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炎热的天气持续,江宁城中的富户们开始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不适。他们的家中虽然备有冰块用以降温,但随着冰的逐渐融化,那一丝凉意也渐渐消散。家中的仆人们不停地更换着冰块,但炎热似乎总能迅速地侵占每一个角落,让人们感到窒息。
田地里的干裂已经非常严重,土地如同沙土一般,庄稼的生长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农民们焦急地等待着雨水的降临。
戏班的第二场戏即将开始,消息传遍了全城,观众们纷纷从各个角落涌向戏台。他们中的许多人都带着期待的眼神,希望这场戏能够如传说中那样,带来甘霖,缓解这难耐的旱情。
他们都很清楚旱魃的故事,在戏剧的结尾,旱魃将会被献祭,而随之而来的将是倾盆大雨。
王贞仪也混在人群中,她的心中充满了忧虑。对于旱魃本人,这却是一个悲剧性的结局。
戏台上铺满了鲜花,五颜六色的花朵竞相开放,散发出迷人的香气。
然而,当旱魃缓缓走向这些鲜花时,奇迹发生了。她的脚步所到之处,鲜花纷纷枯萎,花瓣凋零,绿叶发黄,仿佛所有的生命力都被吸走了一样。
观众们惊讶地看着这一幕,确信这是真正的旱魃。他们的目光随着旱魃的移动而移动。
旱魃脸上带着一种深深的哀愁,似乎并不愿意伤害这些无辜的生命,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
接着,戏台上的布景变换,出现了一片树林。
然而,当旱魃走进这片树林时,树木开始干枯,树叶变得焦黄,树枝发出脆裂的声音,最终整片树林都变得枯黄,没有了一丝生机。
观众们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被这神奇的景象深深吸引。
最后,戏台上出现了一条河流。河水清澈见底,水面上还漂浮着几片绿叶。当旱魃走到河边,将手伸入水中时,河水开始干涸,水位迅速下降,最终露出了干裂的河床。
观众们能够看到河底的石头和泥沙,它们在旱魃的触碰下变得干燥和龟裂。
这一幕幕的变化,让观众们感到震撼。
戏台上的表演进入了下一幕,伶人们扮演的百姓们穿着破旧的衣衫,跪在戏台的角落,他们的脸上布满了愁容和绝望。他们的表情生动而真实,仿佛真的在经历着干旱带来的苦难。他们朝着天空哭喊着,声音中充满了祈求和无助。
“苍天啊,求求你,救救我们吧!”
“我们已经没有粮食了,水也快干了,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的!”
“只要能结束这场干旱,我们愿意献祭一切!”
观众们被这感人的表演深深打动,许多人的眼中泛起了泪光。他们仿佛与戏台上的百姓们感同身受,体会到了那种绝望和无助。
戏台上空突然暗了下来,一道光柱从天而降,照亮了整个舞台。光柱中,一个声音缓缓传来,那声音充满了威严和慈悲,仿佛来自天界。
“旱魃乃是天女,因献祭而成如今模样,如今她已受够人间之苦。只要献祭旱魃,干旱将会结束,而旱魃也将恢复原貌,重新回到黄帝身旁。”
这突如其来的神迹让所有观众都惊呆了,他们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道光柱。伶人们扮演的百姓们更是激动得泪流满面,他们纷纷磕头,感谢上天的恩赐。
随着戏剧的推进,旱魃再次登上戏台,这一次她的装扮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她的身上换上了一套奇异的服装,脸上被涂抹成了丑角的形象,色彩斑斓,夸张而滑稽。她的头巾上插着雉翎,手中持有一根鸡毛竿,腰间系着一个道具车轱辘,整个形象既古怪又可笑。
旱魃的形象转变让观众们感到惊讶,他们好奇地注视着戏台上的旱魃,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突然,旱魃像是被某种力量驱使,疯狂地跑下了戏台,冲进了观众席。
她的行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观众们被她畸形且狰狞的样子吓得惊慌失措,纷纷四处逃窜,场面一度混乱。
旱魃在观众席中横冲直撞,她的鸡毛竿四处挥舞,发出尖锐的声响,更是加剧了观众们的恐慌。她脸上带着一种疯狂的笑容,仿佛在享受着这种混乱和恐慌。
就在观众们不知所措的时候,旱魃的手中突然多出了一只活生生的鸡。她毫不犹豫地扭断了鸡的脖子。
