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开你的吧,”郁宁懒洋洋地说,“家里的监控,小狗睡着了。”
郁宁这种连听到小孩哭都会皱着眉头退避三舍的人,舰长怎么也不会相信她居然会养狗。但是他很有眼力见地没有再问下去,“航线你看过了,没问题吧。”
郁宁点头:“我看过了,有你在,还能有什么问题。这个月你的奖金再加百分之二十,回头我让秘书去办。”
舰长乐得眉开眼笑:“陛下今天心情这么好?”
“开你的车吧。”郁宁懒得搭理他,低头继续看着休息室的监控。
突然,她神色一变,起身离开了驾驶室。舰长不以为意,郁宁这个人向来在小事上都是这样想一出是一出,跟她久的人往往都习以为常,和自己工作无关的,他也懒得去问。
“然哥?”郁宁快步走进房间,方才她在监控里看到许然醒了之后站起身似乎想去拿水,却突然浑身脱力地摔倒在地。
“我没事.....”许然含含糊糊地说,“感觉有点热,想喝水.....”
郁宁几乎没办法稳住他的身形,许然几乎是直直地往她怀里坠。明明应该求之不得的郁宁这下慌得手忙脚乱,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把人扶到了床上。
许然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和他一样下贱不堪,偏偏要在郁宁在的时候故意出这样的事,仿佛在吸引她的注意一样。
他感觉到郁宁扶着他坐下了,伸手去身后想找着力点支撑住自己,手臂却软的像棉花一样。郁宁这时还没有意识到许然现在是个会被她的信息素刺激得发情的omega,还以为他只是低血糖或是吹了风发烧了,把人搂在怀里先喂他了一点蜂蜜水,准备叫军医过来。
“怎么了,”郁宁刚刚给许然盖上被子,许然的手就从被子里伸了出来,摸索着抓住了她的手,这在郁宁看来和撒娇无异,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都加快了不少,却只是轻轻拍了拍许然的手以示安抚,“我不走,我就在这里陪你。”
许然的皮肤烫的出奇,面色也逐渐变得潮红,与其说是发烧,倒不如说更像omega发热时的样子。他难受得皱着眉,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
这一路上他和郁宁待在一个密闭空间里很久,如果他是一个真正的omega的话,早就会被这样浓郁的信息素吓得跑掉了。
可是给许然装上腺体变成omega的技术并不完善,腺体起不到保护和警示的作用,只是徒劳地记住了眼前的alpha曾经标记过许然,恪尽职守地让许然强行进入发情期,好让他被再度标记。
柑橘味的信息素......好温柔,好安宁......想要更靠近一点。许然本能地想要靠近信息素的源头,像是即将渴死的人寻找水源。
信息素的控制之下,许然的身体比他的大脑先想起来,他曾经被柑橘味信息素的主人标记过,那是一个甜美的,温柔的alpha,像她的信息素一样。
标记过他的alpha的信息素,对于发热期的omega来说是成瘾的毒药。
“小瑜,小瑜......”许然胡乱地贴了上来,就像被猫薄荷引诱的大猫,见郁宁没有推开他,更加放肆地环抱住了她。
“标记我好不好。”
许然靠在她的肩头,迫不及待地把最脆弱的脖颈和脖颈上的腺体暴露给她。
许然的腺体是残缺的。郁宁听说过联邦这种理论上其实还在试验的技术,可以把beta变成可以被标记的omega。
她的然哥变成omega了。
郁宁在帝都学院上学的时候,有门只用修学分不算成绩的水课老师是个omega,郁宁对她印象并不好。因为无论课的主题是什么,她讲着讲着都会绕到omega的平权问题上。
郁宁对平权倒是并无意见,但是老师讲着讲着就会开始扫射所有alpha,说他们是压迫者,是既得利益者,无一例外地都是压迫omega的混账。
现在郁宁稍微有些理解她了,发热期的omega在alpha面前,真的可以说得上毫无尊严。
“小瑜......好难受......求你......”
