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树绿色的影子透过落地窗,打到教室里。
午后,天气阴沉沉的,教室里没有开灯,同学们身上也覆盖了一层绿色的阴影。
有风,吹动梧桐树叶,哗啦啦响,风也吹进高一四班,伴随着濛濛细雨。
班里只剩下乔嘉文和班长林白露。
乔嘉文趴在桌子上,其实他很好奇,对这个所谓的班长。
既不懂如何管理班级,没有威严,又不懂如何和同学搞好关系,平时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没劲。
真不懂老师怎么选择她当班长。
说实在的,乔嘉文似乎没有仔细端详过班长,她从来都是低着头,看书或者做别的事情,发号施令时也只是抬起头,说那么一两句,又低下头。
今天一看,林白露的脸可真小啊,乔嘉文怀疑自己,一个巴掌就能覆盖林白露的脸,除了眼睛,她的五官也小小的,小小的翘起来的鼻子,小小的红色的嘴巴。
眼睛嘛,倒是很大,只是林白露一直戴着眼镜,他很少见到不戴眼镜的林白露。
林白露的皮肤很白,这样一看,林白露妥妥的算得上小美女一枚啊,就是这头发嘛,少了点,黄了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营养不良呢。
人与人的第一眼,往往决定了两人后面的关系,这是乔嘉文后来才想到的。
他与乔白露这第一眼,就发生在这样一个夏日午后。
彼时乔嘉文盯着窗外,端详着学校对面快要拆迁的城中村。
林白露走到他身边,用手戳了戳他“乔嘉文?”
乔嘉文一转身就对上了林白露,红欲滴血的脸,和大大的眼睛。
林白露皮肤本身就白,红色悄悄爬上了她的耳朵和脸,氤氲开来。
乔嘉文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想法,他突然有种破坏欲,想捏捏林白露的脸蛋,看看她更窘迫的神情。
“怎么了?”乔嘉文问。
“我有个好朋友,想要你的联系方式,能给她你的微信吗?”
乔嘉文内心暗爽,脸上却装的云淡风轻。
“是你要还是你的朋友要啊?”乔嘉文戏弄林白露。
“我朋友。咱们都在一个□□群,有联系方式,我没必要当面问你。”林白露的声音喃喃如蚊子。
这样显得我好白痴,乔嘉文这么想着,拿出手机。
“二维码。”乔嘉文面不改色。
“你也加一下我,我用微信比较多,但时候我集训,能问你借笔记。”乔嘉文甩出命令的语气。
“滴”一声,乔嘉文和林白露的心同时颤了一下。
“加上了。”
两人各自回到座位上。
乔嘉文脑袋转回落地窗,雨淅淅沥沥,梧桐树后,是城中村参差不齐的房子。
乔嘉文曾经到过那里,逃课去的,他似乎格外喜欢,一个人外出走走,心虚不安的时候,一个人走在陌生的街道上,这时他内心的恐惧与不安,才会被周围的景色抚平,乔嘉文记得自己小时候的理想,是当一名地质学家。
城中村里有形形色色的人,大多都是来Z城讨生活的,这些年Z城发展迅速,周边县市的人都来到Z城,农民工、早餐店老板、路边摆摊的木工、水电工,鱼龙混杂。
乔嘉文观察过他们,眼神麻木、空洞,在路边摆摊的木工大叔们,甚至会因争夺雇主,而大打出手。
当然,在城中村,必不可少的就是女人,那种出卖自己身ti的女人。
她们蜷缩在廉价的出租房,每天晚上准时出现在路灯底下,踩着高高的透明的高跟鞋,会因为五十块钱跟一个男人走。
城中村的建筑大部分是灰色的,这些姐姐们是这里为数不多的色彩。
这里也有很多正规按摩店,上了年纪的劳工,有时疼的受不了了就会来按摩店按摩,因为这里便宜,且阿姨们手劲大,能帮劳工们缓解疼痛。
乔嘉文还记得,自己来到红姐按摩店时候的场景。
周末,他应该听从父亲的话,回家,接着训练,但是那天乔嘉文不想回家。谁知乔嘉文的肩颈、腰椎,疼痛的毛病又犯了,走在路上,他逢人就打听,哪里有按摩店。
路人都以一种鄙夷的神情看着他,直到他遇到一个中年大叔,打量他几眼,感觉小伙子找的是正规按摩店,于是推荐给他红姐按摩店。
乔嘉文忍痛来到红姐这里,一进门他就知道,红姐手劲不会小。
只见一个盘头阿姨坐在按摩床上,光看她的手、胳膊,更不用提阿姨结实的臂膀,乔嘉文就知道,阿姨按摩绝对厉害。
“阿姨,我这肩周,腰椎疼的厉害,疼的快站不起来了,能帮我按几下吗?”乔嘉文说。
“叫我红姐就行,你躺下吧。”红姐转身来到床头,将碟片放入唱片机。
是维瓦尔第的《秋》,乔嘉文有些震惊。
“怎么,是不是觉得像我这样的人,不会听这样高雅的音乐?”红姐笑了。
“像我这样的底层人,也有精神层面的追求,小伙子。”
红姐拍拍乔嘉文的肩膀,示意他躺下去,乔嘉文便顺从地躺下。
那天,乔嘉文疼得龇牙咧嘴,一个劲的向红姐求饶,可红姐嘴上说好,手上却没有停止按摩 ,力度也没有减轻。
该说不说,红姐的按摩确实很好,乔嘉文回去睡一觉后,浑身轻松,而且红姐收费也不贵,半个小时二十块钱。
乔嘉文望着窗外的梧桐树,想着周五放学,再找红姐按摩几下。
他手指的末端,已经开始出现麻木的症状。
他问过省队的队医杨姐姐,杨姐姐推测这可能是神经上的毛病,还想带他去医院看看风湿免疫科,被乔嘉文婉拒了。
父亲为了年轻时未完成的梦想,已经在他身上花费了不少财力,物力,他不能再横生枝节,身体上的小毛病,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至于乔嘉文花那么多钱在吃的上面,乔嘉文是这么想的。
苦了什么也不能苦了自己这张嘴啊。
今天刚好是星期五,放学买张豪华版的手抓饼,再去红姐那里按摩,美滋滋。
这么想着,乔嘉文就进入了梦乡。
台风带来的雨水落在大地上,车流声、电风扇转动的声音,一切都那么安静。
林白露想着,要是一直这样该多好,她就可以暗暗地观察乔嘉文,到天荒地老。
爱一个人的时候总是想到永恒,尽管爱,是这么一种捉摸不透的东西。