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大院里的奴才一向会看人下菜,捧高踩低。
见着侯爷在新婚之夜娶回来的姨娘,只是一顶轿子纳入府,别说掀盖头了,连这位虞姨娘的院子都没踏足。
为此,老夫人很生气,认为是虞姨娘过于没用留不住侯爷,也导致了这位虞姨娘刚嫁入侯府就被老夫人下令禁足,简直是丢脸丢大发了。
侯府奴才就知道这是个不得宠的,自然无需讨好,行事上虽不会过于明显,可言行怠慢是显而易见的。看每天的膳食粗糙就能得知。
丫鬟小桃在布菜,很普通的两菜一汤,且做的简单,堪堪就是煮熟能吃,赶不上用心的精致美味。
她去后厨提菜时,知道她是姨娘院子里的丫鬟,那些下人还懒洋洋的不愿意动,小桃是一路生闷气回来,可她一个婢女又能如何。
“这些人怎么能这样,小姐怎么说也是侯府的姨娘,一群狗奴才也敢嚣张!”小桃气得骂骂咧咧,眼眶里也有泪水打转,为她而主子在抱不平。
“跟着我,是让你受气了。”温声细语的安抚里带着轻声叹息。
秋虞放下手里的书,她穿的一身素雅简洁,青衫罩衣,三千青丝侧挽,只是一根粗糙的玉簪子,一身朴素却无法磨灭那温婉气质,眉眼更像是画师一笔一画描绘出来的美。
“小姐说的哪里话,要是没有小姐就没有小桃,跟着小姐是满满的福气,才没有受气呢!”小桃连忙解释,“奴婢是气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
在这小院子里,她一直都不愿意改口叫姨娘,在小桃心里,小姐才不是姨娘呢。
若不是碰上一对贪慕权势的父母,小姐只会是正妻而不是姨娘,说的好听点侯府姨娘,归根结底还不是一个妾室,小桃心里难受,她的小姐千好万好,怎能受委屈。
“这话在私下里说说就好,出到外面可不兴提。”秋虞莞尔,只是逗逗她。
“何况,我也不觉得委屈。”秋虞看着面前的菜色,有肉有菜还有一份例汤,已经很好了,她很知足。
“生活在侯府虽然不能出去,可是我衣食住行样样不缺。但是外面的人呢,吃不饱穿不暖,还有灾害战乱,百姓流离失所,为了一个刺喉咙的窝窝头都能争个头破血流。如此,只不过是被怠慢,无人欺我骂我,已经是极好了,比在家中还要自在。我很满足,没有任何不满之处。”
秋虞不是天真无知的小女孩,认为离开侯府的庇佑,她在外面能够闯出一份天地,活得潇洒自在。
光是出了城门会遇上山匪草寇和饿狠了什么都吃的人,她的性命就能简单交代在外面,甚至比起死亡,她面临的或许会是更痛苦的折磨。
人生并非事事如意,比起其他人而言,秋虞更加愿意嫁给侯爷当一个守活寡的姨娘,安分守己就能度日,贪心太多,就会失去更多。
“小姐总是能有理。”小桃鼓了鼓脸颊,她是读过几本书,可嘴巴笨,读书也不聪明,是说不过小姐的。
秋虞浅笑,这不是理,而是生活。
况且她觉醒了记忆,知道是真的穿书进来,成为一个炮灰角色。
书中侯爷男配的炮灰姨娘只是男配因为心上人一句“我希望看见你幸福”而点头答应娶的姨娘,正妻之位他永远留着,只为留给心上人。
而就算是娶了姨娘,侯爷男配也不会碰,要为心上人守身如玉。
依照书中所言,侯爷男配对于养在后院里的姨娘不闻不问,但该给的钱财还是会给,权当是补偿。
而炮灰姨娘不甘心,想要找机会对侯爷男配下手想上位,得罪这位侯爷男配,落得个赶出侯府后又被娘家人卖出去给几十岁权贵做续弦,这老头还有癖好,结局很是凄惨。
秋虞当然不会走这条路。不靠谱的系统带她来就消失了,秋虞很生气,好的是没人逼着她要走炮灰剧情,她当然会选择更有利的一条路。
她只想安分当一个姨娘,老老实实在这后院里生活,先不说她想不想出去,光是女子无法立女户的律法,她离开侯府,没有户籍没有路引,她连城门都出不去,只会被压回秋家,而秋家更是龙潭虎穴。