郁宁喜欢许然跟她亲近,她想要许然抱她,贴着她,想要标记他,占有他。
但不是在这样的场合下,又一次地,违背他原本的意愿,对他做那种事。
除开匆促的初遇,许然和郁宁的第一面正式见面是在基地里。那时候许然身上的军衔还没被消去,他的皇室血统也不被人所知。
从帝都学院毕业之后,许然在最偏远艰苦的地方和联邦人打了三十年的仗,血和伤疤变成了累累的功勋,让他终于从那个来自乡下的土包子变成了许然少将。而郁宁那时借用的身份和名字,是一个刚刚被从后方调到前线给许然做副官的小军官,叫姜瑜宁。
后来在多方势力的操纵下,许然升至上将,其实只是因为没有背景,被迫代替那些醉生梦死的贵族和毫无作为的政府,为罗斯威帝国的战败承担投降带来的千夫所指。
她要做的事情已经结束了,郁宁本来不该参加那场帝国投降后面向民众的记者招待会的,她身后的喻家和二皇子有一千种可能让她全身而退,不去受那个鸟气。她已经写好了调职申请,可以直接越过许然由其他的部门调走。她甚至不需要和许然做一个尴尬的告别。
但是她还在许然身边一天,就要做一天副官的工作。确定由许然召开记者招待会的那一周,郁宁接到了十几封调职申请。
许然心软,看着桌上十几封父亲急病的退伍申请信,问也没有问就直接签了字。
这些人无一不是被许然一手带出来一手提拔上来的。就算是出来卖的提起裤子也该问问办不办卡吧,忘恩负义不知廉耻的东西。郁宁想,如果是自己的话,大概会一口气全给他们烧了。
在他们心里,是因为许然的失职才让帝国战败,是因为他在投降书上签字,所以那些死在太空里尸骨无存的战友的牺牲毫无意义。是因为他,所以连替死掉的同胞报仇也再无可能。
郁宁只是想,许然的脊椎应该申请一下世界纪录,居然能背的动这么重的锅。
过去的二十多年里,郁宁确实没干太多好事。在权贵只手遮天翻云覆雨的帝国,生来就是既得利益者的郁宁当然是这样制度的坚定拥护者。用她一个从小就没给家族的那些老登什么好脸的发小谢菲尔德的话说,贵族里面十个里面有八个是为富不仁的逼崽子,剩下两个是坏透了的逼崽子。
我和那些人当然也没什么区别。郁宁站在许然办公室外的时候,自嘲地想。出淤泥而不染那是因为荷花本来就是荷花。而帝国的贵族就是一课从根开始腐烂的大树。
“小瑜在门外这样站着做什么,怎么不进来。”她想的出神,被突然拉开门的许然吓了好大一跳。
许然叫她坐下,给她倒了杯热可可和一个信封,火漆印盖的歪歪斜斜,许然一向不是一个手很巧的人。
“里面是五十金币。帝国的信用点大概会面临贬值,金币会好用些。你拿着用吧,我们投降之后的这几年,经济形势会比之前更糟糕。退伍费不一定能按时发到你的手上,现在的工作也不太好找,”许然似乎在斟酌词句,示意郁宁先喝点可可,“我记得你说过你父母的事......”
父母的事情,郁宁想了想,那是他们两个人遇险的时候,她半真半假地诓许然的,母亲生她的时候去世倒是真的,父亲是矿星的工人独自一个人把她养大自然是假的。就算是喻家最旁支的孩子,生下来之后也会有至少五个保姆照顾。
信封沉甸甸的。许然桌上还有许多这样的信封,他也会把这些信封交给那些把他当成罗斯威帝国战败罪魁祸首的人吗?
郁宁心里升起几分不忿和一个有些令人恶寒的念头:要是他的眼里只有我就好了。
“将军,我从没想过离开,您要赶我走吗?”
许然摇头,看着她的眼神怜惜而无奈:“跟着我的话,你的父亲,你军校的那些同学,还有你未来的伴侣,他们会怎么看你呢。”
对于从小到大见惯了美人的郁宁来说,许然的五官并不精致,但是共同出现在他的脸上时,仿佛就有令人过目不忘的能力。平日里郁宁坐在他身侧的机甲副驾时,他的目光很少离开指挥视图或是实景看向郁宁,故而郁宁觉得他的侧颜是有些凌厉的。
但是当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郁宁发现这张脸其实是很温柔清秀的,如果长在一个omega的脸上,甚至会让人生出欺负或者占有的歹念。
“我帮将军写好发布会的发言稿了,答记者问的回答我也准备了,他们想问什么猜也猜得到,让我陪您去好不好。”
从那时候起许然就是招架不了郁宁这幅样子的。这个无耻的alpha是惯会装柔弱博同情的。许然最后迟疑地点了点头。
后来郁宁想,要是她那时没有留下来就好了。
那场记者发布会快结束的时候,有个omega记者突然当众发情,玫瑰花味的信息素几乎要把人给溺死。
那时许然手下的人手本来就不够,郁宁是真的害怕出了什么纰漏让许然又被那群媒体指着脊梁骂,再加上女性alpha的稳定性本来就高,于是亲自给他打了针抑制剂把他关在一个空出来的办公室里锁上门。
抵抗玫瑰花味信息素的时候她单纯地在压抑来自血脉的兽性,她以为这是正常的,人本来就应该压抑自己的□□,不然与野外交合的野兽何异。当她走出房间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她从前从来没有这样过。
她进入易感期了。
郁宁第一次经历易感期,并不知道有什么应对方式。空气中好像还有omega信息素的味道,刚刚那个的omega发热的样子反复出现在她的脑海,逐渐消磨她的理智。去医务室拿alpha抑制剂已经来不及了,她只来得及把自己也关进办公室锁上门。
但是她忘记了自己长官的指纹能打开所有的房间,包括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