他掐了当时伪装的声线，“奴家见过长公主殿下、宁王殿下。”

    姐弟俩这下笑了，眼中闪着揶揄的光。

    虞楠浔极不自然地干咳两声：“好了，人也见到了，该满意了吧？”他整个人放松下来挨在旭夜身上，“两个人都心眼多，合起来欺负我一个……早知道四姐也在，我就不来了。”

    “哎呀，小七，你也真是的……娘亲近日新制了几款熏香，姐姐也是来尝个鲜，我呢，也是想让娘亲听听我谱的新曲，顺道在小乐这蹭点山珍野味，这个季节，最适合吃菌子了。”虞文琴说完，和虞继乐相视一笑，“……倒是你，小七，什么风把你吹出来了？”

    “这说来就话长了，”虞楠浔长叹一口气，站正了身子，“到了前厅再叙罢，小乐前边带路。”

    虞继乐点点头，摇着轮椅在前边走，虞文琴就在后面帮着推，落在最后的旭夜忍不住拉了虞楠浔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颇为讨好地蹭了蹭：“辛苦了。”

    虞楠浔瞥了他一眼，将帷帽交到旭夜手里：“只希望一切顺利，都能得偿所愿……”

    “宁王住在宁州，可是因为这里离药谷最近？……宁王的身体，连药谷都没有法子么？”旭夜跟虞楠浔牵着手，跟着前边相处得极为融洽的姐弟两人，又听他们说说笑笑，心里觉得可惜。

    “不是没有法子，是找不到那样东西……具体的情况，淑妃殿下最为清楚，等会儿我们面见时详谈就是。”虞楠浔只是摇头，旭夜也沉默了。

    还好，前厅很快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