秋虞碰上系统之后,就被那群疯子关在岛上太久了,而且她的性子本来就安静,有些淡然,偶尔这性子也能把他们逼疯。因为他们疯狂的想要她的爱。
现在比以前好太多了。作为侯爷的唯一女人,虽然侯爷不碰,也从来没踏入过,但是分给她的院子并不小,足够她来回走动,还能养养花草,很悠闲。
秋虞吃过晚饭,碗筷由小丫鬟撤下去,夜晚来了,院子清凉,驱散夏日燥热,她都会在院子里闲逛一会儿,等到觉着凉了才会回屋。
只是今夜与她嫁入侯府两个月来的不同,府里似乎格外躁动和喧闹,她眺望出去,还能依稀见到灯火通明,往常可不会有这般明亮。
秋虞坐在凉亭乘凉,手里拿着帕子在绣,这是她打发时间的玩乐之一,每天看书,练习字,偶尔刺绣,最近还玩上了雕刻木头,很得趣,她不缺钱财,还有一个小丫鬟在身边叽叽喳喳讲话,日子并不无聊。
“你可知府里发生了何事?”秋虞在绣着一朵海棠花,绣线颜色是她自己拿着花瓣剁碎染的,有淡淡清香。
两个月之前她嫁进来,盖着红盖头,和侯爷的面都没见过,新婚之夜侯爷也没有过来,听闻是边关突发有战事,侯爷连夜去带兵打仗了。
她想,能有这个喧闹动静的,除了老夫人,兴许是侯爷回来了。
秋虞对男配侯爷没有想法,可在这个封建王朝的等级森严古代,她要想继续现在的生活,自然希望对方能够好好活着,维持侯府的繁荣富贵。
在讲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古代社会,侯爷要是出事,她只会更惨。
“小姐,奴婢听闻是侯爷打胜仗回来了。”小桃俯下身很小声的说。
她也不想唆使小姐去使劲的讨好侯爷,听闻侯爷脾气不好,要是惹侯爷生气,小姐遭罪了怎么办。
秋虞的眉眼一弯,也跟着心情愉悦,“打胜仗了啊,这是件好事。平定战乱,百姓也不用遭受苦难了。”
她并不想去评价侯爷男配的个人私事,站在大义之上,百姓和国家能有这样一位战神,是件好事。站在她个人上,侯爷越厉害,侯府繁荣昌盛,她也过的好。
“小姐就是心善,总是为他人着想,把自己放在后面。”小桃撅着嘴说。
她的小姐怎么能那么善良,居然一点都没有埋怨侯爷在新婚之夜的离开,侯爷此举是将小姐的脸面往地上踩。
“我不是心善,而是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嫁给侯爷,本身就是利益交换,又不是感情。放平常心就好,何必纠结。”秋虞窝着唇角带笑,她心态很好。
就算没有侯爷,以她的出色相貌来说,肯定也会被秋家利用到最大化,嫁给高官为妾室,提升家里门槛。
在砸下一块匾额都是二品大官的京都,秋家这五品小官家庭不足为提,而广撒网的联姻谋好处虽做法不好看被人嘲笑,却是一个好办法。
故而秋家有不少漂亮妾室,就生了很多漂亮的庶女,但从来没有一个庶子的存在,仅有嫡出的两个嫡子都是出自她那继母,就能看得出手腕了,而她这个前嫡女就是眼中钉,肉中刺。
处境不同,何必怨恨。她没有贪念想要往上爬,自然就不会有埋怨。
小桃叹气了,有时候她都不知道小姐这性子是好,还是不太好。
但以目前来看,肯定是好的。随遇而安,很淡然,起码不会受伤害。
侯府的热闹,关系不到这偏远的姨娘小院,或许也忘记有这一位姨娘了。
顾言礼确实忘了,应该说根本就记不起来,他后院里有一位姨娘的事。
作为文臣出身的武将,顾言礼并不是大老粗,相反是一身文雅。
他脱下了铠甲战装,换上一身月牙色的文武袖服饰,显得身姿修长,温文如玉的脸庞又带有几分凌厉棱角,以及刚从战场上下来的血腥杀伐。
顾言礼回了院子简单梳洗后前就去了老夫人的院子,而老夫人在礼佛,走的近了,还能闻到一股檀香味。
守在门口的老嬷嬷见到顾言礼后立马规矩行礼,弯着腰侧开身。
顾言礼并没跪,站在紧闭的门前拱手一拜,“孙儿给祖母请安。”
“言礼回来了,进来吧。”里头传来老夫人慈善和蔼的声音,还有几分欣喜。
