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仿佛坠入死寂的深海，离上空晃动的光斑越来越远。
黑蓝的海水中凝聚起许多扭曲模糊的人影，他们冷漠俯视着溺水的江无眠，从没有五官的面孔中发出刺耳尖叫，在水中像是隔着一层薄膜，忽近忽远。
【你就是个妖怪！】
【去死吧，家族不需要你这种不祥的存在！】
【为什么死在里面的不是你？】
一串细小气泡从江不眠的嘴角溢出：“......”
脸都没有话还这么多，等她上岸了非把这群黑心小鬼丢下去洗洗。
憋着一股怒气，江无眠努力朝上游去，结果刚一伸手就吓得吐了两个泡泡。
两条白嫩似藕节的小短胳膊在水中划过几道波痕，她翻来覆去地看，确认是一双小孩的手。
她返老还童了？
随着认知改变，在水里还算轻松的江无眠顿时感觉肺里的空气少了大半，小孩子的憋气能实在太差，她拼尽全力游，可离水面还是差一点。
最坏的是，有水草缠住了脚踝。她像架悬溺于海里的风筝，浮浮沉沉无法挣脱。
海水涌动折射出粼粼波光，晃得有些刺目。直到最后一丝氧气也顺着唇角溢出，恍惚间，江无眠看见有个人影朝她游来。
缺氧的窒息让眼前景象涣散而模糊，也许那是濒死的幻觉，又或者是生命最后的一场海市蜃楼。
在感知消失的最后一秒，江无眠努力向上伸出手。
至少这样，她会死在希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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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真你瞅瞅，哪个粽子敢这么抓小哥的手。”
“你他娘快闭嘴吧！”
“嘿，是你说当时......”
江无眠是被吵醒的，她转动干涩的眼珠费力掀开一条缝，想看看是谁在叭叭个没完，但昏暗的视线里混着许多噪点的光影，像黑白电视的雪花屏，闪得人眼花缭乱。
“醒了。”声音清冷低沉，十分熟悉。
清冽的冷香似有若无沁入鼻间，驱散了梦中浓烈的海腥味。有人俯身贴近，干燥温热的掌心贴上额头，“烧退了。”
江无眠失神地盯着他，眼睛渐渐恢复了焦距。
他们在一座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张起灵守在她旁边，两步外站着吴邪和一个身材壮阔的胖子。
胖子挤眉弄眼地看向张起灵：“小手一拉就醒了，这绝对是心有灵犀啊，你们唔唔——”
吴邪一把捂住他的嘴，干笑着把胖子往帐篷外拖，“胖子你刚不是还问我在沉船里挖到什么了吗，咱们出去说。”
两人纠缠成一团，风风火火离开了。
也许是因为方才的那个梦，江无眠发现两人的手正交叠在一起，掌心相贴的温暖让她有些不舍得放开。
江无眠垂下眼，嗓音带着倦怠的低哑，“我做了个梦。”
其实溺水的梦很常见，但不知为何，一看见他，倾诉欲就像开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她断断续续描述起方才的噩梦，张起灵没什么表情，但黑沉沉的眸子始终看着她，便知道他听得很认真。
张起灵听到最后，紧绷了整夜的肩膀放松下来，动作极轻。在外人眼里，只是一次平常的呼吸起伏。
“不是梦。”他说。
张起灵一贯肃冷的眉眼微微舒展，眼底淌过长夜将散的曦光。
握住的掌心被轻轻收紧。
“那时候，我抓住了。”
温热的触感仿佛凭空生出了藤蔓，沿着手腕胳膊，自下而上缠绕至心弦，缠得她心跳加快。
江无眠睁大眼睛，目光中带着难以置信，“所以那是...我的记忆？”
借着张起灵的力道坐起来，江无眠捋开贴在脸颊的发丝，清浅的眸子亮晶晶看着他，“那后来呢？”
张起灵抿唇不语，似是在努力回想，最终表情茫然地摇头，“不记得了。”
江无眠虽然稍有失落，但不管怎样，这证明她的记忆正在恢复，总归算一个好的开始。
这时，外面传来嘈杂的说话声，许多人影从半透光的帐篷上跑过，远处还传来几声惊喜的叫喊，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东西。
江无眠调整好情绪，轻松道：“我也出去看看。”
不等张起灵反应，少女已经掀开身上的毯子，“蹬蹬”跑出了帐篷。
看着那个娇小的身影远去，他修长的手指轻轻蜷起，包裹住空了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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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无眠一出帐篷，就发现自己正身处大片连绵风蚀岩石的中心，看来他们已经进入了魔鬼城的中心地带。
远处正有人从土丘里运东西出来，土丘上面有绳索和长钉，方便搬运的人攀爬。
江无眠走近后，看到吴邪和胖子凑在一块，争论面前那一堆罐子里面究竟是宝贝还是空的。
“乌老四说了，这些很有可能是西王母时期的古物，万一是很珍贵的东西，随便打开会氧化的。”吴邪不赞成道。
胖子不屑地哼了一声，“我看就是阿宁这伙人想独吞宝贝，东西是一起发现的，见者有份，你他娘别拦我，让胖爷我先来个开门红。”
说着，胖子就从背包里摸索起趁手的工具。吴邪见状从两边抓住拉链往上一拽，把他的手锁在了包里。
“嗷，天真你他娘的快撒手！”胖子手背上的肉被拉链咬住，痛地一蹦三尺高。
“你不砸我就松！”
“你松我就不砸！”
两个人互相信不过对方，拉扯着在原地转圈，眼看就要踩到那些罐子，一股力道从背后猛地把他们拽回来，两人失去平衡一屁股摔倒在地上。
“谁，谁暗算胖爷！”
远山芙蓉似的小脸从上方出现，少女微卷的长发从肩头倾泻而下，她掐腰俯视着两人，浓密的睫毛投覆下一片阴影。
“再晚一秒，你们可能就真的是一对开门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