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刷术？”
叶长生和中年男人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林银点头，“确切的来说是雕版印刷术。”
叶长生对这个新鲜的词汇来了兴趣，“你接着说。”
林银一只手拿起桌上的一张官报，轻声道：“官报是朝廷下发的，独一份的。但是。”
她用另一只手又拿起一张官报，并将两张一模一样的官报举起来向叶长生展示，“我们又可以通过抄录将它复制成很多份。京都城官报的需求量很大，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实。有需求就会有商机，所以抄书人通过抄录官报赚得了钱。可是…”
“可是抄录这种方法费时又费力。”叶长生接过林银的话，起身从堂上下来走到林银身边。
他拿过林银手里的两张官报，“若是能有一种可以在短时间内复制出上百张，甚至上万张官报的法子就好了，对吧林姑娘？”
叶长生稍稍将手中的官报向一旁移开，露出一只眼看向林银。
林银闻言抬眼对上叶长生的视线，表情平淡又疏离。
一直跟着叶长生的中年男人听见他说的话很是惊讶，“大人您在说什么呀？这怎么可能呢？！”
叶长生轻笑，他将手搭在中年男人的肩上，“陈大人还没明白么，这就是林姑娘口中的雕版印刷术啊。”
“什么？！”陈彦满是不可思议地看向林银，“真的吗林姑娘？”
林银点头，“没错。”
猜测得到肯定后的某人嘴角笑意更盛，他拉着陈彦后退一步，为林银让出更大的空间。
“那就请林姑娘展示一下吧。”
林银看着叶长生，摊手说道：“我不会。”
三个字说得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
“林，林姑娘，你，你这，你不会你说什么？！”陈彦瞄着叶长生逐渐难看的脸瑟瑟发抖。
林银察觉到他们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我不会做，但是我知道方法。”
这话一出，叶长生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陈彦顿时送了一口气，“那林姑娘，您就赶紧着吧。”
林银走到桌前，将一张宣纸覆盖在一个刻有花纹的玉佩上，用刷子轻轻将纸张湿润。随后在纸张未完全干透时，她拿起拓包轻轻蘸取墨汁，均匀地拍打在纸张上。
随后，林银小心翼翼地揭下宣纸，玉佩的花纹已然被印在上面。
陈彦凑上前，“这是…捶拓？”
林银点头。
此时陈彦瞟见桌上的一块木板，“哦~原来如此！”
他小跑到叶长生身边，颇为得意道：“大人，小的明白林姑娘所说的方法是什么了？”
“嗯？”
叶长生和林银二人同时看向他。
感受到二人炙热的视线，陈彦很是受用，他一只手握成拳放到嘴边，装模做样地清了清嗓子才开口说明。
“那定是将文章可在那木板上，而后利用捶拓的方法进行复制。”
说完陈彦闭上眼睛，两手叉腰，等着听二人的夸奖。
一片安静…
唉。
叶长生叹气，他拉过陈彦，“陈大人，别闹。”
“哎，怎么？”陈彦看向林银，眼神殷切，“下官说得不对吗？”
林银适时捧场，“八九不离十了。”
陈彦拍手，头一歪，眼睛一瞪，“你看大人，下官说对了！”
叶长生别过脸，懒得搭理他。
“只是有一个弊端。”林银接着说道。
“什么弊端？”
“用刻刀在木板上刻出来的字是凹陷下去的，也就是阴文。那样的话，印出来的就会是黑底白字，而我们所需要的是白底黑字。”
陈彦挠头，“那咋办？”
“变成白底黑字就是了。”林银拿起桌上的印章，“就像它。”
“印章？”陈彦更迷惑了。
而叶长生却瞧着林银手中的印章笑了出来。
他走上前，站在林银面前。长身玉立，遮住了大半光线，落下大片阴影，“是个好法子，那就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林银后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暖暖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落到她身上，整个人熠熠生辉。
“大人，空口无凭。为了合作可以顺利进行，不妨立个契约？双方都将条件提出来，共同协商一下如何？”
“契约？”叶长生眼睛微眯。
眼前的男人虽然笑着，林银却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后背凉飕飕的。
“叶大人。”一位侍从跑进来躬身道：“长梦坊的宋娘子在大理寺门口吵着要见您。百姓们见宋娘子来了，都在门口围做一团看热闹，侍卫们赶也赶不走。”
林银看向侍从，随后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身旁将林银的动作尽收眼底的叶长生笑道：“那便把她请进来吧。”
不过片刻，侍从就领着宋书进来了。
“林银！”