顾言礼推开门进去,而老夫人也已经站起来,回过神,激动的拉着顾言礼左右打量,很心疼,“两个月不见,我孙儿竟瘦了那么多。不过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战场上刀剑无眼,我日夜不能寐只为给你祈福平安无事。”
顾言礼垂眸,从善如流的接话,“是孙儿不孝,让祖母担忧了。”
“孝,我孙儿岂有不孝的。”老夫人很开怀,拉着顾言礼有说不完的话。
晚上自然也是在老夫人的院子里用膳,桌上摆了满汉全席,全都是顾言礼爱吃的菜,在老夫人拿了筷给顾言礼夹了一块肉之后,顾言礼的神情一顿,垂眸时眼里飞快划过冷意,他言谢后面色不改的吃下去。
老夫人亲自倒的养身酒,所用药材都是珍贵,作为将军,身体里的暗伤很多,顾言礼又怎么可能拒绝来自祖母的操劳和关心,神情自若的两杯下肚,他的视线恍惚,人很快就晕倒,趴在桌面,陷入了沉睡。
“侯爷,侯爷——”老嬷嬷在一旁轻轻推搡着顾言礼的肩膀,见着睡得很沉没有醒来,她朝着老夫人点头。
“来人,侯爷喝醉了,把侯爷带去虞姨娘院子里,由秋姨娘亲自照顾。”
老夫人闭了闭眼睛,飞快转着手里的佛珠,再次睁眼时已经很坚定,她并不悔。
夜已深,露水重。
秋虞没有想到她这里会迎来侯爷顾言礼,并且还有老夫人身边的心腹嬷嬷跟着,也不给她任何抗拒的机会,顾言礼就被放在了她的床上。
老嬷嬷离开前,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虞沁,话有所指,“秋姨娘一定要照顾好侯爷,莫让老夫人失望。”
“……是。”秋虞垂眸,很温顺。
老嬷嬷走了,门也被关紧,秋虞知道老夫人的意思,要她把握住机会,可惜,她知道怎么选择的。
秋虞自然不会对男配做什么越界的事,免得男配醒来对她责难。
只是这一夜有点难熬了,侯爷醒来后,守在门外的老嬷嬷肯定会进来查看,知道她没有动作,老夫人那边就会发难,届时侯爷对她的守规矩会不会护着一二,秋虞也拿不准。但比起老夫人,她想掌管顾家的会是顾言礼,她很快做出了选择。
宁愿得罪老夫人,也不会得罪顾言礼。
秋虞打算就枯坐一晚,等着顾言礼醒来,都不用她解释,顾言礼也能知道前因后果,他又不是蠢人一个。
只是,很多事偏偏就无法随她的愿。
秋虞走去床边,想要拿她放在床上的软枕好用来趴在桌子睡,手腕忽然被抓住,天旋地转时她就被一具很热也很重的胸膛压着,困在其中。
在她发愣之际,颈侧被他埋首急切地舔、弄两下很湿热,连带着他呼出的气息都让秋虞像是着火了一样皮肤在发烫。
“侯爷,你放开我……”秋虞很快回过神,她挣扎着离开,可这点力道对于行军打仗的武将来说如挠痒痒。
闻着她身上的香味,顾言礼的理智在被一寸寸侵蚀,他拼命的压抑住渴望,抬起头,猩红的眸子看向秋虞时,他的神情一顿,痴愣很久。
“你…走……”顾言礼闭上眼睛将人放开,额头冒着细汗,隐忍让他温和的脸部有些扭曲了,说话声音沙哑。
秋虞自然是立马就跑,想要躲远。还以为是醉酒,没想到老夫人已经丧心病狂到对顾言礼下药了。
可是她刚转身,还没离开床边两步,细腰就被手臂圈住,她被拉回去坐在他怀里,后背贴上宽阔胸膛。
帷幔落下,遮挡了一丝月光,随风晃动。
顾言礼常年握兵器的手,掌心已经留下厚厚的粗粝茧子,磨得秋虞细嫩的皮肤一片红。
她挣扎的要逃,可这点力道于顾言礼而言,一只手都能压着。
“…乖一点…”
顾言礼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放任自己沉沦。
这一刻,他找回了以前没有握兵器,而是握毛笔作画时的畅快自由。
浓郁墨汁滴在白色宣纸上晕染出他想要的颜色,会是一幅他骄傲的完美画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