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痕

    陆珂正思索着,原晔对县丞说道:“县丞大人,罪民的妻子和妹妹皆言,有在养猪场见到您,不知是否有此事?”

    欧阳实甫眉头轻轻皱了起来:“放肆!原晔,这里是公堂,不是你沐阳王府,更不是菜市场,没有你说话的份。”

    原晔低头请罪:“请欧阳大人恕罪。不管是原告被告,所说之言,一应皆要核实。罪民也只是按律法规矩询问。”

    原晔刻意将规矩两个字加重了读音,显得极为郑重。

    县丞与欧阳实甫私交深厚,立刻驳斥道:“原晔,你只是流放的犯人,不管规矩如何,都轮不到你过问。”

    原晔:“是,是罪民多言了。”

    骂归骂,流程还是要走,晏几道问县丞:“你可在养猪场见过堂下二人。”

    县丞:“回大人,见到了。当时此二女与猪场老板发生争执,已经达成和解。”

    欧阳实甫厌烦地扫了原晔一眼,锐利的目光再度落到陆珂和原璎慈二人身上:“说,你二人在公堂之上初次见到郑刚,为何不害怕?”

    陆珂抿了抿唇:“回大人,民女和璎璎并不是不害怕,而是表现得不害怕。”

    如果刚才原璎慈从原晔的提醒中还没有彻底想明白,这会儿陆珂起了个头,她已经立刻领悟了。

    原璎慈说道:“提刑大人,罪女和嫂子曾经都在京都生活过一段时间,家中管教森严,规矩颇多。母亲和父亲曾经教育罪女,出门在外,代表的是家族的脸面。不管遇到何等令人惊诧,胆战的事情,都必须保持体面,不可露怯于人前。故而罪女和嫂子心里害怕,也本能地强作镇定,没有表现出来。”

    啪!

    惊堂木如一记重锤,敲打在公堂之上的每个人心头。

    “巧言如簧,可恶至极!”

    欧阳实甫此刻极度不痛快,他不关心真相,他只想好好惩戒原璎慈和原晔,以解心头之恨。

    可是,他自己也知道没证据。

    郑刚身上没留下任何指纹,也不识字,此刻又聋又瞎又哑,压根儿无从指认。

    但就这么放过原璎慈,他不甘心。

    欧阳实甫拿着惊堂木又拍了一下:“本官看不用重刑,你二人是不会招了,来人!”

    左右衙役:“属下在。”

    晏几道急道:“欧阳大人,审案断案一切以证据为先,切不可屈打成招。”

    欧阳实甫:“对付这种刁民,唯有重刑才能为受害人沉冤。”

    欧阳实甫拿起桌上的令签:“听我的命令,杖刑三十。”

    陆珂:“欧阳大人,民女不服。”

    欧阳实甫:“那本官就打到你服。”

    左右衙役将陆珂和原璎慈压在地上。

    原晔垂下的手,握紧了拳头。

    “我看谁敢!”

    大门口传来一声冷喝,原晔立刻调整神态,装作焦急的模样。

    陆珂顺着声音看过去,来人俊逸轩昂,身姿挺拔,衣冠磊落华贵,单是腰上挂着的碧玉吊坠,怕就得几百两银子。

    只是碧玉蒙尘,掩盖了其风华,说明这一路上,这人着急赶路,风尘仆仆。

    欧阳实甫皱眉道:“应大人,您怎么来了这边陲小镇?”

    应知冷淡地扫了欧阳实甫一眼,走到原璎慈身边,他身旁的护卫孟翊立刻冷斥左右衙役:“还不让开。”

    衙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搞不清情况。

    孟翊拿出上任文书:“睁开你们的狗眼看清楚,我家少爷是新上任的本州知州。”

    晏几道下意识地看向原晔,原晔一副焦虑家里人又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并没有因为应知的出现有任何异常。

    倒是欧阳实甫立刻谄媚地从公堂之上起来,迎接应知。

    欧阳实甫是四品官员,应知是知州,知州也是四品,但是应知姓应,是应家人,是皇上最宠爱的虞贵妃的侄子,也是如今如日中天的三皇子的娘家人,这层身份加上就不一般了。

    衙役搬来了椅子,应知和欧阳实甫平起平坐。

    欧阳实甫问道:“应大人,你不在京城,怎么来这里了?”

    应知摸着手上的黄翡扳指:“我的来由么……”

    应知直勾勾地盯着原璎慈:“为了一个人。”

    欧阳实甫顺着应知的视线看过去,嘴角狠狠地抽了好几下,暗骂应知有病,好好的京官不做,为了一个女人跑到这穷乡僻壤的边陲之地。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他被沐阳王弹劾,贬到此处,求爷爷告奶奶费尽心机想回京不得,而应知背靠虞贵妃和三皇子两座大山,却抛弃大好的前程跑到这种时不时打仗,升迁无望的鸟地方。

    简直有病!大大地有病!

