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吗?”南乔木擦拭着被染红的手指,语气却带着一股阴冷,刺入人心。
江游身上那股热流顿时被南乔木泼上一桶凉水,听得她后背发凉。
南乔木直起身,将“手绢”随手扔到桌上,沉着一张冷脸,仿佛方才温柔的男人不是他:“想必,江小姐应该知晓你我都不是对方的良缘。”
南乔木这话说的很明白,这是要休了对方的节奏。
刚刚泼的凉水瞬间转暖,江游惊喜万分,她一路上还盘算着怎么让百姓口中那所谓的璟王休了她,现在不用她开口,对方就已经迫不及待要休她。
江游并未察觉到她胸口不自主觉的一滞。
为了不让南乔木看出她心底那乐开花的景象,她开始秀起演技。
她满脸的不解,望向南乔木的双眸很快渗出泪花,声音颤抖:“你怎知不是?”
南乔木冷哼一声,讥讽道:“就凭你我的成婚是靠一道赐婚懿旨。”
江游猛地起身,可能是坐在床上久了的缘故,导致她眼前一黑,身子摇晃不定,手掌扶在床边稳住定力。
那双沾满不解情绪的眼眸紧盯着南乔木,仿佛要将眼前人盯穿一个洞:“合着娶我让你不满意了?我既已嫁入王府,那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王爷休想休了我!”
面上的江游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心底的江游却对自己的演技颇为满意,“死缠烂打这招,保能和离,剧情上都是那么演的”。
南乔木略过江游的第一个疑问,板着一张脸自顾自地继续道:“休了你?”江游正在心里放烟花庆祝,南乔木却嘴角勾起淡淡嘲讽,接着道:“那倒不会。”
江游被南乔木的话震在原地,“不是,我这是演过头了?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她还没说,南乔木又道:“我不会碰你,我会遵从母后的话好好待你,”顿了顿,语气加重警告她:“但,你不要得寸进尺,不该动的心思不要动!”说着,便拿起床边桌上的红酒杯,“哗啦”一声,全倒在地上,动作果断,毫不留情:“这交杯酒便免了罢!”
言毕,南乔木转身踱门而去,洞房内只留下江游一人。
江游环顾四周后,见他真的走了,便坐回床上思考,“既然他现在不休我,那我暂时也没有什么办法抽身”。
但,这王妃身份……不用白不用。
在这个封建的时代,有个尊贵的身份傍身倒也不错。
江游正打算脱衣睡觉,南乔木随手扔在桌上的“手帕”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心头恍然想起古代对女子的贞洁极其的看重,这“手帕”想必就是白喜帕。
她从头上摘下一把金钗,划破手指,鲜红的血液滴在南乔木抹上红的地方,干得差不多了,她才将其放于床上。
两抹黑影从璟王府的屋檐上一闪而过。
“夜云,你派几人盯着江小姐,如有动作,杀了即可。”南乔木背对着侍卫,双拳微攥。红色眼纱早已摘下,深邃阴冷的眸子让人看不出他此刻在想什么,语调寒气逼人。
侍卫离开书房后,南乔木双手背在身后,缓步走到书桌前,上面摆放着还未下完的棋,他细长的两指在黑棋笥内夹出一枚棋子,心中暗嘲着,“皇太后可真是费尽周章摆这么一盘棋”。
还要从南兴景和四年说起,刚行过成年礼的三皇子被景和帝封为璟王,封地在南都靠南一带,那块地方与皇宫中的冷宫毫无区别可言。
璟王封府当日,皇太后慈眉善目,靠坐在贵妃椅上,手中拿着茶具小抿一口润过喉才缓缓开口:“芙儿,母妃可是记得柔贵妃在你儿时给你定了个娃娃亲,现下你已弱冠,何不娶回来了却你母亲的心愿啊?”
