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游还是提前给常以平打了个电话,“喂?你在干嘛,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我在和朋友打球,没看见,怎么了?”
“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啊?”
“2号走,还有半个月。”
“哦,那你一会来车站接我吧,我大概还有一个小时到。”
常以平擦汗的手停在了脑袋上,“啊?”
“啊什么啊!我说,我来怡县了,还有一个小时到!来接我。”
“好,你等着,我马上来。”常以平已经开始手忙脚乱的把东西塞进包里,就是大牙一直支在外面。
“不着急,还有一会呢,你别忘了和叔叔阿姨说声。”
没等周游说完,常以平已经挂断了电话。
周游坐车坐得要都要断了,上飞机转客车,更何况安安之前为了省钱,都是坐绿皮火车,一天都到不了。早上出发,现在天都要黑了,怪你得上大学的时候常以安三五天的短假都不回家,确实折腾,她那个身体真不一定受的了。
不过一路上景色倒是很漂亮的,经过树木丛生的山林,种满小麦的水田,还有不少农民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作,他们不一定看过外面的高楼林立,但是手里的作物倒是传遍了千家万户。
客车上是不是有人打电话,说着快了快了就快到家了,有的说种的水果卖了,今天卖的好,挣了二百多块钱,前座的小孩子一直在问他妈妈什么时候能看到姥姥,能不能把姥姥接到大城市住。
“妈!妈!”常以平冲进院门就开始大喊着,还被厚重的木门撞了下肩膀,从东屋找到西屋,发现没人以后,刚想打电话,就看见常妈妈正提着菜篮子进院子。
“妈,你干什么去了!”
“我去买了点菜,上次你说周游喜欢吃萝卜干,我又买了不少,我腌完了,给她邮过去。”
常以平一直喘着粗气,想打断常妈妈,一直没找到气口。
“妈,不用邮了,周游来了。”
常妈妈马上变得高兴,“啊?!真的假的,你说谁来了?”
“周游,周游来了,已经下飞机坐上客车了!”
“诶呀,太好了!”
常叔叔这时候穿这个肩膀已经破洞的半袖,扛着袋面粉就进了院,卸在门口擦了擦汗。
“你们娘俩干啥呢!”
“他爸!周游来了。”
“啊?真的假的?周游来了?”
果然是两口子。
“周游来了,快,快去买菜去!”
“诶,好好,我这就去。你快把闺女房间收拾出来。”
“诶,诶。”常阿姨着急的手忙脚乱。
“爸妈,那我去车站接人去了。”
“对对对,快去,别让小周下车找不到路。”
“嗯。”
“他爸啊,你别忘了多买点肉!”
“知道了,放心吧。”
小平和爸爸一起卸了面粉,常以平骑着三轮车就朝村口的方向,油门踩到底。
常叔叔则是向反方向脚步走着,还顺手提了提裤子,擦了把汗。
坐在摇椅乘凉的老大爷手里扇子,“老常啊,什么事这么开心啊?”
“闺女回来了!买菜去!”
“闺女?”老大爷嘀咕了一句,满头问号,“老常怕不是魔怔了?”
周游拖着行李箱下车,活动活动要,左右看看没人,以为常以平还没到,就听见了马路对面有“滴滴”的喇叭声。
周游转头,就看见穿了跨栏背心,黑色短裤,满脸是汗的常以平,正坐在一辆蓝色的三轮车上,一脸开心。
“诶呀!我弟弟怎么能这么帅啊!”周游边说着边走向常以平。
常以平终于意识到自己打完球一身臭汗,都没来得及换衣服,“上车,回家。”
周游跳上车,“出发!”
这还是周游第一次坐在三轮车里,迎面吹来温热的风,晚霞当空,周游不禁感叹,“真舒服啊!”
“什么?大点声,风太大我听不见。”
周游被逗笑了,扯着脖子喊,“你和叔叔阿姨说我过来了么?”
“说了!他们一个买菜去了,一个给你收拾房间呢!”
“哦。”
“什么?”常以平又没听清。
“我说!哦!”这回周游超大声。
这感觉好舒服,是周游从没有体会到的踏实。
常以安家是在怡县的中心位置,不能说是农村,也差不多,今日院门里有大概三十平米的院子,右边中了些菜,还有两只鸡满院子溜达,左边是间矮房,各处很旧,但是很干净。
周游进院门就开始大喊,“阿姨!叔叔!我来啦!”
