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呀,多大的人了,还这样斗嘴。”走上前的莫阳单手将墨镜摘落,狭长的桃花眼迷人地眨了几下,倏然侧首朝一旁沉迷看戏的盛昭道:“昭啊,回家帮我问问你小姨这周有没有空,一起去吃个饭。”
盛昭笑嘻嘻地比了个收到的手势。
许知鱼正与许应年僵持不下时,手机蓦然响铃来电。
许知鱼瞥了眼来电人的名字,神色一变,将盛昭急急拉往公园西门走去,冲留下的许应年和莫阳挥了下手,“我的车到了。”
“记得下次见面把U盘还我!”这句是冲着许应年说的。
许应年傲娇地“哼”了一声,矜持地撇过脸,一副听而不闻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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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是蒋福本打来的。许知鱼拉着盛昭走到与东门相对的西门,确保蒋福本和莫阳的驾驶路线完全错开。盛昭借口好久未见安妮塔,欲去许宅蹭饭吃。许知鱼便将他一同捎带回家。
还未坐上车,盛昭一贯嘴甜,先弯下身,透过车窗向坐在驾驶座的蒋福本问好。
在蒋叔解锁车门后,盛昭轻车熟路地钻入后座,挥手示意许知鱼也坐进来,倒是有反客为主的架势了:“小鱼儿,快坐快坐。”
“急什么呀。”许知鱼身躯钻进车内,关上车门,不以为意道:“从这到家起码还有半个小时,够你说的。”
“小姐和昭少爷记得先系安全带。”蒋福本尽职提醒。
许知鱼冲盛昭道:“听到没,蒋叔叫你系安全带。”
盛昭悄咪咪做了一个无声的口型:阿年。
许知鱼精神一激灵,警告地瞪了好友一眼,方才装模作样地嗽了一声,调整好身前的肩带,将头侧枕在靠垫上,问:“你说什么?”
“我是说——”盛昭拖长声调,“咱讨论下那个账号的事情呗?”
许知鱼从后视镜瞥了前座的蒋叔一眼,见他目光专注在驾驶上,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微微安下心,含糊地将许应年的名姓隐去,与盛昭分享先斩后奏的法子,即先发布许应年的照片,看看回馈如何,再作决策。
盛昭一贯是个知行合一的主,和许知鱼商定好计划后,当即在某流行软件上,用许知鱼的手机号注册了一个账号(盛昭原本想用自己的,但后来才发现他的手机号已经注册满额了);许知鱼则发讯息向黎砚舟要了今天拍许应年的那一组很有氛围感的照片,储存到手机相册本地。
一切准备就绪,盛昭却在新账号的取名上犯了难,征询地望向许知鱼,咕哝该叫什么名字才好。许知鱼眼珠一转,唇角弯出一抹笑:“言午公子?”
“言午……?”盛昭很快反应过来,这是把许应年的“许”字拆分开来,思索一阵,他旋即摇首,嫌弃道:“不要不要,听着像‘厌恶公子’一样,不好听也不吉利。”
“不过,你这拆字的方法倒挺好,没准咱取名的思路可以按着这个来。”盛昭不欲太打击许知鱼的取名热情,忙安慰道:“这个账号主要有关画画,不如我们上网查查,有没有什么夸人画画的词或成语,再选几个字,像刚刚一样拆开来,当作名字。”
许知鱼同意:“也行。”当即联网搜索了一些关于“夸画画得好的成语”,几秒后,便跳出一大串答案,什么“妙手丹青”、“神来之笔”、“惟妙惟肖”……
盛昭按捺不住好奇,亦将脸凑过来。
本就临近傍晚,车内光线更显昏暗,手机的屏幕光将二人贴近的脸照得幽幽发亮。
二人目光有规律地从上至下移动几行,盛昭率先定在一个点上,面露欣喜之色,伸手比划着道:“诶!这个好。”
许知鱼的视线朝盛昭手指着的地方移去,一并定在那处。沉寂数息,许知鱼若有所思地呢喃道:“栩栩如生……木羽……木羽公子。”
“念起来是不是很有感觉?”盛昭自鸣得意。
许知鱼微微颔首,片刻后又蹙起眉,“四个字倒显得有些累赘了。”少顷,她的秀眉舒展开来,“不如就叫‘木羽君’,如何?‘君’亦有‘公子’之意,但读起来更朗朗上口。”
“小鱼儿,你什么时候在取名这块儿这么天才了?”盛昭面露惊异,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少来,”许知鱼面对好友的夸夸,早已练就一套不为所动的本事,略微头疼地指向手机屏幕正在编辑的页面,“图片上传了,但这里的标题和正文写什么?”