随后,旱魃将鸡的鲜血洒满了自己的全身,服装、脸上、手上都沾满了鲜红的血迹。
样子变得更加可怖,仿佛一个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魔。
戏台上的灯光突然变暗,一阵紧张的音乐响起,四天王的身影在烟雾中若隐若现。他们手持铡刀,身着鲜艳的战袍,脸上画着狰狞的妆容,每一步都显得沉重而有力。观众们屏息凝视,紧张的气氛在戏院中弥漫开来。
四天王开始追逐旱魃,他们的步伐稳健而迅速,但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仿佛在玩弄猎物。旱魃四处逃窜,不时地回头挑衅,引得四天王更加紧追不舍。
伶人们开始分发棍子和菜刀,观众们兴奋地接过这些道具,他们的情绪被戏台上的追逐戏码所点燃。
随着旱魃的逃跑路线,观众们也开始追逐,他们的喊声和脚步声汇成一片,为这场戏剧增添了几分真实感。
在逃跑的过程中,旱魃不时地伸手抓起路边小摊上的食物,有的摊主惊慌失措,有的则故意将食物放在显眼的位置。这是专门供给旱魃吃的。
在以往的戏剧中,旱魃的扮演者会在城中奔跑,边跑边吃,最终在城的另一端被象征性地“打死”。
这个传统已经延续了多年。但在这场戏剧中,旱魃的命运将会有所不同。
追逐终于来到了末尾,旱魃被逼到了长街的一角。四天王将他团团围住。观众们屏息以待,手中的棍子和菜刀紧握。旱魃的眼神中充满了绝望,而四天王则举起了手中的铡刀。
突然间,一个黑衣人如同幽灵般从暗处冲出,双掌齐出,准确无误地击中了追在最前面的天王。那名天王被打得一个踉跄,铡刀脱手,摔倒在地。
黑衣人没有丝毫犹豫,迅速背起旱魃,动作轻盈地跳上了墙头,然后身形在墙上一闪而过,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观众们的反应各不相同,有的人惊呼,有的人兴奋地尖叫(以为好戏还要继续)。
他们中的一些人开始蜂拥而上,翻看了墙头,但没发现黑衣人和旱魃的身影。
街道上顿时变得混乱不堪。
伶人们感到惊慌。百姓们的情绪也变得激动起来。他们中的一些人开始疯狂地在街道上奔跑,寻找旱魃的踪迹。
在一间昏暗的小房间里,仅有的光线透过窗户的缝隙勉强照亮了空间。
黑衣人小心翼翼地摘下了罩在头上的黑布,露出了她的面容。旱魃在她的背上,直到这时才看清楚救自己的人竟然是王贞仪。
旱魃惊慌地问:“是你……你妨碍了献祭仪式,这可如何是好?如果这样下去,干旱将会继续肆虐,百姓将更加困苦。求求你,送我回去。”
王贞仪将旱魃轻轻地放在了一张破旧的椅子上,然后站直了身子,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不承认你是旱魃。你不过是一个被迷信和恐惧所困的凡人。”
旱魃挣扎着站起来,“你看,这些都是真的。我的身体已经被诅咒了,只有通过献祭才能解除。如果我不回去,整个江宁府都会遭受灾难。”
王贞仪笑着摇了摇头。
“看着。”旱魃端起一盏茶,泼在了胳膊上。
奇怪的是,水一接触到旱魃的皮肤,就像被无形的力量吸收了一样,瞬间消失了。没有水珠滑落,没有水迹留下,仿佛她的身体是一块炙热的铁,将水瞬间蒸发。
王贞仪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恢复了冷静。她走上前去,拿起另一只杯子,将水倒在旱魃的手臂上。
她凑近了观察,眼睛不眨地盯着水珠的流动。这一次,她看清楚了。水并没有蒸发,而是在接触到旱魃皮肤的瞬间,被她的皮肤吸收了。就像是干旱的土地渴望雨水一样,旱魃的身体渴望着水。
王贞仪目瞪口呆:难道她真的是旱魃?抑或这世上真的有神仙?
但她随即冷静下来: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但凡存在,必然会有合理的解释。即便是神仙,也要符合某些规律。
旱魃有几分得意,“你看到了吗?这就是旱魃的神力,我的身体就是证明。”
王贞仪好奇地问:“就这个?没有神通法术?”
旱魃有些生气,“我只是个分身。还不是本尊怕害了百姓,才化为亿万分身?要不然……”
连她自己都有点儿难为情,没把话说完。
王贞仪若有所思,“你的身体确实异于常人,但这并不能证明你就是传说中的旱魃。也许这是一种病,一种尚未了解的病,或许生来就如此。总之,我会搞清楚。”
旱魃听出要花不少时间,顿时急了,拔腿就往外走,“不能因为一个怀疑就让百姓们继续忍受旱灾,不行,我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