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如果喜欢

    饭后,许一一一刺溜爬上黎茉的床就摆了个大字型瘫上了,她仿佛挺困的,一沾床就着了。黎茉坐在书桌旁掂脸看着卧室发呆。当下,门和窗帘都关上了,卧室里有些暗,即使不太亮堂,四周的粉气儿仍像是满室蔷薇伴随着淡淡的馨香在灰色中荡漾着。

    黎茉将手机打开来看,没有动静。她一气之下将手机埋进抽屉,一会儿又拿出来扔在梳妆台上,一会儿又举到窗户顶探看信号。

    她是高一那年有的手机,那是黎旭尧送她的生日礼物。

    有手机的时候,她第一个存的家里电话,第二个就是沈曦。可是,此时此刻,这块黑色的手机像只没有生机的玩具般躺在手里,无声无息。她睡意全无,只能坐在梳妆台旁托着下巴、瞪着眼睛自我反省。

    她长得不漂亮吗?

    对面椭圆镜子里照出黎茉朦胧的影像,她突然想将自己看得更仔细些。许一一在睡觉,不能开灯,她便顺手将窗帘撩开一条缝隙,一缕阳光透过窗子洒进来,镜子清晰了许多,里面的黎茉不算极漂亮,却是极有特色的,圆中见方的脸盘子,属于高级脸一类,却不是当下流行的鹅蛋脸。她是平眉,鼻梁挺直。细长的双眼皮,眼尾微微上扬,温顺中带着一丝强势,眨眼之间却透着全然的纯澈,以及半丝的媚。

    她原本是很不喜欢她的唇的,秀气是秀气,却不是当下流行的有棱有角,有人却断言那是她整张脸的灵魂所在。它不笑的时候,整个人冷淡、忧郁地像深山的冰雪,笑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就如纯净和煦的阳光,把周围的人都暖进心里去了。用许一一的话说,她如果要靠这张脸吃饭的话,那就两个字:饿死,若她要倚靠这一抹笑吃饭的话,也是两个字:撑死!

    总结:她长得不丑。

    随后,她又起身在镜子前旋了一圈。她不是高挑的花瓶身材,好在也不是矮,由于比例不错,腰围纤细,整个看上去也算精巧。黎茉不由地插起腰,对着镜子飞了个眼风:身材也不差。

    黎茉自认样貌不差,若再加上家庭背景,算得是中等人物了。然而,这样的她,仍旧入不了他人的眼。莫非真如夏冬壆所说:温柔才是女生的一把利器,只用温柔一笑,就能兵不血刃?

    黎茉不禁皱眉:温柔,代表她要把自己框进一个框子,不能肆意地跑,不能大声地笑,也不能毫无顾忌地疯,这于向来跳脱的她来说,简直是桎梏,她做不到。试着对镜子扯出一个极致温柔的笑,笑容浮于嘴角,却一直走不到心底。

    转头扫过床头柜的闹钟,闹钟是卡通猫头鹰造型、果绿色的,它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卖萌呢!因为太过安静,闹钟“滴答滴答滴答”的声音显得格外明显,看看指针,指针已指向三点整,离沈曦的汇报演出还有三个小时。

    不得不说,黎茉都开始鄙视她自己了,不管她如何信誓旦旦和沈曦划清界限,在她骨子里始终残存着一线希望,她期望有朝一日,沈曦突然来找她告诉她一切都是误会,她所看到的都不是真的······

    所以,几天前她便鬼使神差买了两张票,沈曦汇报演出的票。她自己扭捏着不怎么敢去,硬拖着许一一去。

    该到时间了,于是她起身走到床边摇摇许一一:“许一一,该起床了!”几声过后,仍未得到回应,她便安静下来,坐在书桌旁又耐心等了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过后,黎茉再去摇她,仍未得到回应,于是她脱掉鞋子跳上床,两手拖着许一一的手在床上打圈圈。

    许一一赖在床上像一滩烂泥:“干嘛?昨天在烧烤店打工累死了,再眯一会。”

    “不行不行!昨天说好陪我去看沈曦演出的,快起来——穿衣服!”

    “还早着呢!”许一一闭着眼喃道,身体任黎茉像拖麻布袋一样拖着。

    拖了一会,黎茉没了力气,只得坐在一旁对着许一一锻炼自己的念力。

    碍于黎茉的不依不饶,许一一瘫在床上磨蹭了一会,又突然像诈尸一样坐起来,神情慵懒,睡眼惺忪。揩了揩眼睛,她用尽力气打了个哈欠,然后继续坐在床上发懵,任由黎茉不依不饶地摇晃和催促,就是不起身。

    云游了一阵,她探循的目光才专注地停在黎茉脸上:“黎茉,我的黎大小姐,他已经表现地这么明显了,你确定还要趟这趟混水?”说着许一一又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淡淡道,“喜欢一个人,是不会舍得不闻不问地晾她好几个月的!”