“诶呀,周游来了。快进来。”常阿姨扎着围裙从正屋里出来,
“阿姨,我都想死你了。叔叔呢?”
“叔叔买菜去了,一会就能回来。”
“对了,我带特产了。”
“诶呀,你老买东西来,我们也吃不了多少。上次你拖伍嘉寄过来那些东西营养品还没吃了呢。”
“营养品?伍嘉寄的?”
两人紧紧地握着手,常以平则是拖着行李放进正厅西屋,那是常以安住的房间,从房间出来正好听见周游反问,“寄件人是伍子哥,不是你让他寄的?”
周游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啊,那个是你悠悠姐让他寄的,下回我们得商量商量了,真容易寄重。”
“诶呀,你们这些孩子还想着我们,老寄东西来。”
这时常叔叔从外面回来,“孩她妈,快帮我拿一下。”
众人都起身往门口迎去。
“常叔叔!”
“诶呀,小周都到了!”
“买这么多啊?”
“买了好多好吃的,一会让你阿姨给你做。”
“我这就做!小平啊,你带周游先收拾一下。”
“嗯。”
常以平带着周游走进西屋,“进来吧。”
“这是?”
“我姐的房间。”
周游点点头,到处看着,进门右手边有面大窗子,风吹着挂着的风铃,发出叮铃叮铃的声音,有个书桌,桌面上还保留她生前的样子,没有一丝灰尘,不像是为周游临时打扫的,像是日积月累的。最里面是张木床,准确的说是张床塌,上面搭下来一张蚊帐。
“被褥都是新的,妈刚换的。”
周游点点头,视线最后落在了那个照片墙上,说是照片墙,其实是个大相框,里面错落重叠的摆放着小照片,一眼看过去根本看不完,有叔叔阿姨的结婚照,“阿姨年轻真漂亮。”周游视线下移,在右下角,看见一张她们四个人的合照,是大二那年他们一起去崎山上照的。照片上四个人盘腿坐在草地上,秦美玉在摆造型,吴悠哉微笑,周游在搞怪,常以安在比耶。那时还没长大,没长大笑的就是好看!
“诶,这个穿开裆裤的是谁啊?”
突然从周游后面出现一只大手盖住了照片,“哦~是你啊?我们小平从小就帅!”
“你你你,你不收拾行李啊?”
“晚上在收拾吧。你再让我看看,我没看完呢。”
“你晚上再看。”
周游笑了下,“行吧,那我帮阿姨做饭去。”
周游离开房间后,常以平以迅雷不知掩耳盗铃之势,拿下相框,抽出相片,又把相框放回原处,叹了口气,准备去洗澡。
“阿姨,我来帮你。”
“不用,你做了一天车了,快去歇着去吧。”
“没事,我不累。诶呀,阿姨这是要做锅包肉?”
“嗯,以前安安就总是说你带她去那个东北菜馆的锅包肉好吃,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做好。”
“阿姨做的肯定好吃。我扒两根葱吧。”
“小周啊,上班累不累啊?”
“还行,不累,这工作啊,和学习一样,得劳逸结合。”
“嗯。”
两人说着有的没的,时间一会就过去了。
“小平,他爸,吃饭了!”
这是一个清爽干净的男大学生,偷偷去洗了澡。
“哇哇哇!这么多菜!”周游不禁感慨,“不行我要拍个照!这也太丰盛了吧!咱们喝个影吧。”
“行。”
小平举着手机电了好几下拍照键,“好,完美。”
“小周啊,陪我喝二两?”
“行!太行了!”
