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六月中旬,康王二人收拾行囊启程。
暖风拂面,王真着一身清清爽爽的湖蓝色长衣,在亭子里等康止和崔大。蝉声阵阵,远山拨云见雾的和刚来时的景色完全两样。
“王兄!”康止声音传来,王真向后看去,康止和崔大在路边招手。王真也迎了上去。
“康兄,你的包裹呢?”王真看康止出门时背的包裹不在他身上。
“哈哈,康兄弟身体不行,俺这个粗人也没带什么行李,就把他的和我的一块背了!”崔大示意自己身后的行李。
王真笑道:“崔将军有心!”
当下三人说说笑笑,一路前行。康止道,前方有一处叫双木村的地方,三人晚上可以在此地歇脚。由于傍晚,崔大提议打点野味吃,耽误一些时间,等到天黑了,三人才看见那处村落。
天色昏暗,王真隐隐约约看见灯火,擦了一把汗,定睛一看,在不远处,一大汉正和一女子在缠斗,王真连忙对后方的崔、康二人喊道;
“二位,前方有歹人作恶!”
崔大只一看,即刻三步并二步,与那大汉打斗起来,顷刻间胜败已定!那大汉连忙逃窜,康王二人赶到崔大身旁,却见那位芳龄十八的女子正对着崔大破口大骂;
“你这莽夫从哪冒出来?我正要得手,叫你来搅局!”
康止连忙劝道:“姑娘!刚刚在远处,我等三人见你让那大汉欺负,所以连忙赶来救人,不及细问,还请姑娘不要怪罪!”
那女子看二人书生打扮,加上月华下,那王真也是眉目如画,顿时一肚子气也发不出来,只得认栽。
“罢了!”那女子洒脱一笑,随即道:“你们是要住店还是投奔亲人?”
康止回道:“住店!”
“随我来吧,我家可让你们住一晚,看在你们好心的份上,只收两位的钱!”女子道。
“如此我三人在此谢过姑娘!”
“读书人,说起话来酸死个人!你们随我来吧!”那女子提起地上的熄灭的灯笼,不知拿出什么一嚓,一点灯笼又亮了起来。
大概一刻钟,康止三人就来到那姑娘说的酒楼,女子将厅中的蜡烛点起,三人这才看清楚屋中布置。四张桌椅,中间楼梯,王真心里推算了酒楼的大致情形。眼前这女子面容清秀,身材细长,两边头发梳成细辫,看上去清爽,等三人看完她才说道;
“傅歆,我叫这个,你们三就在楼上房间凑合一晚,明儿我再将另房间大扫除出来。”女子说道。
“一间足矣!”康止对那叫傅歆的女子作一个辑。
于是三人在楼上的房间住下,崔大让康、王二人睡床,自己在地下打地铺。
“崔将军,你刚刚看那姑娘和大汉如何打的?”王真躺在床上突然问道。
“俺也没认真看,赶过去的时候,那姑娘正抓着那男子的衣物,俺以为是她自救的招式呢?现在看来她是抓着他不让他走!还是在掏什么?”崔大道。
“无妨!既然她说我们坏了她好事,明儿问问她,也可想想补偿的法子!”康止说道。
一时无话,王真隐隐听到打更人报更数,接着就睡了过去。
傅歆来到后面一间房屋,炕上一位披着外衣的老人正在蜡烛下细细读着一本破旧的古籍。
“爷爷!我追过去,却不敌他,不想正好来了三人帮我,可惜叫他跑了,我看那三人中两人是读书人,就让他们在上面房间歇一晚!”
那老人用干枯的手放在嘴边舔一下,又翻了一页,他不紧不慢的说道:
“跑了有什么关系!又不是真的!”
“什么!那你让我去追!”傅歆压低声量气愤地说道。
“呵呵,你还年轻,戏得做全套不是?”老人笑道,他停了一会又说道:“人家帮了你,我们也得帮帮他们,爷爷明天下厨给他们做一桌!”他放下书,把外衣递给傅歆。
傅歆会意,接过衣物说道:“那我回房睡了!”
