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宁沉默了。

    他开始绞尽脑汁回忆，是不是自己曾经在社交平台上暴露过个人信息和性取向。

    想来想去，就只有一个人——可乐加冰。

    可乐加冰知道他喜欢男的，还看过他的照片。

    层层迷雾豁然开朗，祁宁艰难地扭头，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可思议：“你是可乐加冰？！”

    是了，他想起可乐加冰平时和他聊天的风格，确实又贱又不要脸，这不是秦斯琰还能是谁？

    祁宁不满地挣了挣，这个姿势让人感到很不舒服，胸口抵着硬邦邦的椅子，肩膀被死死压住，怎么都挣不脱。

    操，这比哪来这么大的力气。果然网恋都是骗人的，□□里天天“宝宝宝宝”地叫，真见面了，却把他当成犯人一样对待。

    “可乐加冰……”秦斯琰低声念着这四个字，手掌不介意间滑到祁宁颈侧，“是你男朋友的网名么？”

    掌心底下的皮肤凉沁沁的，滑腻、柔软，秦斯琰情不自禁屏住呼吸，指腹轻轻摸索，带起一种陌生而奇妙的感觉。

    然而祁宁对此毫无察觉，怒火已经占据了他的大脑：“你他妈别装疯卖傻！分手，我要分手，不想和你谈恋爱了！”

    强烈的委屈感油然而生，祁宁咬牙切齿，刚想蓄力往后撞，禁锢着他的力量却突然消失了。

    秦斯琰动作轻柔地替他理好衣领，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好了好了，别生气，是我不好。”

    祁宁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他梗着脖子转过来，因为着急和气恼，他的脸都红了，干巴巴道：“你以为你示弱我就会改变主意吗？这个手我分定了。”

    “我真的不是可乐加冰。”秦斯琰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那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男生？”祁宁显然不信。

    “猜的。”秦斯琰单手托腮，“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我呢？”

    祁宁狐疑地打量他的表情，难道……他真的不是？

    想了想，他伸出手，掌心朝上：“手机，给我检查一下。”

    “好啊~”

    秦斯琰贴心地解开密码锁递给祁宁，“随便看，我私生活很干净的。”

    祁宁：“……”谁问你了？

    秦斯琰没有给手机套壳，摸着冰冷的金属外框，祁宁目标明确，直奔□□而去。

    真相即将揭晓，他不禁有些紧张，但脸上却波澜不惊。

    看清页面上的内容后，祁宁不悦地皱起眉：“你□□没登录？”

    秦斯琰坦然道：“很久没用□□，忘记账号和密码了。”

    这年头，还有高中生不用□□？

    “那你用什么？”

    “微信。”

    祁宁：“……”

    他啪地将手机扔回去，冷冷一笑：“你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下一秒，祁宁在从桌箱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找到联系人可乐加冰，随即拨打语音电话，并按下免提。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秦斯琰，期待从他脸上看到慌乱、懊恼的表情，但对方却面不改色。

    很快，电话接通了，手机里响起夹杂着电流的男声：“宝宝，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你下晚自习了？”

    祁宁惊诧地看看自己的手机屏幕，又看看对面的秦斯琰，顿时僵住了。

    我操。真的不是。

    “宝宝，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害羞了？”

    滚烫的热度瞬间从脖子蔓延到耳根，祁宁慌乱地挂断电话，空气顿时安静下来。

    “呵呵。”秦斯琰冷不丁笑了，“‘宝宝’，叫得还真亲昵……祁宁，你知道早恋违反校规么？”

    祁宁垂下眼，手指不安地扣弄手机壳。

    “而且对方还是个男生，”秦斯琰抬起下巴，“祁宁，我现在真的知道你的秘密了，你要怎么办？”

