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温知春还是翻开了手机通讯录。
在国外的一年,虽然她的手机号码变了,但是一些人的信息还是被迁移过来了,她凭着记忆找到一串没有备注的,但是很熟悉的数字,沉默了半晌还是拨了过去。
其实她心里也没什么底,不知道一年多过去,他有没有换掉。
清脆的机械音响了几秒,忽得骤然停止,紧接着一道散漫的声音开口,手机似乎离得有些远,很模糊:“哪位?”
说起来,这是他的私人号,知道的人很少。
温知春清了清嗓,因为在室内,她压低了嗓子道:“是我,温知春。”
“哦。”
对面似乎拿起了手机,靠的近了点,问:“什么事?”
“是这样,我卡内收到了六百万,助理是不是转错了?”温知春缓吞吞的说着,“如果转错了的话,我可以把多余的钱再转给你的。”
容惟轻嗤一声,“没转错,给你的。”
其实温知春隔着屏幕都能猜到他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她思考了一番,才道:“这条澳白不值这个价格,300w已经是最多了。”
他慢悠悠回应着:“嗯,我知道。”
温知春颇有些委婉的继续,“所以,你转多了,可以给我一个卡号,我回东京后就汇给你。”
“不需要。”他顿了顿,口吻颇有些漫不经心,“我就想花这么多钱买,你有意见?”温知春沉默了。
只几秒,她才轻轻笑出声,戏谑道:“那我就收了,谢谢你的好意,容先生。”
还未等容惟说什么话,只听见啪的一下,电话挂断。
其实温知春本来就是推辞一下,这条项链她并没有给价格,所以知道容惟肯定不会给少,并且,他给出来的钱,一分都不会收回去。
有钱不要这种事,或许清高的人会干,但是温知春不会,毕竟她自觉不是什么清高人。
不过多年的了解让温知春知道,容惟似乎变得和以前略微有些不太一样,针对于做生意这方面,她不是很清楚,但性格,容惟收敛了许多。
至少换做以前的他,或许会和她吵架,然后冷战,然后又变得什么都没发生。
温知春木然的吃掉剩下的蛋糕,渐渐回忆起曾经不太愿意回忆的事情。
温家倒台,其实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生意场上,关系颇为盘根错杂,尤其是温父这种处心经营家业的人,想要一夜之间骤然剧变,基本是不太可能的事实。
除非,有很多事情已经蓄谋已久。
温知春对自己家里的情况并不算了解,甚至几乎是一无所知,父母有意隐瞒,她也无心多去问,毕竟,也帮不上什么忙。
她在一年间十分喜欢逃避这桩话题,如果有没眼力见的人问,也只会笑笑,轻描淡写的揭过这篇,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额角的侧穴突突直跳,温知春抬手支住,勉强阖了阖眼,强行放松自己的脑子。
在这之后,她没有多做停留,只是很快赶上航班飞回了东京。
其实港城的冬天实在不算冷,但东京就有些不太一样了,刚下飞机,温知春就被扑面而来的寒风弄得一瑟缩。
她飞速搭了一辆车,用很流利的日语交代了地址,而后就静静地靠在了车窗上。
东京都内的商圈实在是太多,高楼林立,点点星光。
温知春将目光悄然落在每一个匆匆而过的行人身上,忽得,落起了缠绵的细雨。
深蓝的乌云仍然盘旋在夜晚的天空,压的人喘不过来气。
她打开亮起的手机屏幕,镇定的回拨了一条电话。
“钱我有了,什么时候打给你?”温知春语调没什么起伏,问道。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突然一股诡异的笑声传来,被扭曲过的声音更加莫名:“多少钱?”
“140万。”
“恐怕不太行,温小姐,我改主意了,1400万吧。”电子音宛如在开玩笑一般轻飘飘道。
“你疯了?”温知春皱了皱眉,“需要我帮您回忆一下不久之前,我们的通话内容?”
“先不要着急,温小姐。”大约是电子音没有声音起伏,所以温知春只余下几分荒谬之情,她竟然耐心的等着下一句话。
“好了。”电话那头磨蹭了一会,“可以看看您的邮箱了,温小姐。”说着,一条消息提示弹出来,她沉默的点进去看,是一张不太清晰的图片。
漆黑的背景,隐约可以看出污泥以及墙壁爬满的青苔,一个年纪不小的男人被麻绳捆起来,脸被埋没在黑暗里,饶是如此,温知春还是可以迅速辨别出来,这是她的父亲。
但父亲不是死了吗?她亲眼看到的,从曾经公司的楼顶上一跃而下。
“怎么样?温小姐,给你半个月的时间,打钱,你的父亲或许还能活着。”
温知春张了张嘴,仍拧起秀眉,她迟疑着,但声音却不自主的带了些许颤抖,“我父亲已经活不了了,我亲眼看到他死。”
她想要继续说些什么,却被弹窗中邮件收到的语音条打断,温知春顿了顿,指尖轻轻触在上面,语音缓缓播放了起来。
大抵是父亲与另一个人的争执,很模糊,还掺杂着电流的刺啦,她大概能分辨出只言片语,无非是些:“不…不要告诉我家人。”等祈求的话语。
温知春从未见过父亲如此低微的模样,在印象里,他一直是这个家中的主心骨,从不弯腰,从不低头,虽温润,却也威严。
她脑子里宛如烟花炸开一般,顿时将大脑残存的一根属于理智的弦绷乱,她急切了语气,完全不符刚刚淡然的口吻:“我父亲在哪?他还活着?在a城?还是哪里?”
对方仍是气定神闲,半晌才慢悠悠的操着那被机械模糊过的电子音冰冷道:“1400万,一周后,港城见。”
温知春咬了咬唇,眸色顿然黯了下来,才低沉嗯了一声,指尖仍是在抖,甚至无法摁到电话键,她眼泪盈了满眶,视线也逐渐模糊。
震惊,希望,或是其他,可温知春无暇顾及,她如今只知道一件事情。
她的父亲,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