“皇太后说的是。”南乔木的声音低沉。
皇太后向身旁的嬷嬷使了一个眼色,那嬷嬷离开片刻又匆匆赶回来,手里拿着一道懿旨。
“此事芙儿就不用费心了,母妃给你与那江府嫡女下了一道赐婚懿旨,芙儿,你看如何啊?”皇太后眼神变得犀利,直勾勾地盯着南乔木,还特意在“如何”二字加重音调。
在进凤鸾殿前,南乔木就已知晓那道懿旨皇太后写了两道,一道早早托公公去江府禀报赐婚之事,另一道则是他面前这道。
他就算不愿意也无用,送出去的懿旨哪有再收回的道理,这明摆着逼他娶江家嫡女。
“臣,全听皇太后安排。”南乔木暗自咬牙接过懿旨,行礼谢恩,“皇太后要是没有别的事,臣就先退下了。”
赐婚这消息一出宫,便全城皆知,这倒是成了百姓饭后谈笑的茶话。
“一个没有法力的废物王爷和一个野种,当真是妙啊!”
有法力对于整个南兴来说是吉兆,法力比武力强悍,从古至今,男子束发之年即可觉醒,女子并未有人觉醒过。
同科举一样,法力也能让人进入官场,但它比科举简单,只要觉醒法力,就直接入朝为官。
可很少有人能有法力。
神奇的是,皇室人的男子都有法力,只是强弱问题。
而南乔木就是皇室中的奇葩男子——没有法力的废物。
半夜三更,空荡的天空只留一轮勾月,四处蝉鸣聒噪非常,屋檐上一抹黑影对着另一抹黑影做出抹脖子的动作(杀否),那黑影点头示意进攻。
二人刚爬起准备用轻功跃进婚房内,双方的脖前便多起一把冰冷的剑刃,月光打在剑刃上,泛着寒光,似还冒着淡蓝色的寒气。
冷气彷如冻住两人,使他们挪不出一步,带头进攻的黑影僵硬地转过头去看脖前配剑的主人,双眼猛然瞪得溜圆,呼吸跟着一滞。
来人竟是传说中的废柴璟王——南乔木!
怎么个废柴法?传闻是这么说他的:又瞎,又傻,又没有法力,还,还长得及其丑陋不堪!
就是这样的璟王现在就站在两人身侧,他却没有传说中那样带着眼纱示人,反而双眸犀利的如把锐剑刺向二人的心脏,使人心头猛地一颤。
令人惊奇的是,这废物璟王是何时悄无声息来到屋檐上与他们两人面面相觑的!
况且手中还拿剑指着他们的脖子!
他们的武功也不差,察觉不出那只能说明对方的武功不亚于他们之下,反而更盛一筹。
黑影好像意识到撞破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一个能让这个王朝有所变动的秘密!
像是看出二人的心思,南乔木垂下眸子,唇角微微勾起,轻笑道:“你们猜猜自己能活到几时?”
还没等二人发出声音,一道蓝光让他们倒在血泊中,动作干净利索,毫不拖泥带水。
“夜云,传命出去,璟王府进贼了。”南乔木一脸平静地对屋檐下守候的侍卫道,传话地一瞬,他冷眼瞥了一眼婚房的窗户,又道:“顺便清理一下这两个垃圾。”
婚房的烛火早已熄灭,屋内的少女也脱衣睡下。
橘黄色的烛光照在南乔木冷俊的脸上,却不显得柔和。
他坐在书房内,面对着桌前刚收走的几枚白棋子,拿起帕子擦拭剑刃上的鲜血。
秋竹端着首饰匆忙走到床旁不远的梳妆台前,顺势叫醒江游:“王妃,快起来梳妆啦,今日您和王爷要去宫里呢!”
江游侧过身双目微睁,很不愿起床。站在屋外的两个婢女得到秋竹的令端着整齐叠好的衣物走进屋。
“王妃,这是王爷今早为您准备的衣裳。”
穿着里衣坐在床上的江游伸了个懒腰,缓缓起身,眼前一亮,赤足快步走到两盘衣物前,也不是说她没穿过汉服,主要是这汉服确实好看极了。
打发走两个端衣婢女,江游透过镜面看着秋竹说:“秋竹,我这脑子可能是昨个儿摔伤了,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你可以简单说说我的生平吗?”
