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西陵

    上午的时候顾生打电话来,问大概几点到,要去机场接周游,周游以有点折腾为由拒绝了。

    周游拖着行李,站在家门口,叹了口气,想着将近一个月的云端生活,还是回到了现实。

    抬手敲了敲门,开门的是顾生。

    “回来啦?”

    “嗯。”

    周游没换鞋,往里走了几步,看见有一个行李箱放在门口,是伍嘉的,又往里,看见只有伍嘉在沙发上抽着烟,看见是周游进门,有点惊讶,“你怎么回来了?”

    直到周游进门,她仍然怀疑是顾生和伍嘉的计谋,是让她回西陵的计谋。看伍嘉的状态,可能真的发生了什么事。

    伍嘉看了看周游身后的顾生,明白了是顾生打的电话,没再说什么。

    顾生的视线却一直在关注着周游的手腕,不知他有什么时间换回了原来的那只表。

    周游坐在沙发旁的单椅上,“悠悠呢?这个时间应该下班了吧。”

    伍嘉没回答,继续坐在沙发上抽烟。

    周游又郑重其事的问了一遍,“伍嘉,悠悠呢。”

    顾生觉得气氛不太对,就在旁边打了原场,“周游,吴悠他们画室今天有个团建,说要晚点回来。”

    周游没抬眼睛,还是盯着伍嘉,“伍嘉,我问你悠悠呢!”

    伍嘉像是好久没睡过觉的样子,但是在周游高声问完这句话之后,还是抬起双眼,看着周游,“画室里有个男的,喜欢吴悠,这段时间吴悠也经常晚回来,应该都是和他在一起吧。”

    “那个行李怎么回事?”

    “吴悠不太希望我继续在这里住。”

    “所以她已经和你提了分手?”

    伍嘉没回答,手里的烟已经烧完,有点烫手,想掐灭在面前的烟灰缸里,积了很久的烟灰,掉在半路。

    周游又问出了那个无数次问伍嘉的问题,“伍嘉?值么?”

    伍嘉没说话,这也是伍嘉第一次犹豫。

    周游先是静止了五秒,然后冷笑了声,“伍嘉,我输了,我赌输了。”

    “周游,我们当初来西陵,就是为了让吴悠可以看看外面的世界,能有自己选择生活的权利么?”

    “不是。”

    “她如果想换一种生活,我…我没意见。”

    “我要给她爸打电话。”

    “周游!”伍嘉把手机抢了过去。

    周游歇斯底里的喊着,“伍嘉,是我把她带出来的,如果她有事情发生,我付不起这个责任。”

    “我付,我来付!”

    “伍嘉!我把吴悠带出来,是为了让你能圆满的!”

    周游哭的有点上气不接下气,朝门外走去,“都别跟着我!”

    周游像个游魂一样在街上游荡着,看着来往的行人,想着失败的自己,不知不觉的走进卿醒酒吧。

    “呦!你回来了?”

    周游没回答。

    “怎么了?心情不好啊?”

    周游还是没回答。“我的卡里还有多少钱?”

    “我看看啊。就你走的那天,伍嘉和顾生来了一会,走的你的卡,后来就没过来了。”

    “这应该是我以后一次来了,就按卡里的钱上酒吧。”

    “啊?喝酒都行,不能耍酒疯。”

    周游没回答。

    平姐看她不对劲,就去没人没人的地方给顾生打了电话。

    周游一杯接一杯的喝着,脑袋里像走马灯一样回忆着过去和每个人的相遇,发生的每一件事。

    可惜人脑没有删除键。

    最后,第二瓶烈酒见底的时候,昏昏睡去。

    顾生及时出现辅助了快摔倒的周游,心疼的看着怀里的周游,公主抱走出了酒吧。

    顾生把周游带回了自己家,放在自己床上,周游缩成一个团,小小的,让人心生怜悯,顾生给周游擦了脸,换了睡衣,冲了蜂蜜水。又把行李收拾收拾,把常阿姨带来的腌菜都放进冰箱,衣服都挂进衣柜。

    等周游睡醒,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两点了,头疼欲裂。

    周游洗过澡走出卧室时,顾生正往餐桌上端提前熬好的粥。

    “醒了?”

    “嗯。”

    “我做了粥,来喝一点,你睡了十二个小时饿不饿?”

    周游往餐桌挪着步,“伍嘉呢?”

    顾生手里的碗慢了一拍,“昨天吴悠安全回来以后,伍嘉在附近找了个酒店住下。”

    周游点点头,坐下喝着粥,“一会我要出去一趟。”

    “我陪你吧。”

    “不用,谢谢你昨天收留我。”

    顾生觉得周游和自己生分了不少。

    吃过饭,周游换了衣服就出门了,走之前向顾生要了伍嘉的房间号。

    铛铛铛。

    伍嘉没人样的开了门,周游直往前走进了几步,“你准备放手了么?”

