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处鸡鸣，几声狗吠，让好不容易入睡的林岚清醒了过来。

    她本能地揉了揉因为缺觉而胀痛的太阳穴，睁开惺忪的眼睛。然后坐起身，来到书桌边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清新的空气涌入房间，让她的精神为之一振。

    空气湿漉漉的，是南方惯有的湿度。透过窗子望去，太阳并未升起，这个小村庄也仿佛未睡醒的样子。

    外婆正在水井边上，剥着昨天路凌霄送过来的玉米。剥好外皮，拿井水冲洗了一下。

    她从房间走出去，怕吓着外婆，故意发出了一些声响。

    林金玉转过头来，手上还拿着两根玉米：“这么早就醒了？睡得不习惯嘛？”

    “不是，睡得挺习惯的，被声音吵醒了。”她和外婆并不亲近，因此近在嘴边的一声“外婆”还不知如何喊出口。

    林金玉也不多问，拿着玉米准备去厨房：“想睡觉的时候可以再睡会儿，一会儿吃早饭的时候喊你。”

    “好。”林岚说完回到了房间，听外婆的话，倒在床上试图入睡，却发现只是徒劳。但是她还是听外婆的话，乖乖闭上眼睛。

    半小时过后，客厅传来外婆的声音：“吃早饭吧。”

    林岚来到客厅，小圆桌上放着两根玉米、两个鸡蛋，和一碗大麦粥，两人和昨晚一般安静地吃着早饭。

    吃完早饭，外婆收拾好碗筷，从厨房后面的杂物间拿出了箩筐、剪刀等工具，还戴上了草帽、护袖和手套。

    “我要去田里摘桃子了，要不然大雨来了，熟了的桃子掉下来就被糟蹋了。”林金玉嘱托林岚。

    “那我……”

    “那你……”

    两人异口同声，却都欲言又止。

    林岚不太想一个人呆在家，但是似乎外婆并没有带她去田里的意思。

    林金玉察觉到了林岚不想一个人呆着的想法。

    “要不，你跟我去田里吧。”林金玉将工具放入箩筐，再背到身上，将草帽扣在了林岚的头上。

    林岚笑着地点了点头。

    两人穿过客厅，走出后门，后院的空地上停着林金玉的三轮车。

    三轮车并不算大，林岚坐在三轮车的车厢边的挡护板上，脚放在车厢里，还显得有些局促。

    “你注意抓紧，田边的路都是小路，不好走，别给摔下来。”林金玉说。

    林金玉锁好后院的门，骑上三轮车，带着林岚驶离老屋。

    三轮车行驶在乡间小路上，走得很稳也很慢。太阳初升，阳光柔和地洒在田野间。一片片绿色的菜田从林岚的眼底飞过，田野里的庄稼一层一层地铺开，水渠中传来河水流动的声音，耳边灌满了蝉鸣和鸟鸣。

    晨间的清风拂过她的脸庞，也拂去了她的疲惫和理不清的思绪。

    人是需要旷野、草原、天空和海洋的，这些更为宏大的事物，会让人暂时忘却任何烦恼。

    经过一座没有栏杆的石板小桥，她们到了桃子林。

    这片桃子林并不大，桃树也并不算粗壮高大，大多比人高出一两个头，细长的叶子密密匝匝地挤在一块儿，而叶子下方挂着累累的果实。部分桃子已经成熟，红黄相间，很是诱人，空气中弥漫着桃子独有的甜蜜气息。

    林金玉把竹筐还是工具从三轮车上拿下来，便准备乘着凉快赶紧工作。林岚还只顾着欣赏景色，东张西望，林金玉也不说话，自己忙活自己的。

    时值六月中旬，林金玉迅速修剪着桃树的树枝，只有控制树枝徒长，才能保证桃树的树枝疏密合理，都能得到足够的光照。她在一棵棵桃树中穿梭着，踮起脚尖，挥动着剪刀。

    林岚看到外婆抬起头，迎着阳光，便把外婆的草帽戴回外婆的头上，虽然那草帽似乎已经用了很多年，边缘已经有些破损，内圈也有竹篾子冒出来扎着额头，但它还是能遮挡住阳光的。

    林岚没有剪刀，只能跟在外婆的身后，看到地上有杂草，便帮着除去。

    林金玉看到她似乎很无聊，便走出桃树林，朝隔壁的大棚喊道：“继勇啊，你那边还有多余的剪刀吗？”

    “林奶奶，你需要剪刀啊，让凌霄给你送过去。”一个浑厚的声音回答道。

    不一会儿，路凌霄就拿着剪刀过来了。

    “奶奶，给你。”他将剪刀尖朝着自己，将剪刀递给林金玉。

    林金玉接过剪刀，又将剪刀递给了林岚。

    林岚朝着路凌霄方向，小声地说了一声“谢谢”。

    “小事儿！”路凌霄爽朗地朝她大声回应。

    “凌霄今天又帮着爸爸过来干活啊。”林金玉慈祥地看着路凌霄，满眼都是对这个懂事孩子的喜爱。

    “林奶奶，您今天迟了些啊，我们4点多到的，我帮我爸打下手，和他一起干，这会儿活已经快结束了。”路凌霄说，交代了一下自家的进度。

    “你家葡萄长得怎么样啊？”