    黎茉只闷闷坐着,也不吭声。

    许一一见此继续说:“也对,那沈曦看上去就不是个简单的主!他表面看上去白白净净、人畜无害的,一上舞台,就跟个孔雀似的,开着那闪闪发亮的尾屏,到处放电!他又不是那种懂得男女避嫌的人,对谁都谈笑风生、送关怀、送温暖,不把你们这些小女生治得死死的才怪呢!”

    黎茉原是盘坐在床上,听到这里,她起身退回床沿口气有些不善:“许一一,你来说说看,什么叫沈曦四面开花,是个不简单、不单纯的主?”

    许一一说:“呦,护起人来了!黎茉,你看不见吗?这个沈曦和别人都不一样!”

    黎茉问:“怎么个不一样法?”

    许一一回:“他成天泡在女人堆里和你的环境能一样吗?”

    “黎茉,你知道吗?在我眼里,你是那种眼睛里能看到乃钦康桑雪山山顶晶莹剔透的冰川、笑容里能看见唐古拉山泉眼里清透泉水的人。你的世界就四个字:纯粹、透彻。而他的世界不一样,他的世界繁华、复杂,可选择性太多了!”

    “就以我们学校为例吧,我们学校大部分男生的圈子窄,平时能接触的也就这些被校服包裹得跟修女似的的女孩,大家互相之间顶多能抛个媚眼,关系单纯着呢!这个沈曦不一样,他和那些舞伴······跳舞时的缠绵,牵手、搂腰、肢体亲密接触,这一接触,天雷勾地火的······黎茉,说句实话,喜欢一个大家都觊觎的人,可得在一群女的当中排队,能轮着你吗?”

    黎茉只是听着,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她没好气地说:“对!他优秀,世面见得广,我平凡,又普信,哪敢高攀?我知道,许一一,你絮絮叨叨那么多,无非想表达的就是‘他沈曦长得那么好看,那么优秀,那么多人喜欢他,凭什么喜欢平凡、普信的你?!’许一一,你想多了,我早放弃了,不喜欢我无视我的人,我为什么要喜欢他?没意思!”

    许一一坐正:“阿茉,你可别断章取义,我哪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你和林洬一样,最会剥皮拆骨、透过现象看本质了,这些你都一条条摆我面前,我就是想自欺欺人都不可以,是吧?”

    许一一急道:“这你就冤枉我了,以往你变着法儿去和他偶遇,我哪次不是陪着你疯,陪着你闹?我有时说归说,但你想做什么,我何曾不分皂白干预过?”

    “好吧,你说得对,是我在无理取闹。但现在票也买了,我呢,吃了那么多次白食,总得贡献一点吧,怎样都是朋友一场!”

    许一一拍拍脸颊醒醒神,道:“真是如此就好,就怕有人余情未了!”

    许一一本就随口一说,黎茉听了倒真就生起气来,说话便有些口不择言:“你以为谁都像你,一个女孩家家的,为了个男的,底线和原则都不要了?!”

    话刚出口,黎茉觉得自己说得实在过分,于是,她软下声来:“许一一,你知道吗?你就一个招人恨的点,那就是你每次说话都要一个字一颗钉子,我是凡胎肉身,又不是铜骨铁壁,你那么多颗钉子一块下来,我就要尸骨无存了!”

    话一说完,黎茉夺门而出,许一一依次听到卧室和阳台门的“哐当”声,她仿佛也赌气地大喊:“黎茉,四个月了,四个月了,麦田上的稻谷都割两茬了,自从剧院那天以后,你们的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只是你自己不想接受而已!……黎茉,我如果是个不相干的人,我就光说一些好听的给你,敷衍敷衍你也就好了······反正敷衍你又不要钱,又可以让你心里舒服一些,省得我没事就做了那嘴里衔了仙人掌的恶人!”

    跟出来时,黎茉正站在阳台迎着阳光用力地扬着头,下午的阳光包裹在她身上、发间,像是闪耀在她身上的金丝边,氤氤氲氲,如梦似幻。

    许一一走上前,从右边拉起黎茉一只手抻直了,又从左边拉起一只手抻直了,自己又照着黎茉的动作复制了一个,两人顶着鸡窝般的头对着和煦的阳光像两棵向日葵般静默了数秒。

    黎茉边吸呼气边问:“许一一,这是要朝拜吗?”

    许一一看向天边金黄的太阳,凹着造型,头也没回:“预备——唱!太阳太阳,给我们带来七色光彩······”

    许一一这幼稚格调一转换,搅得黎茉“噗嗤”一声,笑得全身乱颤,也胡乱跟着气息不稳地唱到:“照得我们心里的花朵,美丽可爱······”

    歌声过后,黎茉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许一一。”

    “嗯?”