    伍嘉坐在床尾点了根烟,“那不放手那能怎么办?”

    “伍嘉,八年,八年。”

    “我知道八年。可她不爱我了。”

    本来还觉得伍嘉懦弱的周游,瞬间软下来,蹲在伍嘉面前,考虑再三摸了摸伍嘉的头。

    “无论怎样,吴悠的情况特殊,我还是需要他父母来一趟。”

    伍嘉也没再反驳,周游坐在伍嘉旁边,看着伍子抽完了一根烟,就离开了酒店。

    出门的时候,就看见顾生开着自己的车在等自己。

    “怎么过来了?”

    “因为我觉得,你现在需要人陪。”

    周游叹了口气。

    “我还觉得你现在需要一个拥抱。”

    周游笑笑钻进了顾生的怀里。

    “你想怎么解决这件事?”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解决?”

    “其实如果不是吴悠情况特殊,情侣闹别扭要分手很正常。”

    周游没说话。

    “所以你想怎么做,就放手去做吧。我陪着你。”

    周游点点头。

    上车以后,周游给吴悠爸爸打了个电话,在周游第三次重复没事发生,只是让他们来东湖看看之后,挂断了电话,吴叔叔说两个小时到。

    周游给吴叔叔发了地址,伍嘉说再怎么样,也得让叔叔进门有口热茶热饭,所以提早回家做了饭。

    周游也一起回了家,准备帮着伍嘉忙活忙活。

    周游坐在餐桌旁,看着伍嘉一言不发的炒着菜,顾生在旁边帮忙,像极了第一天接他们来西陵时候的样子,只不过冷清了不少。

    两个多小时以后,周游在楼下接到了吴叔叔和阿姨。

    “叔叔阿姨。”

    “诶,周游。吴悠呢?”

    “她…她还没下班,咱先上楼。咱上楼等她。”

    “是不是有什么事,你可不能瞒我。”

    “咱上楼说。”

    “小周啊,这个是阿姨提前给你和悠悠准备的燕窝,还有扫地机器人。你们忙,没时间打扫,这个方便。”

    “谢谢阿姨。”

    铛铛铛。

    开门的是伍嘉,顾生站在后面,都是一脸笑模样。

    “叔叔阿姨好,快请进。”

    周游介绍到,“这位是我朋友伍嘉。”

    “一直都没正式拜访叔叔,我是伍嘉。”

    “你好你好。”

    “这是我顾生。”

    “叔叔上次我们见过。”

    “嗯。”

    “快请进。”

    阿姨注意到了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几个菜,“诶呀,这是谁做的啊?做的这么好。”

    “是伍嘉做的。”

    “诶呀,这手艺真不错啊,竟然是个男孩子做的。你看着各个都那么漂亮。”

    伍嘉不好意思的笑笑。

    吴叔叔坐在沙发上,摆出领导的气势,喝了口面前的茶说,“周游啊,说吧,请我们来有什么事。”

    周游支支吾吾看了眼伍嘉,吞了口口水。

    “你一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直说吧,别和我打哑谜。”

    周游坐在旁边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顾生拍了拍周游的肩膀,示意她自己来说。

    顾生就简单叙述了下最近的事情,包括吴悠新认识了朋友,包括从伍嘉搬进再到搬出的经过。

    吴叔叔满面愁容。

    “叔叔,当初是我和周游一起接吴悠过来的,一个呢确实因为她病的很重,不和外界沟通也是想让她换个环境生活一段时间。”

    “不光是这样。”周游直了直身体,“不光是这样,我也想圆伍嘉一个梦,这八年,他过的太苦了。”

    “周游,吴悠很好,是我自己愿意的。”

    这时候门外有按密码锁的声音。

    吴悠吓了一跳,屋子里有好多人,“爸妈,你们怎么来了?周游也回来了?”

    之后吴悠就盯着伍嘉。

    顾生尽量平息大家的情绪,“吴悠妹子,周游是我叫回来的,你爸妈也是我叫来的,你别生气。”

    阿姨马上站起来去拉着自己女儿的手,“悠悠啊,妈想死你了,你胖了不少,痘也没有了。”

    “要不咱先吃饭?”

    顾生说完众人都没动。

    “吴悠,你要和伍嘉分手是么?”

    “对。”

    伍嘉用手挡着头,和刚才笑着迎接父母的样子判若两人。

    周游继续说,“伍嘉同意。”

    “你能代表他么?”

