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妙州跪坐在地上,手边燃着一盏古旧的红色烛灯,翻动着面前晦涩难懂的文卷。她也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上一次进入剧本的时候她是雍朝五品武将的女儿,攻略男主的难度系数中等。结果现在她却成为了邻国的司祭,更为糟糕的是,010好像休眠了,不管她怎么传呼,010都没有任何反应。
或许是010的能量还在恢复中?
李妙州不敢设想另外的情况。
她这几天都独自待在这座僻静的宫室里,里面的陈设十分朴素简单,只有桌床浴桶等必备的生活用品,以及大量用文言文写成的文卷。每天会有哑奴来送餐和换洗的衣物。李妙州尝试过离开这里,结果发现宫室最外面的门上了锁,就连窗户也被封死,似乎还有加固过的痕迹。凭她的力量如今只能在这里等待变数——010激活,或者是外面的人主动放她出去。
李妙州轻轻翻动着书页,已经过去了四天,她对古文的翻译依旧停留在错译的阶段。她翻遍了所有书页,几乎没有能看得懂的文句。每天除了吃饭洗浴和睡觉,李妙州只能靠研究文卷来消磨时间,以免自己精神失常。
大门轻启,哑奴的动作始终静默无声。
哑奴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孩,年纪似乎不大,看着不过十六七岁。
没有系统提供资料,李妙州还不知道自己扮演的角色背景。她大概推测出这具身体应该也是十六七岁,比现实里的李妙州小了七八岁,娇小瘦弱。目前她每天能接触到的人只有哑奴,那她也只好从哑奴身上入手。
哑奴把饭菜从食盒里拿出来一一摆好,今日的伙食是白菜汤、清蒸鱼、炒笋片。她小心摆好之后便如往常一般准备起身去清洁房间,却被李妙州猛地抓住手臂。
肉眼可见的惶恐从这个女孩脸上浮起,她不敢大力挣脱李妙州的手,只能施点力气与之僵持着,让李妙州意识到自己想让她松手,见李妙州不肯,她便抬着一只手,以一种略微滑稽的姿势迅疾地跪伏在地上,显示出自己被李妙州欺凌了。
事实也正是如此。
李妙州微微敛眸,有一道难以捕捉的不忍从中闪过,仿佛粼光一烁。
“我要换个房间住。”李妙州还设想了一些听起来合理的理由,但是最后也没有说出口,她担心会让人发现异常之处。
哑女没有反应,再也没有分给李妙州一丝情绪。过了几分钟,李妙州慢慢把她的手放下,然后松开了她的手腕。哑女马上恭敬地退出屋子,也不像往常一样清整房间。
一种失望、慌张,甚至还有一丝恼怒的情绪在李妙州心里蔓延。她也没了吃饭的胃口,拖着步子来到了床边,栽倒在床上。直到屋子里光线变暗,空气变凉,她的意识逐渐变得混沌。某一刹那,她幻觉灵魂又回到了现代,她还是普通人李妙州,而不是所谓的淮国司祭,李妙周。
似乎是为了防备李妙州,哑女一连三日都只把餐食放下便退出屋子,李妙州对此也无可奈何。
直到第四日傍晚,哑女带来了一套浅色宫装和一个厚实的及腰幕篱,示意李妙州换上。
李妙州隐隐约约感觉到哑女是要带她去别的地方。她在哑女清整床铺的时候,忍不住再次尝试唤醒系统,可惜系统还是毫无反应。
等李妙州换好了服饰,已经完全认不出她的模样。她看眼前的风景都是一片朦胧,全靠哑女牵着她走。李妙州注意到哑女的手非常粗糙,食指上有明显的长茧,她忍住心里的怀疑,警觉地跟在哑女的身后。
二人迈出房门,李妙州才发现门口的两个守卫也被撤走了,夜色如墨,只有她和哑女两个人走在寂静的长廊上。
草木簌簌,灯火绰约,李妙州只觉得一片茫然。
“你要带司祭去哪儿?”
一道男声突然在身后响起,哑女停住了脚步,李妙州也强装镇定停了下来。听声音可以知道这个人离她们就几步之遥,他竟然就这样悄无声息出现,一定不是普通的宫人。
哑女转过身,似乎向男人打了几个手势,男人还是死盯着李妙州。
“原来司祭是受到了赵居泊的传召。”男人的声音还是冰冷冷的,似乎极不信任哑女。李妙州心里更觉疑惑,赵居泊是谁?哑女的手语到底在表达什么?
