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叩开了萧府的大门,是萧易水出门来迎接,起初她还不有些茫然不知来者何人,眨了眨眼才想起来是学院的同窗,索性请二人入座了院内的凉亭。
赵高依旧喜欢开门见山,“萧易水,我们需要你。”当下,赵高便将白辙琰的死和王家的委托一并告知了她。
想当初,白鹿学院本是三位首席,其中两席便是白辙琰和萧易水,但他们都不是最强的。
“那你们找错人了。”
“我知道,但你也应该明白他已经……”
“住口,他只是失踪了,我绝不相信他会死。”萧易水将茶一饮而尽。
“我们需要你的力量,天尊已经死了!还有谁是不能死的。”
萧易水还在思索着,赵高想了想,道:“我们也可以帮你找到他。”赵高想着大人们都觉得唐辛致有能耐,先把空头支票开出去再说。
“我需要请示一个人。”萧易水还是磨不过他。
萧易水领他们来了后院,便大声嚷起来,“姑祖母!易水有事请教。”
“易水啊,进来吧。”
那是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她的下半身已经完全瘫痪了,只能整日卧在病榻上,但整个细柳城萧府无人敢对她不敬,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平静地听说她过去的狠辣的。
“易水啊,你也长大了,要学会独当一面了,也不要太执着于过去。”似是她只允许自己执着下去。
“你接下来的路,要靠自己走下去,你先听听我的故事再决定是否要去吧。”
顾城,我一定会找到你的,无论天涯海角。
黑色一直是萧沂水最喜欢的颜色,一直如此。又是一对从小定下娃娃亲的苦命人啊,可是又有多少人会听天由命呢?于是顾城便在一个惊人的夜里逃走了。作为顾家的嫡系子弟,这无疑是在打顾家的脸面,顾家怎么会允许自己失信于天下人呢,当即便散布子弟去寻找,萧家对此倒没有太多动作,仅是萧沂水踏上了寻他的旅程。
顾城跌跌撞撞地来到一座客栈跟前,抬头默念了遍客栈的名字——紫陌客栈。
他早已精疲力尽了,刚坐上桌就欲趴在上面打盹,眼疾手快的小二端了壶茶过来,顾城端起茶就是大口饮着,接着便昏睡过去。
再醒来时,旁的几桌也落座了些许人,懂事的小二又凑到顾城面前,顾城要了壶杂粮酒和几两牛肉,就打量起四周的人来。左手方的一桌大声嚷嚷着最近发生的大事,刚打了胜仗的将军被赐死了,这无疑会激起民愤。大伙都喋喋不休,顾城却依旧毫无兴趣,毕竟他最先要考虑的还是自己的小命。
夜也沉了,顾城发觉有点头昏,这绝不是正常现象,赶忙警惕起来,放下了碗筷,不出所料几桌的人都相继倒了,客栈的四面窗户也骤然崩裂,从中窜进来四个蒙面带斗笠的黑衣人,手里大刀阔斧径直向顾城和最角落一桌的黑衣人砍去。
顾城知道那是圣城有名的杀手,想要他的命的人数不胜数,能请动魑魅魍魉,那指定是什么显赫的权贵。
容不得片刻犹豫,顾城长剑刺出,直指眉心,角落的黑衣人也向他快速靠拢,两人背贴着背,不露出破绽来,两人像是配合已久,招招呼应,打得四人节节败退。
顾城抓住机会一剑抛出,便贯穿了一人的胸脯,身后之人趁这架势,也手刃了一名蒙面人,但两人的身躯仿佛与黑衣融为一体,伤口迅速愈合,站了起来。
这时身后人开口,“这是魑魅魍魉的魑,四个人中三个都是假身,只有击杀唯一的真身,才能彻底打败他。”
顾城心头一颤,身后之人赫然是萧沂水,自己逃了这么救不就是要摆脱她吗,现在自己的命必须和她绑在一起了。
容不得顾城苦笑,黑衣人再度发起攻势,可二人互相熟识之后更加心领神会,对视一眼便认准了真身所在,黑衣人见状不妙,忙欲离去,二人怎会放过,纷纷丢下解数,招招紧逼,那魑舍去三个假身,才得以脱困,堪堪离去,而三个假身也消融了,徒留黑衣在原地。
躲柜台下的店小二这才敢出来,忙来到顾城身后道谢:“感谢大侠,感谢大侠。”顾城刚欲转身摆手,一只短剑便刺入他的背部,他茫然,又渐渐昏了过去。
店小二露出阴险的笑容,萧沂水咋舌,手中本该刺向顾城的短剑劈向了店小二。店小二果断闪开。
“他是我的猎物。”萧沂水冷声道。
“咂咂,”店小二扯下了人皮面具,“萧沂水,没了他,你我之间将不会再有阻碍了。”
“呵呵,赖清徳,你哥打不过我,所以他死了,你不会想让你爹绝后吧。据我所知令堂都快六十了。还不快滚。”
“萧沂水,你一定是我的,等着吧,刺杀不会停止的。”赖清徳怏怏而去。
萧沂水望着晕过去的顾城,苦笑一声,又帮他处理了下伤口。结束后,便也远遁而去。
“这次,就先放过你吧。”
一桩桩雨打落在房檐上,腐蚀人心。
萧沂水半倚在梁柱边,夜色正浓,北风呼啸着。
说到底,萧沂水也仍然没有下定决心将他彻底占为己有。明明有着仙人指路,有着绝佳时机,心头始终有些许不忍,这究竟是什么,萧沂水说不上来,可能是自己从小便陪着这个与她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傻瓜一起长大,那时他会黏在她身后一口一口叫着甜丝丝的姐姐;或是擂台上自己亲手占据了他辛苦守擂十轮的胜果,彼时她打断了他的腿,成为了只胜两场的最终赢家。
萧沂水苦笑一声。
咦,回忆齁得要命。
顾城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时,手绘版的画像正被一位四肢粗壮、脸上还有一道深深的沟壑的汉子怼在他的面前,另一只手还拿着把菜刀贴在下面,顾城凉飕飕的。
“这是你吧小子,我客栈成这样了你说怎么办?”壮汉指着身后的堆积的断木和瓦砾。
顾城人都傻了,小心地说:“我赔我赔!”