    闻言，祁宁动作一顿。

    也就是说，秦斯琰之前根本不知道他喜欢男生，纯粹是瞎猜，但这通电话一打，他的猜想立刻就变成了事实。

    操，被他耍了。

    祁宁红着眼站起来，脑海里仿佛有个声音在说话：椅子，英汉词典，随便什么东西，拿起来，砸死他。

    祁宁沉下脸的时候有种阴郁的气质，就算他此刻掏出一把刀捅向自己，秦斯琰都不会觉得奇怪。

    他是真的生气了。

    不过祁宁并没有刀，也没有拿桌子上5厘米厚的英汉词典当武器——他舍不得，那是祁欢送给他的礼物。

    嘎吱，祁宁重重地踢开椅子，头也不回地走出教室。

    秦斯琰摸了摸鼻子，自言自语道：“好像有点过头了。”

    他看向被祁宁扔在自己身上的手机，拿起来，像转笔一样转了一圈，眼神盯着空气中某个点，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解锁屏幕，点开微信，给备注为秦远冰的联系人发消息：

    【确认过了，是他】

    【真人比照片更好看】

    秦远冰几乎是秒回复：【哈哈哈，对吧，长得不错】

    秦斯琰打了个“嗯”字，还没发送，聊天界面又跳出两条新消息。

    秦远冰：【可惜了，不是女孩儿】

    秦远冰：【他要是女的，我绝对非他不娶】

    秦斯琰的眼神瞬间降至冰点，他删掉那个“嗯”字，指节略显烦躁地敲击屏幕。

    “高三二班的，你还不走啊？”

    教室门口突然传来夹带着口音的询问，秦斯琰冷着脸看过去，原来是学校保安：“其他学生都走完了嘞，只剩你了，你也赶紧回家吧！”

    秦斯琰熄掉手机屏幕，站起身：“知道了。”

    ——

    祁宁走得很快，风一样穿过街头巷尾，等停下脚步时，他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熟悉的小区。

    他仰起头，看见熟悉的窗户还亮着光。

    17楼，三室两厅，不算宽敞的面积，曾被妈妈布置得井井有条，充满了家的温暖。

    但是现在，那个家已经不能被称之为“家”了。

    祁宁不想上去，可是除了那儿，他还能去哪儿？总不能天天打扰钱多多，就算他没意见，他父母肯定也会不乐意的。

    要不然干脆去睡网吧，没钱了就去公园、地下通道，再不济，就睡教室，关上灯，保安绝对不会发现。

    祁宁在楼下站了很久，最终，他还是决定上楼。

    妈妈离世了，可是她女儿还在，王自民实在是算不上个好人，他不能丢下那个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不管。

    那是他唯一的亲人。

    推开门，王自民正在给王念欢喂奶，听见动静，他头也不抬：“回来了？冰箱里有饭菜，你如果饿了，就自己热来吃。”

    祁宁弯腰换鞋，没有搭腔。

    “我在给你说话，你听见没有？”王自民捏着奶瓶，眼神不善，“吃我的住我的，回来还摆脸色，没家教的东西。”

    祁宁嗤笑一声，把鞋放到鞋架上，站直身体：“王老师，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不等王自民开口，他踩着拖鞋啪嗒啪嗒走向卧室：“别在学校里装出一副为我好的样子，你明明就很讨厌我，天天戴面具不累么……”

    啪叽，硅胶奶瓶被捏到变形，牛奶漏了好一些在地上。

    王自民挺着个大肚腩，阴恻恻地盯着祁宁的背影，直到祁宁进去又关上门，他才低声咒骂：“小杂种，老子迟早有一天要让你滚出去死在大街上。”

    祁宁把书包扔在书桌上，整个人神情疲惫地缩在椅子里。

    桌上摆着一个相框，里面是他和爸爸妈妈拍的合照。

    2018年拍的，那会儿祁宁还很小，眉眼都没有长开，看起来像个女孩。

    是因为长相么？祁宁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所以秦斯琰才会猜测我喜欢男生？

    等等……我为什么会想到他？

    祁宁急忙甩甩头，试图将秦斯琰这三个字从大脑里甩掉。

    不行，他明天一定要去找苏玉桥换座位——

    哪怕让他搬着桌子去教室外面当保安，他也不想再和秦斯琰扯上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