“他爸,别让小周喝了。”
“没事阿姨,我酒量好,再说喝多了就睡觉了。”
“给我也来点。”小平说完这句话,不敢看父亲的眼睛,毕竟小平从来不喜欢酒。
“行,今天高兴,姐给你倒上。”
周游端起酒杯,说了必不可少的开场白,“叔叔,阿姨,我这次来呢,是临时起意,没提前打电话过来,实属冒昧,多有打扰。”
“不打扰不打扰,周游你说啥呢,我和你阿姨天天盼着你们这群孩子能来看看,我们这地方穷,但是空气好。”
“嗯,这些年也没过来看二老,我也挺过意不去的,这次正好我有假,您也别嫌弃我,我多待一段时间。叔叔,咱喝一个。”
“几人都举杯碰了一下。
“小周,我们没念过两天书,不会说啥,你别有负担,现在孩儿们都赚钱,天天起早贪黑的,没办法,现在社会就是这样。”
“嗯。”
“你这回过来,阿姨和你叔叔都特别高兴,你啊,就跟我们自己家孩子一样,想什么时候来都行,想住多久住多久。”
“谢谢叔叔阿姨。”
“我这次呢,还有个事。”考虑再三周游还是决定说出来。
“你说。”
“我想去看看安安。”
话一出,四个人都沉默。
周游就继续说,“叔叔阿姨,这几年我很想安安,这么久没来看她,也实属不应该。有时候我也能梦到她,在梦里她都是想帮我一把。”
常阿姨有点哽咽。
小平也在一边说,“我刚放假的时候,我们去过一回,长了不少野草,前几天下雨,草估计又长起来了。我妈还中了花呢。”
常叔叔又喝了一杯,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去,明天早上,咱都去。”
“嗯。叔叔阿姨,我敬你们。”
“干!”
“小周啊,吃菜。”
“诶,好嘞。”周游夹起一块锅包肉,“嗯,好吃!阿姨做的也太好吃了吧!”
“好吃就多吃点,都瘦了。”
“嗯嗯。”
“阿姨,那个早餐店生意怎么样?”
“挺好,早上中午生意都好,早上有早餐,中午啊,还能买一阵儿碗面。”
“是不是很累啊?”
“不累啊,这段时间你叔木匠活少了,天天也能帮帮我的忙,我也轻巧不少。”
“那也挺好。”
“嗯,就是这道远,天天一来一回加起来得有一个小时呢。”
“那还真是挺远,阿姨,后天,后天我陪您出摊去。”
“诶呀,不用,休息你就多睡一会。”
“没事,早睡早起身体好呢。我陪您还能给你解个闷。”
“行,诶呀,真好。”常阿姨感觉女儿像是又回来了。
酒过三巡,酒足饭饱,小平已经支着脑袋昏昏欲睡。
常叔叔也有点晃悠,只有周游屹立不倒,甚至没有喝醉,立誓要把锅包肉吃光。
“小周,你看看这爷俩这酒量,还喝呢!”
“哈哈哈哈哈,今天高兴吗!”
“阿姨也不知道你这酒量这么好。”
“这几年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喝点酒,练出来了。”
“这女孩子还是要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
“嗯,知道了阿姨。”
常阿姨一直看周游吃着锅包肉,“这锅包肉好吃?下回阿姨再给你做。”
“嗯。”
小平突然失去重心,像一边摔去,周游服了一下。
“诶呀,慢点。阿姨,我先送小平回房间,一会回来我收拾。”
“不用你,你快歇着去吧,坐一天车。”
“没事。”
周游架着小平回房间,房间还算整洁,就是椅子上有几件白天换下来的衣服,以千奇百怪的姿态躺着。
“来,小平,我们睡觉觉了!走你!”周游把小平往床上一扔,把拖鞋拿掉,顺手盖上被子,累的叹了口气。
周游不禁的感叹了一句,“安安啊,你弟弟酒量跟你一样差!”
正要转头离开,常以平正好拉住了周游的手,一只手就把周游牵制住了。
周游回来坐在床边,常以平正努力的坐起来,周游上手扶了一把。
小平眼神迷离的看着面前这个人,“弟弟?什么弟弟?我是你唯一的弟弟。”
周游以为他把自己人成了安安,于是细声慢语的回答着,“好好好,你是我唯一的弟弟,我也是你唯一的姐姐。”
常以平摇摇头,顺势躺下,“不不不,我有两个姐姐!”
闭眼睛翻身就睡过去了。
另一个姐姐就是周游本姐了吧。
周游关灯退出房间,看着阿姨在洗碗,“阿姨,我来我来。”
“不用,你快歇着去。”
“那我把桌子收拾了。”
“行,去吧。”
周游出门扔垃圾的时候,看见隔壁家的一个老大爷在摇椅上乘凉,大爷剔着牙,还不忘问一句,“你是这家儿媳妇?”
“不是,我是这家闺女!”
这大爷和白天的大爷一样,满脑袋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