男人见李妙州不说话也不转身,便快步绕到了她的面前。
“司祭。”这是个身材颀长的黑衣男子,约莫三十上下,给人一种干练沉稳的感觉。他先观察了李妙州几秒,然后才行了一个中规中矩的礼。
李妙州记得她听到门口守卫的闲谈,说李妙周难相与。那她应该端起来,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事急从权,眼前的男人正在等她的反应。她只好赌一把。
“怎么,你是要管到我头上了吗。”李妙州广袖下的手紧攥成拳,压制住自己的紧张和害怕,尽量用冷冰冰的语调与面前的男人对话。
黑衣男子并没有因为李妙州的话而轻易让步,恰恰相反,他反而表露出一种从容的压迫感,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中。他微微一笑,略一抬手,一枚暗器贴着李妙州的脖颈刺入哑女的胸口,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李妙州才反应过来幕篱被划破了,就听到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身后哑女倒地时还抓住了垂落的幕篱,李妙州的幕篱被扯落,整个人跌坐到了冰凉的地面上。片刻后,失神的李妙州又从地上惊起,她的手上和衣裙上都沾上了温热的血液。
她惊恐的蹲下身不敢抬头。黑衣男人还泰然自若地站在她的身旁,仿佛不是他下的死手。
“司祭。”到底是男人先开了口,“你要是跟着她去见了赵居泊,说不定你也活不下去了。”
李妙州一时之间消化不了那么多信息,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她面前,难道这个男人就不会害她了吗?人人都不可信,除了她自己,除了系统。
男人一把捞起在发抖的李妙州,他的双手仅仅护着李妙州的腰,不敢乱碰。
“我先带你去见殿下。”感受到她脚步虚软,他便把李妙州整个人横抱起来,运着轻功来到了一间僻静的宫室外。他把李妙州轻轻放下,示意她一个人走进去。
李妙州浑身都写满了抗拒,她甚至有一瞬间不争气地想要回到软禁她的屋子。但是看到黑衣男人退出几丈远,她明白自己并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走进了那间黑暗的屋子。
一阵凉风吹来,分明不冷,却让李妙州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借着月光看见一个青年坐在榻上,支着脑袋,看不清他的容貌。
“小周,你来了。”青年人算是简单的打了一个招呼,“你我上次见面,是在十年前了。你的父亲李连光其实也算得上是我的师叔,虽然你比我小,但是我应当称呼你一句师姐。”
他把手放下,对着李妙州伸手,示意她坐下。
此时的李妙州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听到青年一句“上次见面是在十年前”后兀得放松许多,她犹豫了一瞬,把冰冷的手搭上了青年温热的手掌,乖顺得被牵到他的身旁坐下。
青年轻轻地顺了顺她略微凌乱的额发,有如她的兄长。
“小周,淮国主少国疑,朝政已经由他的皇舅赵居泊把控。你不应该为了少帝去设计赵居泊。”青年认真地为李妙州分析当前的局势,李妙州大概明白自己作为淮国司祭应该是作为王权神授的代言人,和小皇帝关系不错。
为了巩固小皇帝的势力,李妙周借用了所谓的天命宣扬摄政王有不臣之心。结果就是被摄政王软禁,甚至有可能今晚就要被秘密处刑。
那眼前的这个青年,这位殿下,是真心要帮助自己的吗?
李妙州接触的信息越多,脑子里的疑问就越多。她都忍不住怀疑自己进的根本不是上一个剧本,更像是一个布满危险的谋略剧本,稍有差错便会丧命。
李妙州斟酌着开口:“想来赵大人是不会放过我了,不知道殿下您能否为我指明一条生路?”
青年一愣,随即笑道,“你我二人不必如此生分,小师姐你唤我阿演吧,如果你想像小时候一样叫我大白鹅也行。”
李妙州顿时有几分失落,她想到了大白。
“赵居泊自然不愿放过你,他求娶你两次,都被少帝驳回。只因你与他的亡妻长得十分相似。可他如今都三十六了,足以做你的父亲。小师姐你可千万不要因为他的殷勤错信他。我日夜兼程从大雍朝赶回来,只为了把你救出王宫。我已向陛下求情让你与我一起出使大雍。”
在敏锐地捕捉到“求娶”和“出使大雍”这样的信息以后,李妙州只觉得头痛异常。她巴不得马上前往大雍攻略男主,不过眼下最要紧的事情还是她得激活系统,而不是坐以待毙。
异世界里的任何人都不能主宰她的命运轨迹。包括面前的淮国南广王——商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