    “你知道古希腊神话里水泽仙女—克丽泰的故事吗?”

    “什么?”

    “她爱上了太阳神阿波罗,但是高傲的太阳神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伤心欲绝的克丽泰只能每天在她的水塘边仰望着天空,凝视着阿波罗驾着他金碧辉煌的日车从天空辗过。众神可怜她,就把她变做了一株向日葵,她的脸儿变成了金色花盘,永远向着太阳,时时追随着骄傲的阿波罗。”

    “你说?我们现在的样子像不像向日葵?”

    “咦?”许一一回头看向黎茉,“像,真的像。沈曦,沉曦,晨曦,清晨的太阳。”

    “不过······”许一一卖了个关子。

    黎茉问:“不过什么?”

    “你不是那株向日葵······”

    “我是什么?”

    “你只是清晨的一株茉莉花树而已!”

    “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许一一的目光无意间落在了阳台上的空鸟笼。

    “黎茉。”

    “嗯?”

    “你还是把它放了。”

    “嗯。”

    “我最近听老张头讲了个笑话,说老街上养了鸟的老头老太太们见了你就要提着笼子跑,说你跟魔怔了似的,一见他们的鸟笼子就要把那些小鸟放走,那是你吗?”

    “它们或许更向往天空。”

    “可是天空有熟练的猎手,淘气小孩手里的弹弓,连你以前养的‘六十’没事都爱逮几只来吃。”

    “许一一。”

    “嗯?”

    “如果是你,你是愿意自由地生,自由地活,自由地奔,自由地走,自由地听喜欢的歌,走自己的路,自由地喜欢自己喜欢的东西,爱自己爱的人,然后直面那些危险和困苦,还是被关在一个安全的笼子里了此残生?”

    “我不知道。”许一一顿了顿,“可是,有一样我是确定的,就像你刚刚说的,克丽泰的爱是掌握在阿波罗手里的,而我们的爱终究也是掌握在他人手里的,可见,这世上就没有人拥有绝对的自由!”

    “听过这句话吗?人生而自由,可枷锁却无处不在!”

    “呵,这话不是我说的。是一个叫卢梭的哲学家说的。”

    或许觉得话题突然变压抑了,两人便伸着懒腰开始找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互侃,侃着侃着,咧嘴笑得没心没肺,笑着笑着,仿佛把所有的快乐都掏完了,心开始变得空空的。每当如此,两人便越是闹腾地凶狠,闹腾地厉害,借此来发泄心中的不快,看看被闹得一头凌乱的自己,又看看毫无形象的许一一,黎茉眼珠一转,忍不住回侃她一番:“瞧!夏冬壆!”

    她简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弹跳起来,整整头发,整整衣角:“在哪里?在哪里?”

    黎茉忍住笑意,斜着眼嘲道:“包子露馅了吧,露馅了吧?还说你对他早没兴趣了,看这样,谁信呐!”

    许一一轻拍黎茉头顶,嗔道:“瞎说八道!我只是觉得他们可以不喜欢我们,但我们不可以不喜欢我们自己呀!今天,我们必须去,还得是花枝招展地去!”

    “好嘞!”黎茉气势高昂地回。

    声音刚传下楼去,成咏荷恰从地里回来,随口在楼下吼道:“闹什么闹,大老远就听见你们声了。”不一会儿,楼下大葱、大蒜、鞋子、拖把迎面而来,黎茉迅速躲到许一一背后,乒乒乓乓之后,许一一被扔地一脸凌乱大叫到:“我的美女成阿姨,您的这些法宝全搁我身上了。”

    楼下大叫:“啊?一一,快!快躲到黎茉后面去,让我好好整治她一番!”

    “得嘞,我的美女成阿姨,小的这就遵照您的旨意给您端好靶子啰!”

    话刚说完,背后传来威胁的声音:“许一一,你要想好呦,我手里还有你没看过夏冬壆写的情书,想看的话,现在是你表现的时候了!”

    “写给H小姐的?”

    “嗯哼!”音调是上扬式的。

    楼下各种炮弹继续,两人凌乱闪躲着,许一一突然大义凛然地挡在黎茉前面大喊:“啊!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噗”,她当她是英勇无畏的海燕呢!

    一堆堆乌云,像青色的火焰,在无底的大海上燃烧。大海抓住闪电的箭光,把它们熄灭在自己的深渊里。这些闪电的影子,活像一条条火蛇,在大海里蜿蜒游动,一晃就消失了。

    ——暴风雨!暴风雨就要来啦!

    这是勇敢的海燕,在怒吼的大海上,在闪电中间,高傲的飞翔;这是胜利的预言家在叫喊: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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