宋书一进来就看到夹在叶长生和陈彦中间的林银，因着两位大人都很高大，显得林银很是小巧柔弱。
看到这情景，又想起之前她和林银做的那些缺德事，宋书心里顿觉不妙。
她双手交叠放在腰前微微福身，动作优雅，“见过叶大人，陈大人。”
陈彦朝宋书颔首回应。
叶长生抬手，“宋娘子不必多礼，不知娘子找本官所为何事？”
他虽然看着宋书，注意力却一直在林银身上。
虽然面上依旧没什么情绪，但自打宋书进入少卿厅，林银的目光便一直追随着宋书。
“回大人，民女…”
已经晌午了，林银去偷官报却还没有回来。
林银出门不过也就三个时辰，宋书并没有放在心上。可是南星担心死了，软磨硬泡让宋书托关系去打听她家小姐的下落。宋书拗不过只得应了南星的要求，几次打听下来得到林银被抓去大理寺的消息。
某人一听，彻底坐不住了，不顾南星和长梦坊姑娘们的阻拦，一股脑跑到大理寺。
直到真的被带到叶长生面前见到林银，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太冲动了。现下，叶长生问她来作甚，她是真答不出来，总不能说她是来叫林银回去用膳的吧？！
宋书低着头，脑瓜子嗡嗡响，“民女…特来邀请叶，哦不，陈大人…去长梦坊做客？”
说到最后宋书的声音越来越小，她自己都觉得荒谬。
“我？！”陈彦瞪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用手指着自己。
宋书闭眼，认命般点了点头。
“不不不，使不得使不得使不得。”
陈彦慌忙摆手，头上冒出细密的汗。
“既如此，民女没事了，先行告退。”宋书似是早就料到陈彦会拒绝，说完匆匆行礼后就要开溜。
“且慢。”
叶长生开口，门外的侍从拦住宋书。
宋书站在那不敢动，也不敢回头。
奇怪的是叶长生再没了下文，他含笑瞧着林银，像一只人畜无害的小猫。
林银心中叹气，“细细想来，契约只会破坏你我二人之间的信任，不立也罢。”
对于这个回答，叶长生颇为满意，他挥手屏退了拦着宋书的侍从。
林银上前牵起宋书的手看向叶长生，“大人，明日一早，咱们在永安街街口的馄饨摊商议后续的事。”说完拉着宋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至此，画像和官报这两件事算是翻篇了。
次日清晨，街口的馄饨摊热气升腾，飘香十里。
前来吃馄饨的食客很多，摊内座无虚席，作为摊主的老伯忙的满头大汗，脚不沾地。
一碗热乎乎、皮薄馅大馄饨下肚，林银餍足地眯起了眼睛，很是惬意。
“你倒是会享受。”
叶长生在林银对面坐下，“老板，一碗馄饨。”
他今日穿的是竹青色窄袖长袍，头发被玉簪束起，风光霁月的模样吸引了不少年轻女子的目光。
同时她们自然也注意到了叶长生对面的林银，怀春的少女们眼含羡慕地上下打量她，凑在一起悄声诉说着林银的平平无奇。
其实林银样貌虽说不上倾国倾城，但也算得上小家碧玉，勉勉强强排在京都城十大美人榜的末流。
和妩媚清冷的宋书不同，林银的长相偏可爱灵动，尤其是那一双晶莹剔透的杏眼，笑起来脸颊上浅浅的梨涡，看起来乖巧极了，让人心生怜爱。
如今之所以看起来普普通通，不是因为林银不漂亮，而是因为叶长生太过耀眼。
不施粉黛，衣着简朴，头上也没有任何珠翠点缀的她，在叶长生的对比下显得黯淡无光。
酸涩充满妒恨的话语清清楚楚地传到林银耳边，当然，叶长生也听到了。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林银，明明是当事人，却仍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好像没有什么事情值得她去上心。
“林姑娘这副样子，以后出门还是戴顶帷帽吧。若是姑娘买不起，本官可以勉为其难送你一顶，也算是造福百姓了。”
林银不紧不慢地咽下最后一口馄饨，“城西匠心阁做的嘴套牢靠得紧，无论多凶恶的狗都无法挣脱。大人可去自行购买。”
“呵。”叶长生听懂了林银的言外之意却也不恼，“不必了，我没有这么别致的癖好。”
林银放下碗筷，抬头发现叶长生正笑意盈盈地盯着她，一双桃花眼里满是对她的探究。
她讨厌叶长生这么看着她，但心底的胜负欲又不允许她逃避。
林银迎上叶长生的目光，眼底虽是一片清明，微微颤抖地睫毛却暴露了她此刻的心虚。
就在她快要招架不住的时候，叶长生的馄饨来了。
“您的馄饨。”
老伯弯腰将馄饨放到叶长生的面前，他略微佝偻的身躯挡在了二人之间，遮住了叶长生的视线。
与此同时，林银也松了一口气。
“老伯。”林银面上无异，早已没了方才的慌乱，“您这摊子里木桌椅做得真好，尤其是上面的花纹，很是精巧。”
老伯骄傲道：“是我儿子打的，不是我吹牛，我儿子绝对是这京都城里技艺最高超的工匠。”
林银接着道：“我最近想打一套家具，正愁找不到好的工匠。”
“找我儿子呀！”老伯赶紧道，“我儿子就在城西的匠心阁里做工，保准让姑娘你满意！”
……
“匠…心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