    “今年挺好，雨水不多，虫害也少一些，坏果少。”路凌霄看了眼林金玉家的桃子林，“林奶奶，你家剪枝好像迟了些了，我家活儿差不多了，要不然我帮你干吧。”

    桃子林的剪枝工作一般是在6月初，现在是6月中旬，其实已经迟了1个多星期了。别小看这一个多星期，一步慢了，对桃树结果会产生不小的影响。

    “好孩子，今天林岚帮我的，我们也很快的。”

    “她是新手，估计还不太熟悉情况的，说不定反而耽误你进度。”路凌霄耿直地说道，丝毫没注意林岚的额头已经爬满黑线。

    “我学起来很快的。”林岚可不想被当做拖油瓶，忍不住辩解。

    “林奶奶，你就忙你的，我来教她吧，她学得快，我教得也快。”路凌霄看到某人辩解的样子，嘴角不禁上扬。

    林金玉看了眼桃林，“行，你们两个娃娃说得来。”说完并回到桃林间，继续剪枝。

    路凌霄朝林岚使个眼色，让林岚跟着他走，“我们去另一头。”

    来到桃林的另一头，路凌霄指着桃树上面直立的枝条：“像这样直立的枝条是要剪掉的，斜生的枝条留下，这样可以增加树冠的通风透光性，充足的日照才会让桃子更甜。”

    林岚点点头。

    “像这样过于茂盛的枝叶也要剪掉一些，保持桃树的平衡。老化的枝条也可以去掉，这样养分才会更多的留给新的枝叶。夏季重点减去这些就行了。”路凌霄认真地指导着。

    林岚也认真的记住了，路凌霄让她试着剪一棵试试，林岚却又有些犹豫，下不去剪刀，生怕给剪错了。

    路凌霄看着她磨蹭的样子，从她手中夺过剪刀，三下五除二毫不犹豫地下剪刀，很快一棵树就修剪好了，“别担心，其实你会了，你只是有些害怕，没什么的，直接去剪吧。”

    被路凌霄一针见血地点明心中所想，林岚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他的鼓励，也让林岚生了些勇气，她果断地下了剪刀，修剪完一棵，她仍不住回过头，像是等待家长表扬的小孩子。

    路凌霄笑着朝她点点头。

    就这样，路凌霄又去取了一把剪刀，两人不在说话，只剩下修剪树枝的“咔嚓”声。

    太阳越升越高，气温也越来越高，路凌霄和林岚的上衣都被汗水打湿了。穿梭在树枝之间，桃树的树枝和叶子，摩擦着林岚娇嫩的手臂，她也顾不上，感到痒的时候就用手挠，结果就是，两条手臂惨不忍睹。

    突然之间，有只手拽住了林岚，拉她去相对间隙大一些的地方，路凌霄将一瓶矿泉水放在她手中。

    “这瓶是刚刚灌的河渠水，这边河渠都是附近活水引流过来的，很干净。”说着将水倒在林岚的手臂上。

    这水很沁凉，或许是清洗掉了她手臂上的桃子树叶绒毛和小刺儿，给瘙痒的手臂一些镇定的效果，林岚舒服多了。

    “下次来田里，一定要记得穿长裤长袖。另外，别那么努力，我们又不是在举办什么剪枝比赛，你就这么想当第一名啊。”路凌霄调侃道。

    “我没有，我只是没注意。”林岚被他调侃得更不好意思。

    “喝点水吧，流汗太多容易脱水。”

    “行。”林岚举起矿泉水瓶咕嘟咕嘟地喝起来，没一会儿就下去了半瓶，还不见停下。

    这个姑娘，干什么都这么认真，就连喝水都这么认真，这是要一口气把水喝完吗？路凌霄心中暗想。

    在路凌霄看完她一口气“吹瓶”之后，他又笑了，真是验证了他的猜想。

    “还有几棵树应该就结束了，我已经看到林奶奶了。”

    果然如路凌霄所说，林岚已经隐隐约约看到了外婆的身影。

    “你在这儿休息会儿，我去收个尾吧。”路凌霄说完把林岚留在了原地，一个箭步上前，修剪起了最后的几棵树。

    等修剪完所有的桃树，林金玉、林岚和路凌霄又把树林间的杂草给处理了，所有工作完成后，已经是10点半了。

    林金玉摘了几个成熟的桃子，路凌霄去自家大棚摘了一串葡萄，和在田里干着杂活的路继勇一起，两辆三轮车、四个人往家的方向驶去。

    两辆车一前一后行驶着，林金玉朝前面的三轮车喊道：“继勇，凌霄，今天去奶奶家吃午饭吧。”

    “好呀，又可以蹭林奶奶的饭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