“好啊,王妃,我说您怎么变得和秋竹那么生疏了。”秋竹在她身后拿着梳子为她梳理发髻。
“王妃,您是南兴江宰相的嫡女,名为江游,您去年被老爷从乡下接回来,接您回来是为了您和王爷的婚约。在懿旨赐婚后,宫里还派出一个嬷嬷天天指教您礼仪,之后,您天天不是在学礼仪,就是在练女红。”
江游心中暗自思忖,她必须尽快适应她现在的身份和这个时代。
江游身着一身渐变红衣,淡绿色的袖纱上缝着精美的荷花纹,抹胸前的大朵莲花淡雅而不张扬,脖颈的衣领边也绣着朵朵小花,很衬衣着人的美,她那长发全盘了起来,左右各式少许花簪,一丝淡红色发带顺着脑后发髻的花饰垂在脑后。
她的步子不紧不慢,缓缓踏出璟府门,整个人显得端庄许多,与那些千金相比也毫不逊色。
江游走后,一个嬷嬷身后跟随着几个丫鬟踏入洞房。
嬷嬷将丝衾红被掀开,她看到床上的白喜帕沾着血迹,脸上欣喜万分,把白喜帕拿走了。
璟府门外的南乔木等候多时,在夜云的提醒下,得知江游赶来,便上马车等候。
很快,江游就上了马车,见南乔木坐在马车右边最里处,满身不想理会她的样子,她也不难为对方,坐在他对面的靠窗处,仗着他看不见,开始欣赏起他的盛世美颜。
江游也不是没见过帅哥,主要是南乔木这样的完全长在了她的审美上。
南乔木金冠束发,墨发垂在身后,身着云雾绡团花纹玄衣,衣襟上绣着金色祥云纹,衬得他暗沉些许。
眼纱与昨日相同,不过换成了黑色。
似是感知到一对炽热的目光一直盯着他,南乔木突然开口:“江小姐,没记错的话,我和你不熟。”
江游闻声,托着腮懒洋洋道:“也对,毕竟我们是包办婚姻,不熟也是正常,不过时间还长,先婚后爱也是不一定呢。”
什么我们,什么包办婚姻,什么先婚后爱,简直是胡说八道,无稽之谈。
南乔木:“……”
南乔木先行下了马车,后面秋竹扶着江游缓缓落地。
宫中的规矩,侍卫与丫鬟须在宫外等候,接下来的路程,只能由南乔木和江游一同前往。
“那便辛苦江小姐带着王爷进宫了。”夜云向江游行礼,嘱托道。
江游心中犹豫,她是要牵南乔木的手走,还是搂着对方的胳膊走?
就在她犹豫之际,一只大手已经牵起她的手,她肌肤上的汗毛顿时竖立起。
南乔木的声音柔和极了,唇角含笑:“王妃,走吧。”
温柔老公这是返场了?
江游的嘴角抽了抽,浑身鸡皮疙瘩掉一地。
手指逐渐紧缩在一块,丝丝痛感将江游拉回神,她吃痛的看向南乔木,对方的脸向她耳边迎来,冷声道:“王妃,走吧。”
他瞥眼与江游对视瞬间,眼底杀意肆虐,江游猛地打了个激灵。
“温柔老公?我看是杀人的邪神差不多”!她心底怒嚎,“保命要紧,保命要紧”。
她随即笑脸相迎:“夫君,走吧。”
踏入宫门不久,江游便迷失了方向。
正当她准备询问南乔木接下来该去哪里时,一位侍从快步走来,行礼道:“恭迎三王爷,三王妃。”南乔木微微抬手,那人起身,接着道:“还请三王爷,三王妃跟老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