    “只要是你做好的决定,伍嘉都同意。”

    吴悠没再说话。

    “好,下面是我周游问你的话,伍嘉对你怎么了?你要不到一丝留恋的离开他,他喜欢了你八年,八年!他多么在乎你,陪着你,担心你,照顾你,甚至陪你来陌生的城市。”

    “你问我为什么?好,我来告诉你为什么!”

    周游说的上头,没观察到吴叔叔的表情细微的变化。

    吴悠跑回主卧是,拿出周游藏起来的三幅画,“这画为什么还在你这?”

    周游一瞬间被暴击。

    “说啊!你不是说是送给陶艺馆老板的么?怎么还在你这?这就是你自己买的吧,周游。还有程万礼的那两幅也是伍嘉你自己买的吧。”

    伍嘉和周游都沉默了。

    “妹子,他们俩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那和我的父母原来有什么区别!”

    吴悠已经哭的撕心裂肺。

    顾生哑口无言。

    “伍嘉。”

    看着吴叔叔的气势,伍嘉还是有点害怕的,“诶,叔叔。”

    “叔叔问你,如果你知道是今天这个结果,你还会跟着吴悠来西陵么?”

    “会。”伍嘉毫不犹豫。

    吴叔叔点点头,又看向周游,“周游你呢?如果今天这个结果必然会发生,你还会接她来西陵么?”

    周游看了一眼伍嘉,又转头看着吴叔叔,“会。”

    顾生找了气口说,“叔叔,其实今天这个结果,周游和伍嘉早在来西陵的第一天,就已经想到了,只不过不知道会来的这么快,吴悠会这么坚决。”

    顾生拉了一下周游的手。

    “妹子,周游和伍嘉和叔叔阿姨一样都想你好,可能用错了方式,抱歉啊。”

    吴叔叔抱着胳膊看向周游,“周游,你平时不是挺能说会道的么,你今天怎么不问问我,如果知道是这个结局会不会,当初会不会让你把吴悠接出来。”

    周游无地自容。

    “我的回答是会!”

    听见叔叔这么说,周游有点想哭。

    “我还是会让你们把悠悠接出来,刚才你阿姨也说了,来这之后,吴悠胖了,状态也越来越好了,这些都得归功于你和伍嘉。更何况她现在能说出这么多好,不瞒你说,叔叔很惊讶,所以不论你们感情如何,你们不用为了接她来西陵感到抱歉。周游啊,你现在能明白当初的我了么?”

    “明白,但是我不敢苟同。”

    “是,我当初是想控制她,现如今这个局面你还是想让她自己做选择,这点我比不上你。这能抽烟么?”

    “可以,叔叔。”

    顾生给吴叔叔点了根烟,“伍嘉,我记得你,也吸烟吧。”

    伍嘉点点头。

    “但是自我进门到现在,你一根烟也没抽过。没想到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叔叔之前对你有偏见,不好意思了。”

    “你别这么说叔叔。”

    “你和吴悠这辈子有缘无份,朝前看吧!”

    伍嘉点点头。

    吴叔叔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儿,掐灭了烟头, “吴悠啊,爸爸想你了,来爸爸这里坐。”

    吴悠有点不情愿,但还是照做了,“闺女,今天是周游给我打电话的,但是你不能怪她,出钱出力,据我所知这的房子你没掏一分钱吧。一个朋友能做到这样不容易。我呢,也是第一次来西陵,听说这里有不少景色很美,你这几天可以请假带我和妈妈转转么?就当是旅游了。”

    吴悠点点头。

    “伍嘉,让我也尝尝你的手艺,看看你是怎么把我女儿喂胖的。”

    “好嘞叔叔。”

    顾生也松了一口气,“吃饭吃饭。”

    “周游啊。”

    “叔叔。”

    “我觉得你应该存了好酒吧,给叔叔尝尝。”

    周游很少在家喝酒,都是去平姐那…家里可能真没有。

    “有,怎么能没有酒呢。”顾生把话茬接过来,“这个是周游珍藏的,今天特意让我带过来,叔叔您尝尝。”

    “小伍啊!阿姨这么叫你行么?”

    “当然行啦,您叫什么都行。”

    “这个排骨做的真好吃,颜色正好,一点也不咸。”

    “谢谢阿姨,爱吃就多吃点。”

    伍嘉还是坐在吴悠旁边,珍惜坐在她旁边最后的一点机会,手里还一直给她剥着虾。

    顾生在人看不见的地方轻拍了周游大腿几下,以示安慰。

    吃饭间,叔叔阿姨问了吴悠的近况,都是吴悠自己回答,吴叔叔很满意,至少是能问出所以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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