盛昭大眼睛眨巴几下,不一会儿便似有了主意,将手机从许知鱼手中夺去,噼里啪啦开始密集地打起字。“好了。”须臾,盛昭重将手机塞回许知鱼手里。
许知鱼垂眸,一个字一个字细致扫过去。
标题被取得很诗意,名曰“追风の少年”。
第一张图便是许应年站在炽阳下,冷白的皮肤和骨指,被环绕在春日的细碎的光中,两手牵引着风筝线,覆盖着乌黑短发的头颅侧仰成漂亮的弧度,露出半凸起的喉结。
星蓝色的格子外衣,配上纯白的球鞋,再加上背景澄蓝的苍穹、蓊郁的草地,仿佛是坠入旷野的精灵,一股清冷交织着青葱的少年感扑面而来,一眼经年。
图片下只简简单单一句话:
时间、阳光和我,都很好。一起放风筝吗?
许知鱼眉眼忍不住攒动出星星笑意,冲盛昭打趣道:“这遣词造句的风格不太像你啊,好文青。”
盛昭撇撇嘴,“本来写的就不是我嘛。怎么样?”
许知鱼沉吟片刻,刚想提议再改一改,却见蒋叔在熟悉的路口向左拐弯,许家别墅隐然矗立在沉寂的天光中,忙松口道:“那就先这样发吧。”
女孩儿殊不知,只是抬手一点“发布”的刹那,正如混沌理论提炼出的蝴蝶效应——小小一只蝴蝶扇动翅膀,便可能引发大洲的一场龙卷风。
指腹暗含心思地轻轻一点,便可能会在往后造成如山崩海啸、火山喷发般的影响,且又将局内人陷入莫大的困顿……
只是,一切尚隐藏在冰山之下,现在却是处于暴风雨前颇长的一段宁静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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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时间是轻松又愉快的。许明章难得早收工,许明章、安妮塔、许知鱼和盛昭齐整地围坐一桌,仿佛又重回去年帮许知鱼过生日时的光景,只是,心境已大为不同。
盛昭对于这类聚会越发驾轻就熟,但凡有他在,总有说不尽的八卦和关于他嘲弄自己的黑料,引来安妮塔等人被逗趣的阵阵笑声,气氛活络而热烈。
许明章亦一改曾经对于盛昭的观感,是次晚餐过后,淡淡赞了少年人几句机灵可爱的话语,许知鱼听得忍不住嘴角抽搐。
拉着好友的手搭电梯到卧室,许知鱼亮了灯,将门反锁,背身在门上,散着勃更第红的长发至腰间,冲盛昭感叹:“啧啧,没想到这才过了多久,你就这么受我家欢迎了。”
“没办法,个人魅力太大。”盛昭自恋地答道,随即迫不及待地要许知鱼打开手机,看看新注册的账号里,发布的帖子有多少回应。
许知鱼咕哝着,“这才过了多久,肯定没多少人留言。”对于新发的帖子的即时数据并不抱太大希望。
哪知,刚登上名曰“木羽君”的新号,被手机自动屏蔽的消息接收一栏,就密密麻麻跳出几十个赞和收藏、五个新增关注和十几条评论的小红点。
盛昭眼疾手快地点开评论,便见清一色的“哇,小哥哥好帅”、“完全长在我的审美上”、“又是为陌生人心动的一天(捂脸.jpg)”、“可以让我谈一个这样的弟弟嘛?不行让我中100万也可以”等花痴言论。
最绝的是一位匿名网友的评论:
开始以为是ai合成的,看了五遍才发现是我ai上了。
许知鱼和盛昭由最初的讶异,转为惊喜,再到抱着手机傻笑着乐呵。
盛昭道:“照这个情形发展下去,阿年不出多久就要成大明星了。”
许知鱼哼哼:“别想太美。”
“哪儿有,”盛昭酸溜溜道:“想当初,我精心自拍了一张放上网炫耀我的美貌,却被一大堆人追着骂娘炮;阿年倒好,不过是随意的一次摆拍,就有被人捧上神坛的架势。”
“话是这么说,但等这个账号慢慢有起色了,怎么劝阿年配合我们继续经营下去,把他的画挂到网上拍卖筹款,才是我们最终的目的。”许知鱼收起笑容,正色道。
“这个是当然啦,”盛昭眨巴着大眼睛,仍旧笑嘻嘻的,自来熟地往门侧斜摆着的米白休闲摇摇椅一靠,在悠悠的摆动中,舒服地翘起腿,“总归是万事开头难嘛,我们才刚开始,就有如此收获,往后的数据肯定只增不减,会越来越好的。”
许知鱼勾唇一笑,并未立即答话,竟是出其不意地关上灯,轻车熟路地摸到床边的胡桃木床头柜,摁下一贯摆在同样位置的星空投影仪,穹顶霎时星光熠熠,如雪如荼,漫漫灿灿,伴随女孩儿娇俏的湮开笑的嗓音。
“那么,借你吉言,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