    原璎慈跪在地上,低着头,表情麻木,对于应知的到来没有任何表示。

    应知侧了侧身子,饶有兴趣地看向原晔:“原世子,许久未见,风华依旧啊。”

    原晔:“罪人而已,请应大人不要再叫罪人旧称呼。”

    应知:“咱们两家好歹相识数十年,原世子如今怎么生分了?伯父伯母可还好?”

    原晔抬头,直视应知,目光如刃,他提醒道:“应大人,案子还没审完。”

    邱萍跪着往前爬:“知州大人,求您为民妇做主!”

    应知拿起桌上的状纸,状纸用词严实,颇有行家风范,一看就不可能是这种目不识丁的妇人能写出来的。

    应知挑眉看了欧阳实甫一眼,“这状纸文笔不错。”

    欧阳实甫心虚地将视线移向别处。

    应知放下状纸,问道:“你说你男人郑刚是到原家借钱,久久未归,你前去寻找,才找到如今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应知的声音很好听,说话语调缓慢,如一首不疾不徐,不缓不慢的琴曲,让人听不出半分危险。

    邱萍:“是,正如大人所说。”

    应知:“寻常人借钱不得,即便在家久候不归,外出寻人,也会多寻许多地方。你是找了多久,才想到去矮山寻找你丈夫的?”

    邱萍:“我……”

    邱萍答不上来。

    因为她压根儿就没去别的地方找过。

    应知目光淡淡:“找过的地方,应该有人见过你……如果没有见过……”

    晏几道:“如果没有见过,说明并没有寻找。这郑刚眼耳口皆受伤严重,却到现在还活着,说明救治及时,根本没有耽搁多少时间。而且,郑刚伤重部位在隐私之处。什么人会对着隐私部位下手,怕是这郑刚有意图侵犯之意。”

    邱萍张了张嘴,又把嘴巴闭上了。

    晏几道:“还不老实交代!”

    应知撑着头,姿态优雅地看向欧阳实甫,声音轻如江畔徐徐晚风,:“欧阳大人,这会儿该用重刑了,你说是不是?”

    欧阳实甫拿起木桶内的令签:“邱萍,你招还是不招?”

    这官府的板子挨身上,不死也脱层皮,流放前,邱萍是领教过的。

    左右衙役上前,邱萍光是看着那厚重的板子浑身发抖,心尖发颤。

    她连忙哭喊道:“大人,大人,民妇招。民妇说实话。民妇的男人郑刚,他、他不是去借钱的,他是去抢钱的。民妇和他约定好,他抢钱,民妇望风。民妇一直躲在原家附近,依稀听见里面有声音。过了没多久,那原家新媳妇就和她们家最小的那个小丫头抬着郑刚出来,扔进了矮山。民妇怕死,不敢声张,只能等她们都走了,这才出来将我男人救走。”

    不待邱萍说完,原璎慈迫不及待地反驳道:“大人,她胡说!我嫂子那么瘦小,我妹妹今年才七岁,两个人怎么抬得动一个成年男人?”

    欧阳实甫:“能不能抬动,将你妹妹带来,让她们二人再抬一次就知道了。”

    原璎慈:“不可!”

    原璎慈跪着爬到应知面前:“应大人,求你,我妹妹在流放的路上受了惊吓,她胆子很小,上了公堂会发疯的。我求你,不要伤害她,求你了。”

    原璎慈一遍又一遍地给应知磕头。

    应知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原璎慈,你给我站起来!”

    原璎慈脸色苍白,陆珂将她扶起来,但是她仍然坚持跪着。

    应知脸色铁青:“原璎慈,你可是京都最骄傲的原家二小姐!”

    原璎慈苦笑,微微偏头,露出脖子上罪字的烙印:“应大人,这里只有流放的罪人,没有原家二小姐。”

    那个用烧红的烙铁印上去的罪字深深地刺痛了应知。

    应知深呼吸,声音压制到了极点:“你们两个都给我站起来。”

    原璎慈不为所动,原晔走到她和陆珂面前,将两个人扶了起来,拱手道:“多谢应大人。”

    应知问邱萍:“你指控皆为口供,可有实证?”

    实证?

    这哪有实证?

    邱萍满目茫然,她只是望风,甚至都不在现场,自家男人身上也没留下印记,她能有什么证据?

    欧阳实甫提醒道:“看你男人受伤的部位,眼耳口,应当是犯案之人为了毁灭证据所为,而他另一方面的伤,下-体之伤,如晏知县所说,应当是有侵犯行为……”

    邱萍瞬间明白了,她家男人偷东西,抢劫,玩小姑娘,小媳妇也不是第一次了,光她撞见的就好几次。

    只是受害人都不敢声张,所以官府没把这些事查出来。

    邱萍赫然抬头,凶神恶煞地看向陆珂。

    塞北秋季寒凉,大家穿的衣服都厚,领口也高,看不见脖子。

    邱萍质问陆珂:“原夫人,你额头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陆珂:“摔的。”

    邱萍:“这么巧就摔到了额头?”

    邱萍说完,冲着陆珂扑了过去,陆珂反应很快,但还是让邱萍将脖子上的衣领扯开,露出了脖子上已经发青发黑的掐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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