“去吧!”老人说道。
傅歆看了一眼三人房间,随即吹灭自己手中的灯,也睡下了。
崔大先醒,听到楼下有人语声,于是起身开门,傅歆正好在一边打扫,看到崔大说道:
"起的挺早,你看你们要多住几天,还是要今日启程?”
“等他二人醒过来再商议,昨日不是说了一间房足够,姑娘怎么还扫出一间来?”崔大想打个哈气,对姑娘面不敢放肆,只得憋下去。
“本也该扫出来,正好今日得空。”傅歆回他。
王真也醒了过来,听到二人说话,再看一边康止挨着墙睡的正熟,他喊到:
“康兄,起了!”
康止这才醒过来,二人也来到门口,和傅歆打了招呼,之后下楼洗漱,吃饭等不再细说。
傍晚,客人走了差不多,傅歆打扫店内,将桌椅倒扣,只留一桌,对王真三人道:
“本店做点小本买卖,晚上打样,你们留宿,我父亲备了一桌酒菜,莫要嫌弃就是”
王真想起自己风餐露宿,在康止家中,因为康止病情反复,哪有什么东西可以祭祭自己的五脏庙,今日有这等口福真是一大乐事。他答道:
“哈哈,小生真的不胜感激。”
傅歆没有答话,笑笑走了。
天色将暗,一桌菜已上齐,康止三人入座,老人端着蜡烛走过来,王真和崔大心思早在碗筷间,康止凝眸而视。
“你们从哪来?”老人问。
“从慕孔村而来!”王真答道。
老人含笑问道:“可有看过那恶贯满盈的一家?”
“匆匆见过”王真答,看老人神色随即又加了句:“果然名不虚传!”
老人没说什么。
王真看他穿斯文,于是问道:““老先生也读过书?”
“呵呵,不才到了乡试就没读了!”老人说,他没有多言,王真没有追问下去。
“对了!傅姑娘!你昨日为何去追那男子!”崔大发问。
“哈,那人在我家吃饭,把我家一本册子顺走了,我昨日是去抓他呢!”傅歆回答,她示意三人先吃饭,
“姑娘练过?”康止问。
“练过!爹送我去的武房”傅歆回答。
康止一笑,一旁的老人问道:“公子气息不稳,身体还好!”
“还好!”康止浅浅答了一句,之后五人再没多说什么话,吃起饭菜来。
楼上王真在烛光下看书,问进来的崔大:“康兄去哪了?”
“好像是找那老书生问些岐黄之术!”崔大说。
此时康止在那老人房里,旁人要是看到一准大吃一惊,这二人原是早就熟识。
“傅叔,好些年不见了!”康止看着眼前人思绪翻滚。
“康公子这些年倒没怎么变。”老人说道,他将烛台拿近了些,往康止身上照。
“京城一别数年,当年张伯伯家出事,你带着册子远走他乡,现请傅叔将册子交与我,待我秋闱之时,就可面呈圣人!”
这老人原是太仆寺少卿张远家的帐房先生,张远一家遇难,只留了一本册子给他,让他好生保管,老人看那册上记载的是枢家受贿行赂证据,还有其他罪证,想来当年任太仆寺少卿的张远也是被这册子连累。
老人笑道:“此物就在你所坐木椅下”
康止微微一笑,随即从椅下拿出那本要了一家人性命的册子,眼神几度变换。
“那一家人最是无耻,自己做局,事发推卸责任,与他无关!如果没有他,旁人如何能成事!没有她授意,旁人又怎敢?毫无悔过之意,也无弥补之举!且看他如何狡辩,这册子就是铁证,公子务必谨慎,须知蛇打七寸,莫要打草惊蛇!再有......”老人停下不说了。
“傅叔当说无妨!”康止道。
老人自嘲道:“就当我小人度君子之腹好了!此行危及性命,公子可别行临阵逃脱之举!”
康止笑道:“我这一条命也是吊着,能行善事也是替来世积德了!”
老人拉着康止的手,泫然欲泣,几滴泪打在康止的袖子上。
康止回到房中,王、崔二人早已睡下,王真听到动静看向康止道:
“何以去如此久?可有良方?”
康止笑道:“当然!”他也吹灯睡下。
第二日,三人启程,一路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