一阵子过后,顾城才了解到是赖清德拿着他的画像说租下这家客栈,而顾城是包下客栈的幕后。
顾城花了两天才解释清楚到底如何如何,再加上自己身上盘缠不是很足,顾城被迫再留下来几天在客栈里打杂。
店主也就看起来凶巴巴的,相处起来人很慈祥,小二总是如是说道。
两天下来,顾城的服务技术也相当精湛了,可世事难料,顾城端着的盘子稍不留神摔了,起初他还以为是自己走心,但紧接着地开始震动了,前面桌子下的地板也龟裂了,沙沙的响声越来越大,顾城心中大喊不妙,马上跳起,掌柜边的小二却被扎成了零件……
七零八落的,店主还没反应过来,老泪已经开始横流了。
庞大的机械怪物破土而出,带给这片宁静的土地上的人们以嘶吼。
这块庞然大物通体漆黑,双手上是两架高速旋转的三叠式柳叶刀。
店主抡起他的菜刀朝着怪物猛砍,却对它没有丝毫效果。
那锋利的长刀向他袭来时,顾城从他背后抱住他朝一侧扑去,才免于见血。
客栈里的顾客四散而逃,那怪物仿佛很享受这份快意,顾城知道不能再任由它肆意杀戮,他不断地在怪物面前上蹿下跳,试图吸引它的注意。
那怪物果不其然不耐烦他,顾城见状便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一盏茶的功夫萧沂水慌慌张张地赶来,店主像是看到了救星,高声喊着东家。
萧沂水神情瘆地吓人,店主从未见过她这样,在他心目中东家一直运筹帷幄,会一直将事情发展掌握在手心。
萧沂水也大声问他顾城在哪,店主呆呆地指了指顾城跑开的方向。
顾城现在也惊慌失措。那怪物仿佛是天生的战争机器,不断地践踏着地面,顾城也拿剑试过了,结果是根本砍不动,只得逃跑。当飞刃快切向他时,眼前的洞窟让他喜出望外,连忙躲了进去。
侥幸地逃过一劫,顾城长舒一口气,洞窟内漆黑无比,顾城察觉到有数双眼睛盯着自己,洞窟深处亮起了像点点繁星的红色竖瞳。
尖锐的爆鸣声近乎刺穿耳膜,那是一群机械蝙蝠!
蝙蝠们缠上了顾城,几个窟窿浮现在他的胸膛上,背后甚至还有暗箭袭来!
赖清徳仍旧冷笑着,几箭射下去恰有一箭中了顾城的左肩,他还想继续,弓却被砍断了,萧沂水总算是赶到了。
赖清徳没多想,便向洞窟深处去了。
现在出去已经不可能了,外面有着恐怖的东西等着她。她只得背起顾城朝洞窟深处跑,一口一口的血透过衣物呕进她的身体,萧沂水一脸嫌弃,洞窟内竟还有一尊宫殿,宫殿上刻满了壁画,飞天胡旋在宫殿内恣意遨游。
萧沂水将顾城放下,让他背靠着玉柱,顾城奄奄一息,血已经止不住了,萧沂水说不出话来,心里五味杂陈。
光是从那怪物眼中钻进洞窟就消耗了她不少灵力,赶这一路她脚上磨出了不少血泡,体力也要透支了,这时宫殿的内室门开了,赖清徳推着一架轮椅出来,轮椅上坐着的正是顾城,萧沂水再回头,那玉柱旁俨然躺着一具提线木偶!
她也是提线木偶。
萧沂水的眼神呆滞了半天,“我明白了,你就是魉!”他才是这家暗杀组织的首脑。
而这一切都只是他设下的陷阱,是骗局。
顾城摆了摆手,赖清徳退回了内室,还礼貌地关了门。
“收手吧,你何必走这条路,放下,你依然是我的心头血。”他胸口的小玉牌闪闪发亮,每一次闪都像是在同顾城一样劝导。
萧沂水狼狈地站起身来,缓缓靠近他,“你让我怎么放手,这条路就摆在我的面前,放手,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她扯动着她的衣领,示意那捧留进她衣物的血。
顾城仍面善地看着她,像是老人注视如何也掀不起风浪的女孩。
萧沂水更走上前,把顾城从轮椅上扯下来,“你说话啊!说话啊!”她唤出剑来,猛猛地扎进顾城的心脏,更多的血透过衣物,将黑色完全染成了紫红色。
她抬头望着洞窟顶部,满脸都是血,一手握着剑,一手还提着滴血的娃娃,飞天胡旋仍舞动着。
心底的幼兽张开獠牙。
“可我还是想,吃了你啊。”
她生硬地扭了下头,看向那具空有皮囊的木偶,大声喊道赖清徳的名字。
终成比目何辞死,不羡鸳鸯不羡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